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和他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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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星回去吃了药,自己下了碗清汤挂面,吃完后抵不住疲惫,连碗都没刷就爬上屋子里那张只有一米宽的小床睡了。

    然而就算很累,她睡得却并不安稳。

    朝左边躺肚子会疼,朝右边躺,发霉的墙时不时传来水臭味,还总能听到隔壁那对中年夫妻吵架摔东西的声音。

    每次慕星难受地醒来,总能发现自己眉头皱着。

    而当晚上好不容易万籁俱寂,又会因为发病整夜整夜地失眠。

    慕星躺在床上,可以清晰地听到胸口心脏的剧烈跳动。

    眼睛疲惫得睁不开,一闭上却睡意全无。

    慕星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近一个周,试着出去找了好几个工作,一听说她是个omega,就说下次再谈,转头去找了别的alpha。

    原来还可以去工地打工,现在怀孕了不能做体力活,慕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好像确实是个很差劲的人。

    她不想再去面试了,克服所有恐惧和全身颤抖,被几个陌生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们说“是个omega?”“初中毕业?”“无就业经历?”,语气让慕星感觉很难过。

    他们像藐视蚂蚁一般拒绝慕星小心谨慎的请求,他们说“这不就是个傻子吗”。

    好像城市与乡下虽然有很多不同,但终究还是一样的。

    城市和乡下的生活都让慕星感觉很孤独。

    周末早起的人很少,慕星不敢不吃早饭,一大早起床,先去吐了一顿,然后刷牙洗漱,下楼买粥。

    自从上次买早饭被刘赢抓去带到他家里,一直到现在慕星都没再见过他。

    之前轰轰烈烈的求婚一个上午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结果没一会儿慕星却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回来的。

    之后她的生活照旧,求婚的那个男alpha再也没有出现,周围邻里都是一些嘴碎的人,难免会有人就这此事八卦一通。

    “小慕啊。你可得多吃点。”打粥的周婶颠了颠勺,“不然过段时候婚礼,还这么瘦得吃不起饭似的,叫人笑话。”

    慕星穿了件纯白色的t恤和宽松的牛仔短裤,洗得发白的颜色与这杂乱的街巷格格不入,就像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有的慕星和周边心思复杂的邻居们。

    慕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确实很瘦,瘦得让人觉得是因为吃不起饭。

    这样的话不加修饰直接说出来,就像大家大声嘲笑她是个傻子一样,慕星一个人站在他们对面,很难过很想哭。

    可是从来没有人愿意为她拭去眼泪,因为她是个不被所有人期待的小孩。

    慕星没有说话,这样的举动反而让那嘴碎的周婶感觉到了蔑视。

    昨晚她家的男人在吵架时说“当初就该娶慕星那样的omega,谁会喜欢泼妇!”

    她对这种假清高的女人很是看不起,装得这么卖力,最后还不是上了有钱人的车。

    慕星将头发扎成高马尾,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像天鹅一样,衬得他们这些灰鸭子一般的人物十分可笑。

    她轻声纠正道:“我不会和他结婚。”

    这样就衬得打粥的周婶更加可笑了。

    她在心里啐了一口,把粥扔到慕星桌上,“这都看不起啊?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宝贝。”

    慕星垂在腿边的手轻轻揪住裤脚,她没有说话,沉默地用勺子将微凉的粥送到嘴边。

    “呸,什么东西啊。”周婶坐在门口和身边的人大声嚷嚷,“和我们这些老太婆装什么装,婊/子都没这么爱装。”

    门口传来哄堂的大笑。

    慕星滴落到碗里的眼泪让粥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温度。

    店里也有一些人,他们看着或者没有看着她,好像都在笑。

    慕星忍住眼泪喝完粥,把钱放在桌子上往外走,路过周婶的时候也只是绕开她,什么都没说。

    好像越是这样不在意的态度,越让周婶恼羞成怒。

    慕星是一个很简单的人,简单到他们这些处处算计心思复杂的人不禁怀疑自我。

    或许世上真有这么纯粹的人?

