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Chapter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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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 夏罗可以喝一丁点水了,江生妈妈熬的粥吃了两小口。

    医生不让多吃,还把镇痛泵也给她取走了, 说是她年轻用不着。

    江生拿了温热的毛巾给她擦脸:“疼吗?”

    夏罗摇头:“不怎么疼。”

    “那就好。你要是累就睡会儿。” 江生说着掀开被子一角,给她把手心脚心擦干净。

    夏罗轻轻嗯了声, 闭上眼, 硬撑了大半天,终于能睡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因为她暂时还不能下床, 江生就把牙刷牙膏和杯子给她拿到床边。

    夏罗刷牙时,江生就端个盆子在旁边给她接着,还帮她把长发捞到一边, 免得垂下来被弄湿。

    等她刷完,给她抽了张湿巾擦干净嘴。

    江生洗完盆子回来:“我去买早饭, 医生说你可以喝粥,吃点馒头。”

    夏罗一听可以正常吃饭, 一下来了精神:“不能吃包子吗?”

    江生无奈地笑了:“暂时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 你两天多没有吃饭,怕肠胃受不了。”

    夏罗丧气地:“哦。”

    吃过早饭,上午医生给她胸前盖住伤口的纱布换了一次,询问了她尿尿的情况。

    江生拿出记录的尿量数据给医生看。

    医生点头:“肾功能正常,今天进食后再观察一天,情况好就可以拔尿管了。”

    江生:“好的。”

    白天大部分时间夏罗都在睡觉, 手术后身子虚,体力不济, 醒来两三个小时,就得睡上好一阵。

    晚上,余梦媛和杨涛两口子到医院探望她, 给她带了好多营养品。

    余梦媛一见她躺在床上,身上都是管子的样子,就心疼哭了。她长这么大没做过手术,液都没输过几回,看到引流袋里的血水真是心惊胆战:“夏夏,是不是很疼啊?”

    夏罗笑了笑:“不怎么疼,真的。”

    余梦媛抹泪:“唉,太遭罪了。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江生在旁边答:“下个星期。”

    余梦媛愣了下:“这么大手术,只住一个星期?”

    江生解释:“医院床位紧张,不可能让我们一直在这儿住着。医生说指标稳定的话,回家休养也是一样。而且医院里人多吵杂,也睡不好。”

    余梦媛拧着眉头叹了口气,仍是有点担心。

    夏罗安慰:“没事儿的,别紧张,医生让出院肯定是有经验才会这么做。现在病人太多了,我在这儿多住一个星期,就会耽误别人入院的时间。”

    余梦媛剜了她一眼:“你都这样了还想别人,我是怕你回家以后万一有个什么,到时候就麻烦了。”

    夏罗好笑:“能有什么呀,都治好了,就是等伤口愈合,胸骨长好,在家躺着也是一样。”

    余梦媛默了默:“好吧,我也不懂,就听医生的吧。”

    两人接着又聊了些杂七杂八的话题。

    余梦媛说她和杨涛已经买了房子了,二手房,不大,七十多平米的小两居,三百多万。付掉一百多万首付,还背了小两百万的贷款,哭唧唧。

    夏罗笑:“我还想背这个贷款呢,不过得先等我们攒够首付。”

    余梦媛点头:“这样,等你出院了,病好了,到时候跟生哥上我家来玩,我们在家里做火锅吃。”

    夏罗顿时心生向往:“好呀。”

    她住院吃得清淡,一听火锅两个字,感觉哈喇子都快淌出来了。

    再聊了一阵,她精神明显不济了,脑子开始放空,眼皮也耷拉着。

    余梦媛见她昏昏欲睡的样子,不忍心再打扰,带着杨涛先回去了。

    到了第三天,夏罗动不动就容易打瞌睡的状况才好些。

    医生给她拔了尿管和引流管,让她有时间就起来稍微走动一下,促进血液循环。

    吃过晚饭,江生带她去散步。

    他帮她把输液袋挂在移动输液架上,小心翼翼地撑住她后背,把她从床上扶起来:“有没有弄疼你?”

    “没有,不疼。” 夏罗胸口没法使劲儿,像个木偶一样,僵硬地被他撑起来,挪动双脚坐在床沿。

    江生蹲下去,仔细地帮她把拖鞋套上。

    夏罗趁机摸了摸他毛刺刺的头,像摸一只大狗狗。

    虽然他们谈恋爱还不到一年,但是经历这场手术,便多了一分老夫老妻的感觉。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们老了以后,还在一起的样子。

    江生察觉她在揉他的头,抬起脸,浅浅地笑。他没说话,只是和她对视了一小会儿。

    四目相接,眼神温柔纠缠,一切尽在不言中

    。

    给她穿好鞋,江生直起身子,握住她右手,让她借力站起来。

    夏罗三天没下地,脚踩到瓷砖的一刹那,还有些不适应,软了一下,江生忙撑着她:“还好吧。”

    “还行。”夏罗努力站直身子,往前挪动了两小步,终于找回了走路的感觉。

    两人沿着病区的走廊散步。

    江生帮她推着输液架,夏罗挽着他胳膊:“下周你就别请假了,晚上下了班再过来吧,我反正都能走了,每天也只是输液,有阿姨在这儿就好。”

