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承文回到便利店门口时警察已经到了，刚才发疯的男人正被男警压在车门处，不得动弹。

    短短二十来分钟，门口聚集了好些个看热闹的人。

    “警官，他就是当事人。”收银员见到沈承文后向男警介绍道。

    沈承文换了身简约运动风衣服，头发湿润，看向男人的眼神带了丝狠劲。

    收银员第一次见沈承文这个样子。陌生，像是变了个人。

    沈承文同男警交涉了几分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由于缺少夏天的指证，主笔男人只能暂时被押去派出所。

    交涉完，沈承文这才又回了家。本是被他抱回房间休息的夏天，这时正坐在沙发前的矮茶几后，背面着阳台落地窗。

    她像是哭过了，眼睛还有些红。

    沈承文换回拖鞋，顺道用手擦了擦半干的头发，停在餐桌前。正对坐在地上的夏天，两只手反搭在高凳架上。

    “警察走了，需要你指证，不想去……也没事。”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平淡得没有感情。

    “对不起。”夏天手里揣着瓶风油精，打开的。“给你添麻烦了，我会想办法尽快搬……”

    “我这人比较贱，就爱管麻烦的事。”

    沈承文的手指轻轻点着，骨节分明，在明亮的餐灯下愈显白冷。嘴角一扯，笑道：“更不爱贪小便宜。下个月的房租我不会退，你住到期满就行。”

    夏天头发没完全吹干，发尾还有些湿，拧成几个小块状，披在肩上。她是冷白皮，刚才被吓着的后劲还没过，再加之又起了反应，所以现在看起来像个憔悴的病娇温柔美人，脾气也使不上劲，就软绵绵的。

    “为什么。”她看着早已回过神，镇定得反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沈承文，问：“我会对你有奇怪的想法。对你来说，我明明是颗□□。”

    “为什么你……”

    沈承文轻哼一声，冷笑道：“你想得还挺多。”

    夏天身体一软，整个人靠到沙发腿上。

    沈承文无言，站直了，欲回房间。刚走两步就被夏天叫住。

    他回过头，不明所以。

    夏天也已坐直，似孤注一掷。

    夏天：“你刚刚说你爱管麻烦的事。”

    “嗯？”沈承文眉毛轻轻一挑。

    夏天紧抿嘴唇，郑重点头：“能不能麻烦您，再帮我一个忙。”

    ·

    合上门，沈承文走到床边，坐下。

    略微不爽。

    方才在客厅，夏天红着脸求他帮她控制欲望，还说什么医师建议，若是她能在自己身边控制欲望，那她便不再怕遇上下一个“沈承文”，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沈承文轻笑了两声，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

    十一点二十。

    坐了大概十分钟，他依旧十分不爽。

    翻出手机，在通讯录里下滑，滑到x字母，第一个就是夏夜的名字。

    然而，准备拨过去的手指骤的顿住，随后往后蜷曲，收了回去。

    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如果真这样，夏天也许就不会每天嚷嚷着要搬出去了。

    他平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回想起十六岁第一次发现自己是nonin的时候。

    惊恐，厌恶，害怕。

    那天他攒了两周的火车票回老家看夏天，拿着精心准备的礼物，看到了那个穿着初中校服放学回家的小姑娘。

    他本是想走到小姑娘面前打招呼，然后若无其事地说一句“好久不见”。

    可还没靠近……难受的生理反应令他作呕。

    落荒而逃。

    ·

    那晚之后，虽说沈承文答应了夏天的请求，可貌似一切都没有改变。夏天一如往常赶地铁去上班，只有下班后能在家看见沈承文。

    周三下午，夏天去派出所做了笔录，派出所也调了监控，主笔男人确实构成性骚扰，但念在主笔男人有精神疾病史，最后只口头批评，并拘留三天。

    回到家，沈承文已经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刚洗完澡，头发也有些湿。

    他低头看着平板，有直播游戏的讲解声。

    夏天不会玩游戏，也听不懂，换好了鞋准备上楼。

    “桌上有剩菜。”沈承文盯着平板，头也不抬，“不吃就倒了吧。”

