李二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心想：“这程知节和异公子就是塘里的鲶鱼，在团队中都不可缺少，只是颜色不同罢了，一黑、一白，两鲶鱼。一搅和就有新鲜空气，活泛！”

    “形势所迫”孟非一句话，就把李二干的通知勾当放到了忍辱负重的高度，这不仅让李二久久自责的内心得到了解脱，也让他对眼前这位异公子有了不少好感，当时心下宽松了许多，脸上有了笑意。

    他最可信赖的这帮嫡系文臣武将看到老大不再崩着脸装逼，也终于放松了心情，席间顿时也活跃起来。

    “呵，老程，我说你怎么还把靴子给脱了，你那陈年老脚还是留着给裴娘娘享用吧，也不怕熏了驾！”

    黑黑胖胖的房玄龄掩着鼻子，揭着老程的底。他倒忘了自己也把个官袍给解了，半个堆满黑肉的大胖膀子露在袍服外边……

    大家一看，案下老程的右靴早飞到了一边，一只长满黑毛的大脚套着只十分合脚的内靴。

    一帮人不禁打了个寒战，赶忙扭头摒气：那是老程的千年老袜！

    大家带电般颤了一下，立即拿手在鼻前扇着。刚才早就闻着有股子酸馊恶臭直窜，害怕是李二的龙脚出洞宽松宽松，就没敢吱声。这下明确了毒气来源，也就无所顾忌地直接上了防护手段。

    老程嘿嘿笑着，也用手在鼻前扇着……

    “还不收了神通！”

    杜如晦最看不得老程如此恶俗的表现，这是商量军国大事的庙堂，老杜是教书先生出身，免不了还是有股子学究味。

    老程讪讪地捡起房玄龄踢过来的靴子套在右脚上，趁大家不备，两脚在案下一蹭，又把左脚的靴子给脱了下来。依旧用手在鼻前扇着，放毒和排毒保持着连续性……

    见这太子，平章事（宰相）和元帅、将军一个个这般人狼模样，旁边的内侍和宫女们不禁掩嘴而笑。

    李二和这帮人狼却有种恢复常态的轻松。多少次恶仗大战之前，他们这都是这么商议军机大事的，什么刘武周、杜伏威，李密，都是被这帮匪类如此给做掉的！

    李靖把他的大铜盔当摘下来，铛啷一声扣在地上，解来绊甲丝绦，把个果盘拿在手里当扇，可劲地扇了起来，顺手从一桌乱滚的水果中抓起一个鸭梨，咔嚓一口，咬得汁水直流。

    因为舌头要配合钢牙诛杀刚收入包围的鸭梨，李军神的话有点含混不清：“臣…以为，和突…厥决战是早晚……的事，这终究是……是大唐的心腹之患。关键现在……还……还不是时候”

    “说是，就是，异公子刚才说得有道理，臣以为，咱们现在不仅刀不如人，而且马也是个问题。”杜如晦被挤在一群人中间，原来的白脸也泛着红晕，象只刚下蛋的母鸡，把身子向前探了探，他很喜欢这种神秘感，能和最高决策层中分享这种神秘感，这本身就是种政治待遇。

    程知节从李靖手里拽过酒壶，咚咚地灌了几口，他的声音从来就是高八度，尤其是说到弓马野战之事：“突厥骑兵所骑战马速度快、耐力久，负重大，不易生病，体质远胜中原马种，而突厥骑兵更是骁勇善战，所持半圆形马刀往往将敌人一劈两半。要和颉利决战，这两个问题都不得不有所顾忌！”

    程知节是公认的大唐骑兵作战方面的军事专家。在这个领域，除了李靖能和他有得一拼，其他的，包括现在身在前线牵制突厥的尉迟恭，那也得甘拜下风。

    其实老程这句话不仅是对孟非刚才“三不可战论”的支持，同时也想取得李二的支持，着手打造可以对抗突厥弯刀的利刃。反正这异公子不是夸了海口，老程真盼着他能尽快弄出成百上千把削铁如泥的快刀，受兵刃不如人的窝囊气早把老程憋得嗷嗷叫了好几回了，想这几十年，除了当初追裴娘娘被拒时有点小失恋，哪有这么憋屈过？

    “臣以为，突厥铁骑在沙漠、草原、平原可以横行无忌，却缺乏攻城的器械，对长安城这种物资储备丰富的大城市根本无法下手。他就是打到城下，咱也是有办法的”李靖的分析重心在他拿手的战役问题上，对于一城一地，一刀一枪的战术问题，他有些不屑，一出口就是大开大和，直接把决战之地放到长安城下。

