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间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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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

    他似乎听到有人在敲门。

    ——咚咚咚。

    “喂……谁啊?”

    他微微抽动眼皮,在混沌中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眼,发觉自己正躺在那华阳街老公寓的床上。

    文品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清醒,整个人浑浑噩噩。

    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喝了很多的酒,然后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醒来,便回到了家中。

    “爸爸……你醒了吗?”廖小靖正静静趴在书桌上,听到动静,她稍稍眯开眼,小声说道,“你喝得不省人事,把你弄回家,真的真的……不容易。”

    “你有这么大力气?”

    “当然……当然没有啦,是我叫苏忻姐姐,托店小二一步一步……把你抬回家的。”

    小靖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为了把这个当“爸爸”的送回家,她一直都没有睡好。

    “那,饭钱怎么结的?”

    “苏忻姐姐说不用了,让你……下次来还。”

    文品心中暗想,这个“百里香”的老板娘倒是有趣,下次来还,她就不担心我吃霸王餐吗?

    这些高档饭菜可都不便宜,快顶得上三天的生活开销了。

    总之,这个人情,有机会还是得还。

    文品起床,摸了摸小靖的头,示意她赶紧上床休息。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愈发激烈。

    这大晚上的……到底是谁啊?

    透过猫眼,文品却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人。

    他看起来像是上流社会的绅士,脖子上围着一条厚厚的貂皮围巾,手中拄着一根文明棍。

    中年人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满脸的皱纹都挤兑在一起。

    “想必,你就是家住海门区华阳街09号的先生吧?我该如何称呼阁下呢?”

    文品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眉头一蹙。

    “我姓文。怎么,老先生有何贵干?”

    他看起来不像是警署的人。文品仔细打量着。

    这个时候,小靖也被夜间的动静给吵醒了,揉了揉惺忪睡眼,慢悠悠地从文品身后走来。

    “爸爸,谁啊……”

    忽然间,中年绅士的眼睛仿佛掠过一阵晦暗的光。

    “我来,找我的女儿。”

    听到这个声音,睡意朦胧中的女孩却猛然间清醒。

    “你女儿是谁?”

    红月洒在冰冷的街道上,原本眯着双眼的绅士此刻露出了一对黯淡的瞳仁。

    文品忽然感觉小靖抓住了他的手,回头看去,女孩的眼中竟充满了难以言表的恐惧。

    “据我所知,她一直都在阁下的家中。”

    小靖脸色苍白地向着文品摇了摇头。

    “感谢阁下一直以来,对犬女的照顾。”

    文品似乎想起了什么,“难道你是昨天来电话的……”

    中年绅士脱下了帽子,平放在胸前。

    “廖某正是小靖的父亲,两年前,我那不听话的女儿从家里跑了出来,我可是焦急万分,但所幸,文先生肯收留那不孝女。”

    文品一下子回想了起来,小靖是因为无法忍受父母兄弟的歧视,从家里逃出来的。

    绅士抬起了手,他的身后立刻出现了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西装壮汉。

    他的胳膊仿佛有水桶那么粗壮,身形几乎占据了整个大门。

    与其说那是个保镖,不如说是个人形的杀戮兵器,光是站在他面前都会感受到极大的压迫感。

    “今天,我是来接我女儿回家的。”

    小靖的父亲皮笑肉不笑地说:

    “当然,我们不是那些不晓得知恩图报的铁林蛮子,这笔钱算是点心意,感谢你这段时间对小女的照顾。”

    说完,他身后的壮汉打开了手中的提箱,里面装满了崭新的银元票。

    那一叠叠印着“佰圆”的钞票几乎顶得上一个普通夏国人一生的收入。

    恐怕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财。他不禁颤抖着。

    绅士似乎很享受地看着文品吃惊的模样,眉目中隐隐带着蔑视与嘲讽。

    “那么,我要带小靖回家了。”

    老绅士示意身后的壮汉放下钱箱,径直挤过门前的文品。

    小靖恐惧地退向走廊深处。

    老绅士身后的壮汉宛如魔山一般踏在木地板上,发出阵阵轰响。

    文品的脑海里不断闪过当年第一次遇见小靖时的情景:

    那时候,她只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她总是把头发盘起来,藏进捡来的帽子里,手中揣着一串冰糖葫芦。

    “敢问,您是在幽州当林务官的那位大人吗?”

    “嗯,怎么?”小靖的父亲停下了脚步,微微回头。

    他却看到文品默默攥紧了双拳。

    “你觉得,你的女儿就只值这一箱子的银元吗?”

    “你是对这些钱不满意吗?”林务官冷漠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在你心目中,你从来也没有在乎过小靖的感受,你根本不知道她为何会离开。”

    “你是想来教训我?”

    他用力拄了拄手杖。

    记忆汹涌而至。

    ——“我以后该做什么?你会给我地方住吗?”