    夏天迈上台阶的腿一僵，看了眼餐桌上的银灰色保温罩，匆匆上楼，将背包放回房间后再下去。去厨房洗了个手，坐到餐桌上，背对着客厅。

    餐桌上有干净碗筷，就像是提前备好的一样。

    她问过夏夜，夏夜对拜托沈承文照顾她一事供认不讳，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

    夏天无力反驳，打出去的拳头打在棉花上，根本使不上力，无关痛痒。

    她拿起碗筷，开始吃起来，不管味道，只顾吃饱而已。

    身后时不时传来游戏的声音，有时候声音突然大一些，解说员情绪变得激动，有时候又趋于平静。

    她的胃口不算大，可被沈承文那句“不吃就倒了”莫名刺激到，吃饱了也还一口一口地夹菜，直到吃完最后一片青菜。

    如释重负。

    洗完碗，夏天依然和沈承文全程无交流，沈承文也从未看过她一眼。

    也许是后悔答应她的请求，或许是在做心理斗争，夏天没多问，就静静等着，可能等个几天就好了。

    她回了房间，没心思再加班画画，洗漱完就躺床上睡了。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一趟派出所的原因，她竟梦见自己穿着黄色的罪犯服，在铁栅栏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

    朝霞日落来回更替，不知不觉就忙过了周五。

    当全公司的人都在欢呼雀跃时，夏天才意识到已经过了一周了，周围的人全在讨论等会儿的party会如何如何。

    “夏天，你也要先回家一趟吗？”苏凡拿出小镜子，正在补口红。

    夏天“嗯”了一声，关掉电脑就走。

    看着夏天急匆匆出公司的背影，苏凡无辜地睁大双眼。站起身来，同公司的几个男前辈讨论迎新party。

    由于别墅离市区有些远，沈承文雇了两辆大巴车等在公司门口。

    从小到大，夏天从来没迟到过，今天也一样，尽管回了趟家拿换洗衣服，照样在约定的时间内赶上了车。

    但有人就不一样了，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大巴车多等了三十多分钟才发车。

    苏凡貌似很喜欢待在夏天身边，她本来是坐在第一排，跟夏天身旁的前辈卖萌撒娇换了个座才消停。

    “嘻嘻，夏天，我们背的姐妹包包哎。”苏凡丝毫不避讳向夏天展示她的小香包，“夏天你这件裙子也好好看，我从来没见过你穿红裙子。”

    如此招摇。

    夏天抿嘴一笑。

    这衣服是韩尚可送她的生日礼物。她以前总觉得大红裙子太招摇过市，从来不敢穿，若不是韩尚可逼着，她这次大概率也是不会穿的。

    韩尚可发来条语音，说她已经在别墅门口等他们了。

    她跟男朋友约好周三出去玩，约会的地方正好离沈承文的别墅很近，便自己先过去了。

    夏天回了个“ok”的表情包，将手机放到小香包中。

    原先她是将手机一直拿在手上，现在将手机放进包里竟有些费劲。

    之前可是刚好能装下一个手机和一板药的。

    她掰开小香包的拉链，低下头去看里面还放了什么，便发现隔层鼓鼓的。拉开隔层的小拉链，一个蓝白色盒子映入眼帘，写着“d”开头的英文单词。

    夏天立马反应过来，合上小香包，下意识去瞄旁边的苏凡。

    还好在睡觉。没发现她。

    夏天紧张得咽了咽口水，轻轻拉上隔层的小拉链，再将小香包的拉链也拉上。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

    这怎么能。

    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竟然给忘了那天藏了盒“口香糖”在小香包里……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要么等会儿拿行李箱的时候偷偷塞进行李箱，要么看准时机往垃圾桶里丢。

