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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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在鷃蓝的天上洇成一团散开得斑,光亮侵入云里,透着股阴森的冷清。
“银杏,不然咱们回去吧?”
两个小宫女蹲在桑树边上,手里拿着写了生辰八字的稻草人,鞋板子没打几下,其中一人余光瞧见了周围的树影,僵硬着脖子想要快点了结了这个差事回宫。
“这才打了几下,要是让虞美人晓得了,咱们一定少不了挨板子……”
“可虞美人怎么晓得我们有没有打它。”
说着绿衣看向周围,打小人,又是打宫里不可言的那位,她们找得是极其偏僻的地方,周围连灯笼都没有一盏,处处都不能细看,一细看就觉得处处都是鬼影。
“还是老实把差事做完,虞美人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要是咱们真能瞒一辈子还好,就怕让她发现了我们欺瞒她,那我们哪还有命在。”
银杏也不愿待在这处,说完拿着鞋底板狠狠地打向地上的草人,嘭嘭的闷响不停,时不时会惊动不知名的小动物发出奇怪的声音。
绿衣缩成一团,盯着地上的草人,“都怪这人,人都死了还害我们,就不是个好东西。”
被骂不是好东西的纪仙鸢飘在她们周围,此时此刻还真希望自己有害人的本事。
她人都死了,还要被打小人被埋怨,人死到这份上还不能化做厉鬼为非作歹,简直可怜可叹。
纪仙鸢甚至试图想闯进地上那个草人身上,跳起来吓她们一吓,但根本钻不进去。
只能在旁边绕了绕去,连风都带不起来一丝。
“你别说了,永乐公主其实也挺可怜的,早早就死了,如今还因为陛下惦念着她,死了都不得安生。”
银杏见绿衣说得过分,为纪仙鸢说了句。
“说她可怜,我倒宁愿是她,被陛下惦记着,这满后宫的妃嫔都是照着她的模样找的,试问哪个女人能像她这样,被天下最尊贵的陛下深深爱慕,要是能活成这样我死也甘愿。”
绿衣说着嫉妒地打了地上的草人几下,“若是她还在,瞧陛下深情的样子,恐怕后宫就该只有她一人。”
陛下广开后宫,找的都是跟永乐公主相似的美人,而这些美人他都是摆着看罢了,根本一个不碰。
乐意当替身的美人不少,但陛下连孕育龙子的机会都不给她们,才会让后宫的女人怨气那么大,恨永乐公主入骨。
“是不是只有一人倒说不准。陛下对公主深情是真,但主子们的事咱们又怎么晓得,说不定公主在世反而解开了陛下的心结,让他不再执念她一人。不过听说永乐公主性子良善,定也不会在意这些,若是她现在还在,后宫铁定不会像是现在这般死气沉沉是真的。”
草人身上贴有生辰八字的红纸已经被打烂,草人在频繁敲击的过程中,也有“五马分尸”的迹象。
纪仙鸢瞧着,忍不住觉着身体发疼。
要知道自己死后是这个待遇,还什么性子良善,她活着时就不会露一个笑脸。
“你说先皇后为何要害死永乐公主,她是公主的亲姨娘,公主又是由她抚养长大……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冷……”绿衣牙齿打架,身体发寒的话都说不稳当。
周围阴风阵阵,见草人已经打得散架,银杏两人赶紧点了把火烧掉了草人,离开了这个地方。
“本宫已经看够了,什么时候能把本宫送到过去?”
小宫女走了之后,纪仙鸢看着地上烧成灰烬的稻草,觉着这两个宫女太蠢了些,若是万俟澹真像是她们所说那么在意她,这点灰烬也能追查到她们主子头上,让她们为此付出代价。
【你有没有听明白你的任务?】
系统再次确定道。
以往它的宿主都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对于它的存在都有一定的理解,而纪仙鸢则是彻头彻尾古人。
这就让它担心他们交流电波不在一个频道上。
“本宫明白,不就是作天作地,让所有人,特别是万俟澹厌恶本宫,达到你说得什么作精值。”
纪仙鸢看着自己脑中的数值【0】。
【对,等到作精数值满额,你会得到一个愿望,这个愿望你可以换成了去新世界生活的机会。】
再次解释了一遍,系统不再耽搁,纪仙鸢先是感觉到了昏天黑地的晕眩,之后感觉自己到了星罗棋布的苍穹,最后被吸入了一本发光的书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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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阴蔽日,呱噪的蝉已经被宫人捕捉干净,纪仙鸢睁开了昏沉的眼睛,入目的是摇动的碧青五明扇,目光再移便见着了她的乳媪明嬷嬷。
“公主醒了。”
明嬷嬷眯着眼昏昏欲睡,见纪仙鸢醒来,连忙上前递了香茗给主子漱口。
纪仙鸢唔了声,下意识含了水,从刚刚的暗夜到现在突然万里晴空,让她一时间辨不清今夕何夕。
顿了片刻,才把嘴里的水吐进了掐丝珐琅漱盆。
“几时了?”