    ——“那我该叫你什么?唔,主人?大哥?不好不好……”

    ——“你看起来也没多大,可是说话口气就跟我爸似的。那就……叫你爸爸!”

    文品猛地按住了林务官的肩膀!目光如刃。

    他只感觉到胸前的热量正在逐渐攀升,他也不知道自己心中何来的勇气,反而踏步向前。

    “我绝不会,将小靖‘卖’给你这种人。”

    林务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顷刻间,他的眼前笼罩过黑影,巨力威压,一颗暴怒的拳头轰然砸向了文品的脸!

    ——喀喇!鼻梁骨被一瞬间撞断,鼻血横飞,文品甚至没有重新站稳的机会便被保镖一拳击倒。

    “爸爸!”屋子里传来了女孩撕心裂肺的吼叫。

    林务官的心中却仿佛被刀刃划开一般,攥紧了手杖

    “你这种渣滓,人贩子,又知道些什么?”他语气冰冷地抛下一句话,“你又怎么配让小靖叫你‘父亲’?”

    他朝着小靖慢慢走去,丝毫没将文品放在眼里。

    可林务官却又感到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

    “啧……”

    也不知道为什么,文品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为此而拼命。

    也许,对于原主来说,小靖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文品抬起满是鲜血的脸,说道:“最后一次,放,开,她。”

    林务官的脸上露出了厌恶与不悦。

    他轻轻将头向右一撇,“脏死了。”

    西装保镖猛地抓住了文品的后衣领,如同拎起垃圾一般,将他整个人都狠狠抛出门外。

    “好了,该跟我回家了,小靖。”

    林务官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为了找到你,爸爸几乎找遍了整个大夏国……只要你回去,爸爸一定会给你最贵的娃娃和最漂亮的洋裙。”

    黑暗中,小靖的脸上只剩下了惨淡的月光与深邃的黑暗。

    也许,她曾经也渴望过父亲的爱。

    可是,如今她望着眼前那位过去无比熟悉,又如此陌生的男人,她却只剩下了悲伤与愤怒。

    在姐姐将她的裙子划破的时候,这个男人从未出现过。

    那个女人在她面前侮辱母亲的时候,这个男人也从未出现过。

    她曾经在绝望的墙角,忍受着兄弟姐妹的欺凌。

    这个男人只是像个懦夫一样,奉承着他的正妻。

    哪怕一句道歉也不曾有过。

    “我从不需要什么裙子和娃娃。”小靖退向了身后的茶几。

    父亲却冲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女孩猛然抬起头,“我只不过想好好地生活,仅此而已。”

    下一刻,小靖抄起身后的茶杯,忽然间砸向了眼前的男人!

    “混账!”

    林务官登时犹如疯狂的野兽咆哮,小靖立刻推开他的身体,冲向屋子之外。

    “小靖……”

    文品刚抬起头,壮汉又是一拳砸向了他的脸庞。

    西装保镖见到小靖想要逃跑,他立刻起身,蛮横地冲过去,想要抓住小靖。

    没想到的是,小靖却突然身形一矮,从保镖的身下滑铲而过,扑到了文品的身前,使劲摇晃着他的脸。

    “爸爸,你醒醒啊……求求你……”

    门前停着一辆西式的黑马车。

    小靖看到身后的保镖重新转过了身。

    她刚想要逃走,却不料被另一个人紧紧按住了双肩。

    “我抓住她了,老爷!”那是一个车夫打扮的仆人。

    林务官吐了口唾沫,恼怒地看了看自己被茶水浸湿的西装。

    “看来,这些年,小靖跟这些底层的渣滓学坏了,需要回去好好管教。”

    廖小靖一遍又一遍呼喊着文品,她不甘心地挣扎着,可是她不过只是个小女孩罢了,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拜托你……醒醒……”

    他两眼模糊地看着,似乎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

    动起来……

    林务官将女儿推进了马车里,自己也正准备踏入车厢。

    动起来啊!

    他的胳膊不停颤抖。

    “爸爸……救救我……”

    机械心脏剧烈跳动。

    他感觉胸膛涌现一股暖意。

    车夫挥起皮鞭,街道响彻马儿的嘶鸣。

    他那苍白无力的双手攥成了拳头。

    “老爷,那小子……”

    “怎么?”

    林务官掀开了车窗的帘子。

    在黑马车即将离去的一刹那,他重新站了起来。

    马车的探照灯映照在文品的脸上,猩红顺着他的脸颊缓慢流淌,仿佛勾勒出血色的战纹。

    他瞪着一双狰狞而可怖的双眼,僵尸般机械地缓缓挺立身姿。

    “吵死了……老子最讨厌你们这种不请自来之辈。”

    寂静的街道回响着文品那如同野兽般粗重的喘息声。

    “我敬你是小靖的父亲,也敬你是个六十几岁的老人家,因此,我已让你三拳,而现在——”

    “——可不要怪我不讲武德了。”

    说完,文品露出了那一排沾染鲜血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