    等等，49.9的东西说丢就丢？

    夏天欲哭无泪，整个车程心惊胆战的，坐立难安，睡也睡不好。

    到了别墅，她接到韩尚可，韩尚可的男朋友见人来了，便安心地开车回城里。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大别墅，不由得感慨万分。之前还有人担心两车人的住宿问题，到了别墅一看，担心全烟消云散。

    主会场在宴会厅，其他的地方也都是开放的，并且随处可见穿戴高贵的服务生。

    夏天和韩尚可睡一间房，刚把行李箱放到房间就被韩尚可拉着去宴会厅，根本来不及将小香包里的“口香糖”转移出去。

    因得都认识，又是同一个公司的人，大家也没太拘束，走走停停、吃吃喝喝，还不忘聊几句家常。有几个小孩儿满别墅的乱蹿，看起来无忧无虑。

    夏天避开迎面跑过来的孩群，会心一笑。

    “夏天夏天，那个看起来好好吃！”韩尚可拉着她走到一块蛋糕前，满足地吃起来，“你这老板是真的不错，等你转正成功，跟着他干，绝对吃香的喝辣的。”

    吃香的喝辣的……

    夏天盯着盘子里的小蛋糕，看得出神。

    跟着沈承文，她似乎只能吃剩菜剩饭。

    “哎。”韩尚可拿手在夏天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夏天：“……没什么。”

    正时，一名服务生走到两人面前，礼貌一笑，说可以暂时保管女士的随身包包，就放在宴会厅进门的地方，有专人看守。

    韩尚可心觉背着个包包碍事，便果断地把背包给了服务生。

    而一旁的夏天死死拽着小香包，一脸的宁死不从，可最终还是被韩尚可鼓捣着“上交”包包。

    “……”

    在宴会厅逛了一圈，两人兜兜转转到了露天游泳池。

    夏天忽地停住，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走。

    一直没见着的沈承文，此刻正站在游泳池旁，同公司几个大佬级别的管理层说着话，相谈甚欢，笑起来很是好看。

    韩尚可嗅出一丝不对劲，她不知道夏天nonin的身份，只以为夏天单纯地害怕她这位荷尔蒙爆棚的顶头上司。

    “你老板人看起来很好呀，你到底在怕什么？”韩尚可疑惑地问。

    夏天不敢说实话：“员工怕老板，很奇怪吗？”

    韩尚可：“不奇怪。但像你这么怕的，奇怪。”

    “……”

    韩尚可假靠在夏天身上，坏笑道：“等你老板落单了，我们就去说说话，兴许人家对你一有印象，转正一事就稳了。”

    夏天一口回绝，想都没想：“不要。”

    她只偷偷吃了药，风油精没敢抹。可面对沈承文，她光吃药可是不行的！

    五分钟后，被韩尚可生拖硬拽到沈承文面前的夏天：“……”

    “沈经理好呀，她叫夏天，是贵公司的实习原画师。”韩尚可拽着夏天的胳膊，面带微笑。

    沈承文没见过夏天穿稍微有些暴露的裙子。

    夏天身材高挑，前凸后翘，再穿上一双高跟鞋，看起来比韩尚可要高上许多。

    他盯着夏天，盯着那张逐渐变得不正常的脸，眉心一锁。

    夏天快被欲望冲昏头脑，视野变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眼前的沈承文摇来摇去的。

    得赶紧走。

    必须得离开。

    她残留最后一丝清醒，咬上韩尚可的手臂，痛得韩尚可连松开手。随后纵身一跃，不顾旁人看法，直接就跳入游泳池，水波打圈，溅起一片涟漪。

    下一秒，同另一个水花波纹相撞。

    夏天沉到池底，双腿弯曲，站不安稳，恍惚中看见一个白衬衫男人。

    出水。

    沈承文全身湿透，将同样湿身的夏天抱上岸，拿过特助手上的西装外套，娴熟地搭到夏天头上，正好将头给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