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旋转门已经在她们前方不远的地方转了几个来回，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也不停地有人好奇这两个女孩子为什么要站在大厅中央，挡着路，怪耽误事儿的。

    喻程程暗骂自己蠢。

    之前居然就被钟小狗给蒙骗过去了，还以为她没听见，原来只是那会儿没说，憋着到最后搞突然袭击，真是一肚子坏水。

    “钟意可！”她连名带姓地吼钟小狗。

    钟意可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说：“不去就不去嘛，我请你吃饭好吧？你就算不饿也不想给我面子，好歹也要给清姨个面子，是清姨要我带你去吃饭的啊，不然我怎么交差。而且刚刚在里面，我们不是说好了和解的吗？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喻程程瞪她一眼，看时间也差不多该下班了，现在去吃晚饭虽然有点早，但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和解了，今天还成为了共犯，但你也少惹我，我随时都可能翻脸。”停顿了一下，喻程程又说：“去哪儿吃？”

    钟意可略一思索：“深海餐厅？”

    “临时起意，有位子吗？”喻程程想起深海餐厅刚开业那会儿，在丰海市的火爆程度，不亚于某歌坛巨星在丰海开演唱会时的情景。人山人海，堵车都堵出去几公里，不光是本地人起哄，外地人也跟着凑热闹。餐厅经营了一年多，热度不减，常常是要提前好多天预约，运气好才能排上靠窗的位置。

    喻程程就去过一次，毕竟那个餐厅更适合谈恋爱或者家庭聚会，但她没空谈恋爱，家里人吃饭也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她那次去还是因为客户住的酒店就在那餐厅的楼上，刚刚达成合作以后，客户就近在那里请她吃饭，当时即便只是大厅中央的普通餐位，他们也是等位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入场。

    钟意可禁不住眉眼上扬，渐渐露出得意的表情说：“你听说过谁家饭店老板自己吃饭还要等位的？”

    “那人家已经预约的你还能给取消？还是说把人赶出去啊？”喻程程质疑道。不过，话刚说完，她又觉得，无论哪种可能性，都是钟小狗能干出来的事，她不由担心起来，“你不会真的……”

    “哎呀，这你就别操心了，跟我走就是了。”钟意可决定卖个关子，等会儿给喻程程一个惊喜。

    两人一前一后通过旋转门，钟意可拨通餐厅电话，叫人提前做好准备。喻程程则是打给家里，告知晚饭不用等她，她要在外面吃。

    喻程程又一次坐进了钟意可的粉色宾利车里。

    当时姚嘉胳膊脱臼的时候，喻程程叫了救护车，然后糊里糊涂地就跟着钟意可的车来到了医院，把自己的车还扔在咖啡店附近，想到这件事，她便跟钟意可提了一嘴要去取车。

    这一回是钟意可自己开车，外面还在下小雨，雨势又有上升的趋势，路况不是很好，而且她回来没几个月，这几年丰海市一直在建设，变化日新月异，每次回来都能感受到又有不同，她在雨天开车的时候要比平时更专注才行。

    钟意可目不斜视：“等会儿到了餐厅以后，我叫人去给你取车。”

    车的事就算是解决了。

    可喻程程坐在钟意可边上，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这跟那天林栎清带着钟意可登门拜访，一群人围坐在一块儿吃饭不一样。那时候人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闲聊，还不会觉得尴尬，这次不同，是两个人单独吃饭啊，而且还和解了，也不能全程不理钟意可，有点难办呢。

    一路无话来到钟盛旗下深海餐厅所在的度假酒店。不是她们两个相亲那天见面的那家，那家位于城市东部，这家在西部，比东部那家的房价消费更高一些，就因为它底下建了一个深海餐厅。

    或者也可以称它为海洋馆餐厅。

    因为几乎是把所有你能在海洋馆里见到的海洋生物，全都搬进了餐厅里，在餐桌旁。所谓的靠窗的座位，实际是说可供人观赏海底世界的落地展窗旁的座位。

    餐厅经理亲自出来迎接，经过近千平米的用餐大厅时，喻程程注意到，尽管才刚过6点，餐厅里的空位已经不多了。

    而再看向靠窗的位置，也早就坐满了人。

    她带着疑问，紧跟在钟意可身后。钟意可边走边回头看她，又嫌她走得慢，后来干脆直接拉过她的手腕，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的位置来。

    喻程程还有些抗拒。

    就算是她们和解了，她们也不是朋友，她还是想跟钟意可保持适当的距离。

    感觉到她的不配合，钟意可不得不停下来一瞬，低声提醒她：“我们是共犯不是吗？”

