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节 红颜恩先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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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廿七节 红颜恩先断(第二更)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记得那时读到此处,感受到苏轼深沉思念时,是如何肝肠寸断。

    我又如何哀叹过这世间情字。

    如今这首词,却要成为我与尹风最为真实的写照。

    他浑身一僵,欲上前却怕我作出什么其他举动而踟蹰着,我见此更加心痛起來,道:“王爷走吧,事到如今,王爷 比妾身更加明白,我们不是适合的人。”

    我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期待他像往常一样靠拢來,向往常一样箍紧我,宣告他的霸权。

    但是……

    但是他什么都沒有做,只是深深地凝视了我几眼,回头对春烟说了一声“照顾好夫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视线再次聚拢回來,我的泪夺眶而出。

    春烟不忍道:“夫人,您这样又是何必,王爷心里是有夫人的,夫人您也对王爷……”

    我摇头:“我们都沒有办法原谅自己,是我们一念之差害了碧玉。”

    对我來说,碧玺的存在无疑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剜在我的心上,对他來讲,尹临的回來也是我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我们之间看似简单的距离,其实是天堑。

    春烟借故离去,我环视四周,每到一处都能看到他的影子,那张方形的砚台,他曾经就着我的眉目描绘过我的样子且很是传神,那雕花的菱镜里,他也曾站在身后替我描眉,还有这张让我欢喜让我忧的床榻,如今一想起來就感觉锥心刺骨。

    我戴上珠翠,春烟已经端着盆子进來,见我添妆有些纳闷,道:“夫人。”

    我又往发髻上插入一只流苏金簪,这才道:“在这里闷得慌,你陪我出去走走。”

    春烟嘴张了张,终于还是依了我,无奈地跟在我身后。

    “碧玉的身后事,我会交给别的人來做,你就别操心了,”我道。

    今时不同往日,她是穆展的夫人,我不能让她被人诟病,也不能让自己处于更加被动的状态。

    春烟道:“一切就依夫人的意思。”

    园子里红的艳绿的翠,看起來颇为清新。

    庭院那头,分东西坐着两位身着宫装的女子,其中一位是我多日未见的娴姐姐,她如今贵为皇后,乍一看去却也气度非凡。

    另一位我也识得,正是那位神秘的回丹女子。

    算起來已经有一个年头左右沒有见过娴姐姐了,我心里很是高兴,想着她还生下一个男孩,也该是皇长子了,很为她开心,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想看看那是个怎样的小家伙。

    “你是在威胁本宫,”娴姐姐柳眉一竖,望着对面的回丹女子道。

    那女子似笑非笑:“皇后可以这么认为。”

    “别以为你是回丹的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这里毕竟是万圣的后宫,本宫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我一惊,她居然是回丹的王后,这么千里迢迢來万圣,还一住就是几个月,有点不通情理啊。

    “你母仪天下,”那女子对此很是不忿,凑近了娴姐姐道:“不如我们现在去问问皇上,究竟谁才是最适合站在他身边的人。”

    “你……你……”娴姐姐气红了眼,一只手抖个不停,不仅沒能阻止那回丹王后嚣张的气焰,反而助长了不少,只见她得意地一笑,道:“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少年,你不过是我安排的一个棋子,这一辈子都休息与我一争高下,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安守本分,我便可以保证你日后荣华富贵,不然的话……你的儿子…….”

    娴姐姐惊慌起來,颤抖着问道:“你要干什么,孩子是无辜的,你放过他,有什么事冲着我來。”

    换做任何一个母亲都不能容忍孩子被人当做威胁的把柄,这个回丹王后竟然能够说得出口,可见她有多狠毒,所以当她说出剩下的话,也不足为奇了。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儿子怎么样的,就算我肯,临也不肯啊,那毕竟也是他的儿子,今日來不过是为了警告你,别想着临时变卦,否则,后果不是你可以承受得起的。”

    说完兀自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狂妄地走了。

    娴姐姐则是跌坐在石凳上,眼泪哗哗往外流。

    她身后的宫女现在总算是能够出一口气,担忧道:“娘娘,要不要我们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娴姐姐看了眼奶娘怀抱里的小东西,凄婉一笑,道:“不用了,本宫即使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为皇儿着想,都说年老而色衰,色衰而爱驰,我是不是特别老了。”

    说着下意识摸起自己的脸颊來。

    那大宫女竭力掩饰了不争的事实,道:“娘娘正值青春年华,岂会色衰。”

    “你不用安慰本宫,就算本宫年少青春又如何,还不是红颜未老恩先断。”

    “皇上已经很久沒有來过本宫这里了吧,算上一算,也只是除夕夜來过一次,还是打着看望孩子的名号,你说,皇上心里岂会有我。”

    那宫女不敢辩驳,捂着嘴,亲眼看着自家主子被人欺辱却不敢动作已是很自责,听到娴姐姐一番话下來更觉伤心,嘤嘤地哭泣起來。

    我假意路过偶遇,笑道:“娴姐姐也是來赏花的吗。”

    她一见我,收敛了难过的情绪,道:“你是……葭儿。”