    李军神的思想太过大胆，把李二也吓得连连摆手：“新朝刚立，孤这新科太子，还未露面，长安都城就让突厥给围了。知道的是咱有妙策于后，不知道的还以为让人打得不敢出门了呢。这以后不要说那四夷番邦怎么看我们这茬人，就是隐太子余党，恐怕都要偷着笑呢！”

    看着李二团队说得热闹，孟非用他穿越千年的目光认准这是搭车的好时机，及时加了一句：“决战之地选在长安城附近最好不过。坚城之下，突厥十五万人马光吃穿都成问题，长安城外缺乏可供劫掠、补充的物资，只要拖两个月天气转寒，各地驻军勤师，而长安守军出城作战，内外夹击，可将颉利一网打尽！”

    “那就赶快令敬德主动放弃武功到长安一线的防守，率军回到长安，准备决战合力一击”老程的大嗓门又嚷嚷开了。

    “……不可，这是自开大门，应沿途凭借城池和有利地形梯次阻击，让他到长安城下时，折个几成人马。最好打几个漂亮仗，折折他的锐气，消其“势”，破其“策”，挫其“器”，则长安城下，一战可收全功！”李靖合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

    孟非一听，一口菠萝返了上来，噎得直伸脖：“这李军神果是名不虚传，这历史上记载的阻击消耗突厥有生力量的打法原来出自于他！”

    道可道非常道，李军神说得还真是头头是道，与手机资料中这段历史的记载完全吻合。孟非怀疑李军神也是穿越人士，只待他口中冒出“超限战，精确打击”之类的字眼，就能明确这种判断。

    如果李军神也是穿越人士，哼哼，孟非咬了咬牙：“就得想办法把他干掉，穿越人士，一个人太少，那叫神奇，两个人就太多，因为那就叫穿帮！”

    房胖子显然也十分赞成李军神的意见：“药师所言极是，突厥骑兵善野战而不善攻，攻城拔寨是其弱项。故此，臣以为速战于敌有利，最怕的就是我军迁延时日，不与其决战！”

    老程一拍大腿：“拖，就是个拖！肥的拖瘦，瘦的拖死，不信他颉利能扛得过三个月去！”

    “对，知节此话对啊。取胜之道就在一个‘拖’字上”这是一贯捧妹夫场的长孙无忌，大舅子看得还更远些，他甚至为李二和众人头顶晦暗的天空涂抹上了一层亮色：“突劂就是草原上的恶狼，颉利不善守成，不事生产，只以掠夺维持国力，难以持久。我大唐但挺过此次劫难，不出三、五年，突厥国力必衰。待颉利众叛亲离之时，但遣一上将带十万兵马，一役可灭其国！”

    如此给力的话让趴在桌上的狼族们一个个挺了挺腰杆，老程把他的大毛脚从案子的另一端伸了出来，被杜如晦一托盘打了回去，老杜忠诚地守卫着自己面前一方空气的纯净；李靖咔嚓一声，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眼中放着精光，这已是他吃的第四种水果了，老程暗骂：“都说老程能吃，他和异公子才是真正的吃货”

    大舅子的话触到了李二的心结，他知道，现在到了推心置腹的时候：“孤明白你们的意思，无非是劝我忍一时之辱，不要现在与突厥正面作战。其实我心里也明白，以你李靖、程知节，还有现在外征战的苏烈、尉迟恭等人之能，遍视颉利手下众将，若是单打独斗，绝不是你们的对手。古往今来，猛士均盼速战而求功名，难得你们以天下为念，不恋一时一已之功。诸位力劝孤隐忍不发，无非此时国基不稳，与突厥交锋，弊端甚多。之前设伏时，心里的确是忍不下这口气，现在看来，这当了太子还真就和当天策上将时不一样了，该忍的你就得忍。那个魏硬脖不是在牢里说什么‘打落牙齿吞下肚么’？我看这用在我身上合适，用在如今的大唐更合适！”

    李二此刻的语气和神态，忧伤夹杂着无奈，不甘中也勃发着奋起，这让孟非想起当初打工被老板欠薪时的自己的状态。

    现在的李二，哪象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完全就是邻家大哥般真实可近。孟非有点迷惑，他有点分不清哪个李二更真实？是那个城府似海，喜怒不形于色的准天子李世民，还是这个正趴在大案上娓娓而谈，动情之处都让人想伸手拍拍他的脸表达安慰的李家二哥……

    正出神间，猛然听得李二谈到了魏人镜，孟非掰着老程的脖子，蹬着李靖的肩，一下爬到了大案上，冲着李二咚地一声磕了个响头，正要开口，长孙无忌拽着他的脚脖子，把他从案上拉了下来：“异公子莫急，知你要为魏师傅求情，放心，太子殿下自有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