    喻程程听了，长吁一口气，“共犯”这个借口可太好用了，轻易就卸除了她的不自在，她们不算是朋友，但一起干了坏事，听上去好像比普通朋友的关系更进一步，彼此牵制，不能轻易剥离。

    而且钟小狗抓的是她的手腕，不是手掌，相比之前又更礼貌一些，所以她并不反感。

    穿过长长的走道，最终在双开的雕花木门前停下。

    “闭上眼睛。”钟意可用指尖轻轻按了按喻程程的手腕。

    喻程程不听她的，怎么？钟小狗还预备了什么惊喜？但是这种桥段不该出现在她俩之间吧？喻程程又不是年幼无知的少女。

    钟意可见说不动她，于是撒娇：“你配合一下嘛。”

    喻程程一阵心慌，不知道是因为钟意可看她的眼神，还是说话的语气，又或是虚握着她手腕的指尖滚烫。

    也可能是这所有客观原因加在一块儿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但喻程程在心里拒绝承认，她把一切都归纳为只是不想让餐厅经理在门前等待太久，因为他时刻准备着为她们开启大门，她不好让无辜的人牵连进她跟钟小狗的恩怨当中。

    缓慢地闭起眼睛，喻程程沉默着等待幼稚儿童钟小狗给自己制造惊喜。

    钟意可拉着她往前走，感觉上像是经过了那两扇木门，恍惚又听见身后响起关门的声音，然后一瞬间，外间的喧闹全都不见了，闭上眼睛感受到的这个房间里，只有一片静谧。

    不等钟意可开口，她已经自行睁开了眼睛。

    心中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眼前的景象还是令她感到有些意外。

    整个房间，除了身后那两扇门外，顶棚、地板，以及剩余的三面墙壁，全由透明展窗隔断的海底世界构成。

    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方形餐桌，两把座椅。仅仅是站在这里，已经给人一种完完全全置身于海底的感觉。这个房间，就像是建在海底的一座玻璃房子，隔离了人世间的一切喧嚣，让人不自觉就沉浸到眼前的深海世界中去。

    这才是深海餐厅的精髓所在啊，大厅里面的设计与眼前的相比，就显得太平常了。

    “怎么样？”钟意可笑嘻嘻地问。

    喻程程表现出不屑：“没少用这招追女生吧？”

    钟意可“哼”了一声，喻程程这个女人还真是口是心非啊，刚刚她明明在喻程程睁眼的时候看到喻程程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光亮，虽然只是一瞬。

    “我从来没带女孩子来过这里，你是第一个。”钟意可说。

    “鬼才信。”喻程程接话。然后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钟小狗的狗爪子已经没有那么规矩了，已经从她手腕的位置滑到了她掌心，而她竟然没有注意。

    她轻轻挣脱开。

    钟意可有些生气，不光是因为她把手挣开，更因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

    “你这个人……怎么从来不相信别人说的话呢？这种事我有什么好骗你的？”钟意可说着，向前逼近一步。

    喻程程侧身避让，假意去看一侧展窗的风景，“我没不相信别人说的话呀，我只是不相信你说的话而已。”

    话一出口，喻程程顿感心口一阵舒畅，对嘛，跟钟小狗还是这样相处比较舒服，太客气了反而拘谨。

    钟意可仔细思考了一下，然后恍然道：“你的意思就是，我不是别人呗？原来在你心里我早就是自己人了。”

    喻程程：“……”厚颜无耻也该有个限度吧？

    她转身想怼钟小狗几句，却不知道就在她刚刚看风景的时候，钟小狗已经鬼魅一样来到了她身后，只是长记性了，没从身后碰她。

    但现在她转过身来，意外地，两人四目相对了。

    “喻程程，你是睫毛精吧？”钟意可的声音不高，恰到好处的音调，也恰到好处地温柔。

    喻程程一阵疑惑：“？？？”

    钟意可自顾自地又说：“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长的睫毛呢？”

    喻程程知道自己睫毛长的这个优点，也经常被人夸奖和羡慕，但总觉得现在听钟小狗这么说的时候，又不单单是夸奖和羡慕，好像还包含了一点儿别的什么意思，但她不确定。

    “睫毛精是什么鬼形容词……”

    她话没说完，钟意可已经又问：“我能亲你吗？”

    “别蹬鼻子上脸，钟意可。”

    钟意可后悔了，还问什么呀，明知她不会答应，直接亲就是了。

    于是趁喻程程没有防备的时候，探身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