    江生有点不放心:“我等会儿去问问医生下周的安排,要是没什么大问题我就回去上班。”

    夏罗轻轻嗯了声。

    围着走廊绕了一圈,她回房休息。经历过一次,才明白大人们说的手术会大伤元气。

    仅仅只是走了一小会儿,她就感觉累。

    到了术后第四天,她终于可以吃固体食物了,饭量也比前两天大。

    江生看着她渐渐好起来,也安心了些,便回公司去上班,留下江妈妈在这儿看护。

    出院当天,江妈妈帮着收拾行李。江生带着夏罗去护士站拆颈部的留置针。

    “我还有点儿紧张。”夏罗心砰砰直跳:“你说会不会一个不小心,针一拔,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脖子上的血喷出来八丈高。”

    “……”江生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会开玩笑,我看你也是好得差不多了。”

    到了护士站,江生扶着她,让她平躺到床上,护士先检查了她胸口的伤,换了次药。

    胸骨上的大切口用的是可吸收线缝合,但腰部一左一右两个引流孔的切口用的线需要拆。

    “到时候你在家附近找个小医院就可以拆,不用特地过来一趟。”

    夏罗点点头:“知道了。”

    然后护士小心地替她拆掉了颈部静脉的留置针,让她摁住伤口待一会儿。

    夏罗松了口气,想象中血溅当场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弄完之后,江生把她送回病房,去办出院手续。住院时前前后后,一共预交了五万多块。

    出院结算,因为社保报销,医院退给他三万出头,相当于自己只花了两万多点。

    他忽然明白了当时为什么她一定要等社保满六个月才做手术,因为报销还是能省很

    多钱的。

    江生回到病房,夏罗已经脱掉了病号服,换上常服,正坐在床边等他。

    乌黑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身后,素净的小脸有点苍白,精神恢复了不少。

    他内心一块大石缓缓落地,过去牵起她的手:“走,咱们回家。”

    三人打了个出租回去。

    江生妈妈坐副驾驶,江生小心护着夏罗的头,看着她坐上去以后,关上门,从另一侧上车。

    司机踩下油门,车子缓缓驶离医院。

    夏罗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住院楼,长长地出了口气,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从她出生开始就一直困扰她的疾病,因为医学的进步,变得迎刃而解。

    那个小时候被医生说生下来也活不了多久的孩子,已经活到了二十五岁。

    她终究还是赢了。

    -

    回到家,熟悉的环境让夏罗有种久违的放松感。医院人多,总归没那么自在。

    而且晚上睡觉,有别床陪护的家属鼾声特别大,吵得她休息不好。

    江生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和妈妈去收拾行李。

    夏罗僵硬地坐着。

    因为胸骨被锯开之后,用几条钢丝绑回去,所以她弓着身子坐会不舒服,只能脊梁挺直。

    她打量了会儿四周,因为有江妈妈在,屋子还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忽然想起什么,拉开自己袖子闻了闻。

    从做手术到出院,一个多星期没有洗澡洗头了,感觉都快臭了。

    虽然江生有用湿毛巾帮她擦手臂和腿,但身上和头发没法洗,总觉黏糊糊的不舒服。

    “江生。”夏罗唤他。

    江生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怎么?”

    夏罗朝他勾勾手指,江生会意,俯身凑近她,夏罗贴上去,小声跟他耳语:“我想洗澡洗头。”

    江生想了想:“洗头家里可能不好洗,我带你去楼下理发店吧。洗澡你伤口不能沾水,待会儿我帮你洗。”

    夏罗点头:“嗯。”

    江生先带她去洗头。理发店用的是躺着洗头的那种床,正好合适她。

    洗完之后,再回家洗澡。

    江生拿了一个桶,在卫生间接热水。夏罗站门边看着。

    江妈妈路过好奇:“你接这么多热水干什么?”

    “阿罗要洗澡。”

    “哎哟她一个

    病人怎么能自己洗,腰都弯不下去的,我来帮她洗吧。”

    夏罗:“……” 江生看她光着她无所谓,反正她什么样子他都见过了。但是江妈妈帮她洗澡,她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可她是长辈,好心帮忙,她开口拒绝不大好,便给江生递了个眼色。

    正巧江生也在看她,隔空收到讯号,忙说:“妈,不用了,我帮她洗就成。你去做饭吧。”

    江妈妈来回打量小两口一眼,脑子转过弯来,笑着走了:“我买菜去。”

    江生接好水,怕冷着她,打开了浴霸。夏罗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江生帮她把头发扎成丸子,然后小心地脱掉她所有衣服,放在壁挂的置物架上:“冷吗?”

    夏罗摇头:“不冷。”

    江生把毛巾放在桶里浸湿,拧成半干,替她打湿身体,小心地避开了胸前的伤口。

    然后拿香皂擦在她身上,再揉搓起泡。

    大概她胸口盖着一长条纱布的样子太可怜,他此刻完全没有一点情yu,认真地搓洗,连脚趾丫都没有放过。

    夏罗垂眸看着他,温暖的光线下,他鼻尖微微有些细汗。

    良久后,她笑了,感觉自己胸口那个呼哧呼哧漏风的大洞,正一点一点地被他填满,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