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的是头等舱，高远身旁就是余晨。在我眼中，他们是再好不过的搭档，两个少年老成的家伙，或者说是未老先衰，说话都那么刻板，也许是因为他们彼此间还没有熟稔吧。

    我听着他们捧着那本杂志，向领队请教几个简单的德语发音，领队告诉我们，不必太纠结于学习德语，那里的人大多数都能用英语沟通，训练半年后，德语自然而然会有所进步。

    马钰铂少言寡语，在他的世界中，仿佛今天所见到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看到蓝天白云就在左右。

    还有一个人，叫韩铮，他是中场球员，组织策划全队的进攻，既有武队的沉稳老练，也有高远的大局观，而且见识谈吐也让人刮目相看。我和他两个赛季共交手了四场比赛，略占上风，可他的个人能力毋庸置疑，能被选在六人名单内，哪有泛泛之辈。

    对手变成队友的感觉，总让人满怀期待，尤其是这样强的几个对手，你从前对他们有多忌惮，如今就会觉得有多幸福。

    程浩在给马钰铂讲着各种富贵公子专有的见闻，马钰铂是个乡下孩子，球风虽然灵活多变，称得上诡计多端，但为人却是质朴木讷，他对程浩的口若悬河毫不反感，每一句都洗耳恭听，然后发出真诚的赞叹。

    韩铮则和王成明聊得很投机，程浩的御用经纪人对雇主仿佛不是很满意，但对韩铮则是另眼相看，我能看得出，他以专业经纪人的独到眼光，一定觉得这年轻人很有发展潜力。

    飞了几个小时，李然开始工作了。她的第一份工作任务就是对我们六个人逐一进行专访，专访的题目已经被她整整齐齐地写在了采访本上，我早已浏览过。我看着她隽秀整齐的笔记，细致规整的提纲，便知道她真的很在乎这份工作。

    然而她的功力显然不足，而且女孩子天性善良，想不出那些鬼点子，写不出那些八卦文章，做不了下三滥、臭大街的标题党，干这行显然是吃亏，不过有所短必有所长，有谁面对这样一位美女记者的采访，会不掏心掏肺地透露一切机密。

    一通简单的采访过后，她在本子上写下了几行字，悄悄递给我看。如下：余晨，志存高远。高远，随遇而安。马钰铂：步步为营。韩铮：高深莫测。程浩：油嘴滑舌。毕胜：我看不清楚。

    我和她会心一笑，问她，你打算把这几行字也发回去吗？她摇摇头，当然不能，因为这是她的主观臆断，主编交给她的任务都已经明明白白写在计划薄中，一切发回去的稿子都要经过审核，要是总编看到这几行字，她的实习工作都可能丢掉。

    她从手包中取出了两本书，一本是罗素道德哲学，一本是德国旅行图册。她说球员应该多读一读哲学书，由精神层面影响竞技层面，增加在球场上的灵感。在这一点上，我和她不谋而合，但我直言不讳，我说你出过国，对国外的文化容易接受，而我以往是偶尔读读孔孟老庄的，之乎者也、生僻古文虽然不能全看得懂，但就是喜欢，而这些国外的哲学书，我是真的看不进去。

    她理解我的感受，就和我翻起了那本德国旅行图册，前几十页都是彩印图片，美丽的河岸，阳光的草原，宁静的街道，宏伟的教堂，时尚的广场，陡立的大厦，还有一张是盖尔森基兴市政球场，也就是沙尔克04的主场，费尔廷斯球场。白色的顶棚已经封顶，一整块草坪被抽出了球场外，在扇形的停车场边，享受着西欧和煦温暖的阳光，四周没有高楼大厦，看上去就像在一个偏僻的山村。

    她和我讲起德国的地理，虽然她也没有去过德国，但她自从接到这份实习任务后，用一个月的时间做案头工作，将德国乃至整个欧洲，甚至足球以外的东西，也都面面俱到的整理备份。

    我忽然意识到，她为什么滔滔不绝地和我说这些话，对我进行特殊待遇，难道...就是因为座位临近？或者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总之我能感觉到，在她身上处处流露着那种成熟知性、但又邻家可爱的性感与美丽。可她比我大两岁啊，她是那样一个惹人喜欢的姑娘，有文化，有内涵，有身材，而我，就是一个臭踢球的，起码到现在为止。

    飞机在格林尼治时间五点缓缓降落，法兰克福机场，我们终于踏上了德国的土地。陆续起落的航班呼啸在身旁，彰显着这座德国甚至整个欧洲大陆航空枢纽的繁华，听李然说，法兰克福还是欧陆的金融中心，就是经常听到的法兰克福指数，地位和伦敦有的一比。

    而在我的印象中，听到法兰克福几个字，我不会想到它是航运枢纽，或者金融中心，我只知道，它是混迹于德甲多年的中游球队。也许这就叫做职业病吧，而不能算作孤陋寡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