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待明月离开，殿内只余柳若燕时，江知俞方才隐去一脸的笑意，正色道：“太后可曾记得刚入宫时，晕倒在养心殿，正是下官为太后诊治，其实下官早在那时就起疑。只不过太后的喜脉有异与常人，是有若无，下官行医多年，却是前所未见，直到方才才得到确诊。”

    闻言，柳若燕只觉得脑袋里嗡一声炸响，本还抱着一线希望此事能瞒天过海，哪知这么快就败露。不过仔细一想，江知俞既然故意支开旁人，可见他并不想当众揭穿，莫非另有目的？

    宫中应是如此，人人都分外现实，一有可乘之机，必定为自己谋取利益，他江知俞恐怕也不例外。

    想及此，她的唇角溢出一抹嘲讽，方要开口，却已听江知俞说道：“下官年轻时，丞相大人曾有恩于我。还请太后放心，此事没有太后允许，下官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他言语骤然铿锵，“先皇在世时，对下官颇具信任并重用下官，因此下官也断然不会悖逆先皇。今日，下官只有请求太后，为保皇室血统纯正，还请太后三思。”说着，已躬身下跪。

    “江太医，你这是做什么？”柳若燕吓了一跳，“你起来说话。”

    江知俞一脸肃然，依旧跪在地面，拱手一揖固执道：“还望太后三思！”

    柳若燕万万没有想到，江知俞居然会这样做。

    “望太后三思！”

    柳若燕瘫坐在椅子里，冰冷的指尖覆上平坦的小腹，是乎有一股暖流正透过皮肤和柔软的衣服面料顺着指尖蔓延到她的心尖，瞬间漾起一丝莫名的激荡与感动，就像祁璟曾对自己的柔情与关怀。

    不，这是祁璟唯一留给自己的，她绝不会割舍。

    “江太医先起来说话。”

    “太后若不答应，下官就不起来。”他不屈不挠，一脸倔强。

    “你……”可想想，江知俞终归是一片忠心，她也不忍苛责，只是他的要求实在令人难以接受，思量片刻，方才缓和了语气，道：“可否给我一些时日好好想想。”

    见面前女子忧郁且无奈的表情，江知俞心底一软，起身道：“太后若是想好了，随时告诉下官，下官那儿有一剂奇药，俗名叫做‘去无痛’，效果不错，而且对身体损伤也极小。”

    “哀家累了，江太医先退下吧。”

    她顾自走到窗边，想要找寻一丝新鲜的空气，只觉得胸口闷得快要窒息了一般。

    在自己快要绝望之时，得知腹中多了一个新的生命，她就感觉自己是乎一下子不再那么孤单了，像是在浮浮沉沉的海面上，飘来了一根浮木，让她抓到了一丝可以依靠的力量。

    只是，江太医居然要残忍地扼杀掉这个小生命，叫她如何狠得下心。

    如今，表面上她是风风光光，应有尽有，可谁能了解她的内心已是一无所有，如果连这个孩子都失去，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况且，这孩子是真正的皇室血统，是她和祁璟爱情的见证，怎么可以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抹杀。

    如今，蝶儿也已顺利入宫当上了皇后，她也该做回自己，并且让祁璟知道自己的存在。

    尽管之前并不这么想，可现在她要改变初衷，她要让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也只有他，才能保护腹中的这个胎儿。

    但是眼下祁璟在为先皇守孝，她断然不能去打扰，只能等着他守孝过后，再寻机会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他。

    届时，他怪她也好，恨她也好，只要他能保护这个孩子周全，让他平安来到这个世上，那她就无怨无悔。

    自从怀孕的消息一经传开，妙兰第一个跑到寿宁宫，如今在宫中，唯有妙兰是她最愿意见到的。

    因为只有她的眼神中除了关切再无其他，更不需要去揣摩对方对自己的关心出于怎样的动机，那样，她会觉得好累。

    “太后。”妙兰在柳若燕身边坐下来，温热的手心覆在她手背，激起一阵暖意，“这样也好，往后您就不会太孤单了。”

    柳若燕赞同的点点头，只是想到江知俞的话，眸中不由泛起一丝忧愁，未能逃过妙兰的眼睛。

    “太后，您是否还有心事？”

    柳若燕望着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妙兰看出她的隐忧，道：“太后，难道您还不相信奴婢吗？”

    “不，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此事说来话长……”

    说话间，明月突然入殿禀报：“太后，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

    还未等柳若燕发话通传，一身凤衣的柳若蝶已带了人手捧厚礼，来到寿宁宫殿内。此时的她一脸欢天喜地，像是曾经的过往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因柳若燕有言在先，皇后不必日日前往寿宁宫请安，因此当上了皇后的柳若蝶这才是第二次踏入寿宁宫的大门。

    第一次是举行皇后大典，她一身凤衣纱裙，金玉满鬓，如骄傲的凤凰，出现在柳若燕的面前，丝毫没有惭愧，仿佛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她理所应得。

    情份早已荡然无存，柳若燕也不愿见她这副“尊容”，今日，她突然到来，却一改往日的傲慢之态，倒是多了几分热情，不知葫芦里又卖起了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