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之人，心中竟没来由地生出几分怒气来。

    回想刚才，要不是因为找他，自己也不会错认了他人，无端给自己惹出这些个麻烦。

    想及此，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祁璟见柳若燕要走，连忙拦住她的去路，一脸困惑道：“难不成我又认错人了吗？可否告诉我，你们柳家到底有几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姐？”

    闻得此言，再看他无奈的表情，柳若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想必他方才也定是认错了人，想不到同一时刻两人竟同样遭遇这般尴尬，也真正是巧了。

    见她笑了，祁璟才松了口气，说：“我一直在找你呢，见你在跟人说话，便不好上前来打搅。”顿了顿又问，“你，认识他吗？”

    其实，刚才的一幕从头至尾祁璟都看得清清楚楚，当他看到柳若燕错把他的父皇当作他时，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因为他看到了父皇眸中那一丝激动。

    早些时候曾听闻父皇说起过与母妃相识的场景，也是在牡丹花会上，就那一次，父皇便对母妃一见钟情，从此一往情深。

    情景再现，父皇定是触景生情，才会那样深情地望着柳若燕。

    祁璟一直躲在他们不远的隐蔽之处，每一句话都听得真切，当父皇问出那些问题，他真正是替柳若燕捏了一把汗。

    不过小丫头倒是机灵，回答得也甚是巧妙，难道她知道父皇的真实身份？

    “我不认识他，但是，我知道他是谁。”此时的她说得波澜不惊。

    祁璟闻言不由得一愣，探究道：“他是谁？”

    柳若燕环顾四周，见近旁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许声张。”

    他点头：“我保证你知我知，绝不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是……”柳若燕说着，伸出了大拇指，道，“我们大祁朝的这个。”

    祁璟怔住，原来她的确是知道父皇身份的，却依然能够神情镇定地将问题回答的那样周全，还明确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其胆识，其机智，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你既然知道这人的身份还敢骗他，不怕他回头置你的罪吗？”

    “我哪里骗他了？”

    “据我所知，你的父亲乃是当朝御史大夫柳崇年，你方才明明告诉那人你是柳三家的女儿。”他在她耳边低声道，“这可是欺君的大罪哦。”

    原来他调查过我！

    柳若燕在心里说着，不由得再朝他看了一眼，这人，究竟什么来头，看来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她神秘地笑一笑道：“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有给自己开脱罪责的理由。咦？”她突然眯起眼眸望住他，直将他从头到脚望了个遍。

    “怎么了？”祁璟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

    “看你长得仪表堂堂，怎么也干这些个听墙角的勾当，忒不道德了吧。”

    祁璟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把自己给卖了，只好假装不屑道：“可别说得这么难听，什么听墙角，只是不小心听到而已。”

    “狡辩！”

    “好，我狡辩。”他妥协，不过此刻他更想知道的是，“你说得不想入宫，是真心话？还是只是为了敷衍那个人？”他更希望是后者。

    然而柳若燕的回答不免令他失望：“当然是真心话咯。”

    “为什么？”

    看到祁璟严肃的表情，柳若燕侧头望着他，问道：“你怎么也关心这个，不要告诉我你也住在皇宫。”

    祁璟难免心虚，笑笑说：“我若这么好命能住皇宫就好了，也不必在街头摆摊卖字画维持生计了。”

    但是瞧他打扮也并不像是卖字画的丫，一个卖字画的穷书生能穿得起这么好的绸缎？一个卖字画的穷书生能配得起那么好的玉佩？

    见柳若燕望着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研判，便又说道：“你别看我穿得像模像样，其实，这些都是有钱人家不要的，我不过是捡了便宜拿来穿罢了。”

    看着她眼中的困惑渐渐消去，方才舒了口气。

    她仰起脸望向无际的天边，今日的天气真是格外晴好，万里无云，一片碧蓝，偶有鸟儿掠过，展翅高飞，那种自由的感觉令人无比倾羡与向往。

    她喃喃说道：“皇宫虽然富丽堂皇，纵然也有许多人向往，但我觉得那就像是一只外表华丽的鸟笼，生活在那里面的人也未必真的感到快乐。虽然他们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日日顶着那么多规矩度日，难道不觉得压抑吗？”她的语气里透着丝丝的天真，也带着些许细腻的成熟。

    正如她所说，生活在里面的人未必是真正快乐。

    虽然这么些年他过得是闲云野鹤的日子，可宫中的生活他再清楚不过，生活在宫里的人哪里是真的那么快乐，处心积虑、明争暗斗，为权、为利、为得宠等等，最后争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即便得到了他们想得到的，而最简单的快乐却成了世上最奢侈的东西。

    “早些时候听婶婶们在闲聊，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高高的城墙内，生活了那么多的女人，她们费尽心机为的无非就是博取那唯一的男人回眸一顾。”

    “我宁愿做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鸟，也不愿做那被囚困在笼中的金丝雀。”乌黑的羽睫微微颤动，眸光似一潭秋水盈盈灵动，“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好。”

    声音清朗明柔，好似从那如洗的碧空荡过的一阵清风。

    净白如明玉一般的耳边几缕碎发随风轻轻拽动，顽皮地撩拨着娇俏的唇角，牵起一抹春风般和煦的微笑，眼眸中亦有流光溢彩在盈盈闪动，仿佛此刻她就是那只翱翔天际的小鸟。

    他，听得专注，看得更是入了神。

    此刻听得她那一句话，心中那一弯湖水，竟像是被瞬间打破了沉寂，一波一波荡漾开去，激起浪花无限。

    “若我是皇帝，弱水三千只取那一瓢便足矣，只娶我心中所爱，一生一世只对她一个人好。”语气温和却字字铿锵。

    话音方落，四根纤长的玉指猛然按在他的两片唇上，随即听得她责备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口无遮拦，这样的话你也敢随便乱讲，若被人听了去，还要不要命了。”

    迎上她略带恼意的目光，祁璟的心中竟有一丝甜蜜的感觉，蓦然闯入心头。

    眸光倾注与她，坚定道：“我是说真的。”

    他那绝世无双的俊颜足以让她失神且失魂，可此时那幽深的瞳仁中，分明透着浓浓的暧昧，不由让人错觉他方才所说的那句话是对自己的承诺。

    他口中呵出的灼热气息喷在指腹上，滚烫的感觉直从指尖传递到了心间，蓦然惊觉，自己居然离他这样的近。

    不由收回了手，可指间那股湿热感仍然在肆意的流动，顷刻卷起内心的涌动与面颊的潮红。

    她垂下头不敢看他，却依然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如炬，比指尖的那股灼热更为强烈。

    正在这时，突听不远处一片吵闹声，还伴有女子的惊呼，发生什么事了？两人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