    我坦然点头。

    她又是一笑,这一笑发自肺腑,道:“我就知道你沒死,你沒死。”

    我握住她的手,道:“多亏了姐姐的照拂,葭儿大难不死,左右也是一定要报答姐姐的。”

    嘴里说着心里便想起尹临答应我的那句空头承诺,用來兑现对娴姐姐的情意也是未尝不可的,我是一定要离开的,面对那个我曾经深爱的男人,无论如何也是希望他好,可是除了娴姐姐,我不知道还有谁比她对尹临更加真心。

    眼睛不由自主看到了奶娘抱着的小奶娃,粉嫩得很,我心生羡慕,道:“多可爱的孩子啊,这就是大皇子吗。”

    尹临现今只有这一个儿子,又是名正言顺的正室所出,毫无疑问该是大皇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是被立为太子呢,难道说是因为那个回丹王后。

    说到自己孩子,娴姐姐整个人变了样子,一张脸上沁出笑意,道:“是啊,你还沒有见过这孩子呢。”

    我可着劲笑起來,道:“快,给我抱抱,若是以辈分论,这孩子还应该唤我一声姑姑呢。”

    娴姐姐一愣,身边的宫女嘴快:“不是姑姑,是姨母。”

    我看着那粉嫩嫩的小脸蛋,手指轻轻碰上去,嫩嫩滑滑的,连连笑道:“是,瞧我都忘记了,是姨母,是姨母,是吧娴姐姐。”

    娴姐姐“嗯”了一声。

    我一边看着一边分析道:“眼睛和鼻子像极了娴姐姐,只是这眉毛和嘴巴,简直跟皇上是一个模子刻出來的呢。”

    我说的是真心话,真的是很像尹临的样子。

    话題绕着孩子,这才又道:“娴姐姐无须担心,皇上不是薄情之人,只是也许最近事情太多,姐姐又是个大度的,所以,一时不能來看望姐姐罢了,可是孩子毕竟是姐姐生下的,我瞧着这样子,倒是与皇上极为相似,他日长大后,定也是人中龙凤,娴姐姐只管放宽了心,横竖皇宫里现在只有一位皇子,这就是姐姐最大的筹码。”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要说起这些,也许是总觉得自己快要离开了,而娴姐姐作为杨家唯一留下的人,我便要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吧。

    大伯的那句话深深刺痛了我,他说我娘身为杨家的女儿,必须要为杨家牺牲,怎么能那么自私地只顾自己儿女私情,话语虽然毒辣,也有着几分道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由衷地敬佩起娴姐姐來,放眼整个杨家,比大伯更有胸襟与抱负的,也就只有娴姐姐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又何尝不曾晓得皇上对我还有几分情意,只是被王后一击,差点乱了分寸了。”

    我调笑道:“那我可得跟那王后学学,问问她是用什么法子惹恼了姐姐,要是管用的话,日后我闯了祸,也有个帮手啊。”

    “你呀,”娴姐姐戳着我的额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沒个正行。”

    我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蹭上了笑容,就让这一刻长久一些吧,娴姐姐,我知道前进的路上如果沒有你,我根本坚持不到现在,也不可能还好好活着。

    只是我终归沒有你那么伟大。

    终归也让你失望了。

    而你不但沒有怪罪我,还一次次为我着想,所以我即使远在天边,也会默默替你祈祷。

    “两位姐姐,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正当我们受情绪感染欲要流泪时,杨采忽然探个脑袋凑过來。

    大伯一事后,以他为基础的杨家算是毁于一旦了,他一个人守着空空的杨府孤独地过下半生,也是皇上对他最大的仁慈,否则暗害子嗣一条就罪不容赦。

    我不想杨采跟着这样的大伯,所以求了皇上留她在皇宫,娴姐姐也是闲着,三天两头叫她过去说话解闷,杨采过得很是快乐,一点也想不起以前的事,只是偶尔病发会睁着大眼睛望着我,对我说她的孩子沒有死等等,说完总是突然晕厥,醒來后又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我笑着拍拍她的脸:“你怎么來了。”

    杨采嘟起嘴道:“四姐姐偏心,有悄悄话都不告诉采儿。”

    娴姐姐在一边偷乐,我也是忍俊不禁:“好,是四姐姐不好,一会就告诉采儿好多悄悄话,不过现在你要告诉四姐姐,为什么突然來这里。”

    杨采眨眼,献宝似得从怀中掏出一物,神秘兮兮道:“我想给四姐姐看这个。”

    一个普通的香囊,我问道:“怎么來的。”

    “刚刚有一个姐姐掉下來,我捡到的,那个姐姐好奇怪,蒙着面,还穿着跟我们不一样的衣衫。”

    按照形容出來的应该就是回丹王后,我欲要接过香囊仔细看起來,娴姐姐已经失声尖叫了起來:“采儿,快把香囊给娴姐姐,好不好。”

    可是已经太晚,香囊已经稳稳地落到我手中,我正疑惑娴姐姐忽然变化的脸色,待定睛看清楚那香囊,不觉五内俱焚,回过头颤抖着声音问道:“娴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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