纪仙鸢动作慢条斯理,一边说着话,一边打量着周围。
在她的记忆里只记得自己死了,而后就冒出了一个方形的铁东西,说可以让她回到没死之前,条件是让她改变性子,让这本书的男主厌恶她。
她看过不少话本,能明白系统所说的男主是什么意思,只是没想到万俟澹会是那个男主。
纪仙鸢看向自己的双手,纤细娇小,只是比芙蓉花大半寸。
系统是把她送到了几岁的时候,她怎么记得她死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
“回公主的话,已经未时了……公主哪儿不舒服?”
见主子按着太阳穴,明嬷嬷蹙眉,“是不是睡着凉了,画扇你去叫太医来为公主看看。”
“不必。”
纪仙鸢摆了摆手,抽腿想下榻,腿刚动就听到了一声细碎的呜咽。
目光向下,杏黄色的毯子搭在瘦弱的男孩身上,男孩枕着她的腿,双眸紧闭,她的动弹像是惊到他了,让他瑟瑟发抖,可怜的像是刚出生的小羊羔。
可不是小羊羔,雪白近乎透明的肌肤,殷红的唇稍一抿就成了道脆弱的伤痕。
纪仙鸢眯了眯眼,腿突然收回,旋即腿又像是抽筋一样,把脚边的人狠狠往旁边的荷花池一踢。
人还没来得及睁眼,便落进了池子里。
“啊”
守在旁边的宫人眼睁睁地瞧着人“噗通”落了水,吓得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看着满池的荷花,纪仙鸢倒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有个时期,因为喜欢荷花清香,经常夏日在荷花池边上小歇。
纪仙鸢靠着迎枕没起,看着水面起伏的身影。
万俟澹会不会游水她记不得了,但在毫无防备地状况中掉进水里,就是会游水应该也憋得够呛。
“你们还在做什么,还不下去救世子爷。”
明嬷嬷不会游水,在岸上急得直跳脚,见着内侍一个个跳进去,“若是世子爷有事,你们也不必活了。”
有了明嬷嬷的威慑,几乎下一刻万俟澹瘦弱的身体就被举出了水面。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叫太医。”
见人那么简单的就被救出来了,纪仙鸢深觉无趣,瞟向万俟澹发现他正在看着她。
被池水浸红了眼眶,眼珠子却还是黑亮。
嚅动着唇像是想对她说些什么。
这般就更显出他的懵懂脆弱。
想起了自己大约的岁数,纪仙鸢自然想起了这个时期万俟澹的状态。
他父母惨死,又被仇家关着折磨了几个月,被救出后他闭口不言了许久,到了十四五岁才与常人无异。
而他恢复的期间,一直都是她陪着他。
说起来万俟澹比她还大几个月,但两人相处她一直都是以姐姐的态度对他,他对她也一直是依赖的模样。
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现在应该也十一二岁了,万俟澹依然会扒拉着她的腿跟她一起小歇。
她还以为他们不是亲姐弟胜似亲姐弟呢,谁知道她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就是万俟澹掐着她的脖子,说她太好了,好的让他想毁掉她。
虽然她忘记自己具体是怎么死的,但从万俟澹能当上新帝看来,就知道他一定谋朝篡位,覆灭了纪家的江山。
除此之外,她还隐约记得万俟澹小时候的可怜是装的,他这时有没有走出父母惨死的阴霾不知道,可他的状态不是真的软弱的跟只小羊羔似的,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讨她的喜欢。
想着纪仙鸢看了眼系统说得数值,只见数值从【0】变成了【1】,而系统也没冒出来说她不能对付万俟澹,这般就行了。
系统只让她作天作地,改变万俟澹心中对她的印象,却从未限制过她的行动,既然这般那她为什么不把万俟澹弄死。
万俟澹死了,那还用担心什么印象,他最多去地府怀念她。
他跟她纪家有生死大仇,那个什么鬼系统,不会还期待她在一旁看着万俟澹登基,跟它所说得善良机敏的女主在一起,然后鼓掌祝福吧。
她纪仙鸢怎么可能让自己活那么窝囊。
既然有重来的机会,怎么也该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万俟澹既然觉着她好得让他想毁了她,那她就坏的把他给毁了,岂不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