    打粥的周婶不愿意承认。

    “喂。”她将那条短粗的腿伸到神情恍惚的慕星脚下。

    慕星没注意到,被她这一脚绊狠了,整个人往前栽倒。

    “嘶。”周婶捂着脚,“要死啊,没长眼睛啊你。”

    慕星摔倒的那一瞬间心跳都快停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伸出一只手护住小腹,另一只手撑在身前。

    她前面有一块大石墩,正好额头就磕在这块石头上,一下就磕出了大片血迹。

    撑在前面的左手缓冲了大部分冲击,慕星侧着身体摔在地上,眼前一下子变黑,脑袋又晕又重。

    她第一时间去确认孩子有没有事,肚子已经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

    慕星倒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等头晕没有那么严重之后,慢慢挪到路边的凳子上,捂着肚子缩成一团。

    小腹好像越来越疼,她恢复了一点力气便把药拿出来干咽着吞下去。

    她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去医院打一针药或者挂几瓶点滴,可是她没有钱了,手里剩下的钱很少,就算只喝白粥也撑不了几天。

    现在慕星抱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心理,受伤的手无力地垂下,心里唯一的遗憾是无法再听一次沈沉的“我爱你”。

    她不愿意再像不慎跌倒的小孩一样,忍着泪水拍拍身上的灰,坚强地笑着说“没有关系的,我很棒的”。

    别的所有小孩都能得到父母的疼爱,都会被父母抱在怀里安慰说“疼不疼呀,不哭不哭,真棒。”

    她只能一个人站在那里,明明伤口还流着血,却连愿意看她坚强的笑的人都没有。

    慕星想要耍赖地躺在地上再也不起来,即使没有人在意,即使这些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孩子没了就不要再起来了,她不想笑了。

    没有感觉到流血,虽然肚子依旧在疼,周婶早骂骂咧咧嘴上说着“装模作样,不就摔了一下吗,要死了啊”,一边踢东西一边走到店里。

    慕星青白着一张脸,嘴唇被咬得通红,耳边的碎发黏着冷汗贴在脸上,t恤布料被她攥在手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腹的疼痛一点一点慢慢消了下去。

    她坐了一会儿,店里面的周婶时不时嘲弄两句,慕星受不了却又不敢太早站起来,害怕让肚子里的孩子不舒服。

    这个时候慕星竟然在渴望发病,这样就听不到他们取笑自己的声音了。

    她慢吞吞地往回去的方向走。

    路过街边一户半开着铁闸门,慕星没注意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忽然冒出个女人。

    “姑娘!”她猛地一拍慕星的肩,“最近找工作?”

    慕星发愣地回头,这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beta,模样女生男相,很英朗。

    江逾看见她微红的眼眶愣了愣,“姑娘有伤心事?”

    一路上,她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

    慕星垂眸,江逾揽住她的肩膀,豪迈地往自己怀里一带,“有什么烦心事和姐说。”

    此时的慕星并不明白陌生人的恶意或许可以没有原因,但可能损害自身利益的善意,在两个陌生人之间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

    慕星没有说话,轻轻用力挣开她,“没事的。”

    她在心里对江逾的第一印象却有了不同,有一点点好感的种子埋下,也因此导致了接下来事情的顺利进行。

    实在是很少有人这么关心慕星,江逾很轻易就得到了对方的信任。

    一种奇怪的情绪引导着慕星应聘成为她的员工一个看守仓库大门的普通员工。

    这份工作及时得让人奇怪,正在她不能做体力活又快要没钱的时候。

    慕星只需要坐在仓库旁边的屋子里,登记来往人员,说白了就是悠闲度日的保安,工作轻松,工资也不少,不包吃住一个月四千多。

    虽然比不上搬砖,但除去买药和吃饭钱,大概还能存一点留到往后用。

    江逾对于现在的慕星来说,仿佛夜晚冥冥江心一盏灯,自中心往四周散去光亮。

    虽然后来发生的事将这一切毫不留情地全部推翻,但就此时而言,江逾雪中送炭般的举动让慕星重新看到希望。

    或许她也能活得很好,即使从小到大都没有被期待过。

    路上遇见流浪的小动物,就算只是给它一点点温暖,它也会摇着尾巴绕在身边表示感激。

    慕星怀着一种诚惶诚恐的感激心情,很认真地上了一个星期的班。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看仓库大门都这么无聊,几乎一整天都不会来人,她坐在椅子上,整天整天地发呆。

    仓库就在住宅区背后,由一排破旧的工厂楼房改造而成,季夏渐渐转到初秋,微风顺着窗隙往里吹,轻轻拂过有生命的没生命的,仓库周围很安静,也很温柔。

    慕星害怕感冒,长袖外面还套了件薄外套,依旧是发白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穷酸的感觉,穿在慕星身上却给人遗世独立的震撼,一种直击心灵的震撼。

    算着日子孩子已经有七个周了,有了一点点隆起的幅度,摸着硬硬的,好像里面真的有一个已经成熟了的小孩一样,事实上这却只是一个小小的胚胎。

    慕星喜欢把手放在肚子上,这样她们挨得很近,她能感觉到没有那么孤独了。

    慕星与她的母亲不一样,她对自己的孩子是很期待的。

    她会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