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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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摄片场离后海烈士陵园很近,梁白月开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秦久久双手环膝,从膝盖中抬起脸,然后踉踉跄跄地推开车门跑了出去。

    烈士陵园很大,秦久久就那么一个墓碑一个墓碑地找过去,她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那是梁白月从沒有见过的脆弱,他默默看着她的单薄的身影,然后默默跟在身后,却并不打扰。

    翻过了大半个烈士陵园,秦久久才在面朝后海的一个角落找到钱墉的墓碑,黑白照片上,他笑得洒脱,那双睿智的眼睛淡然地往前瞅着,似乎这世上再沒有什么能让他牵挂。

    墓碑正中间只有简洁遒劲的两个大字,,钱墉,沒有啰嗦地官衔和成就介绍,除了名字,他什么都沒有带走。

    秦久久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钱墉的照片,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再多的忏悔又有什么用,人死如灯灭,睡在墓碑下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來。

    她纤细的手在摸到墓碑右下角的一行小字时,忽然就泪如雨下,冰冷的石碑上,静静地刻着几个小字,,一生牵绊,唯有吾徒。

    “钱老头,你又骗我是不是,不是说好的要等我给你送终,我回來了,你人呢,,你这个骗子,你是不是想把我骗回來,是,我沒死,你可以出现了吧,,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天色灰沉沉的,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空荡荡的烈士陵园里,白衣女子哭得撕心裂肺。

    秦久久不停地捶打着墓碑,到现在她还觉得这五年就是梦一场,怎么她一睁眼,这世界就变了样子呢,她所拥有的,全部被上帝无情地剥夺了去。

    不知多时,她的手上已经泛出血丝,梁白月再也看不下去,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自残的行为:“够了。”

    秦久久挣扎几下,却被梁白月死死地钳制在怀里,她猛地咬在他的脖子上,像只凶猛的小兽:“放开我。”

    梁白月忍着痛,拼着受伤的危险也不敢放开怀中的女人,见她自残,竟比他自己受伤还要痛苦,“如果这能让你不那么痛苦,那你咬吧。”

    不知咬了多久,直到鲜血的腥味在空气中蔓延,秦久久才被惊醒,她眼泪朦胧地松开嘴:“梁白月,不要对我好,我所珍惜的,我所拥有的,最终都会一无所有。”

    苏烟、钱墉、顾祈诺,还有……那个沒有机会來到世界上的孩子。

    梁白月拿出手帕擦去她满脸的泪痕:“我才不会对你好呢,不要想太多,我只是见你哭的这么伤心有些同情罢了,对,就是同情,”说到这,他的耳根微微有些泛红。

    看到秦久久刚才那个样子,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现在在他怀里咬他也好,折腾也好,至少还能感觉到她还活着,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像是随时会消失。

    秦久久趴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有些失神,就在梁白月以为她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小女人却意外地开口:,。

    “我第一次见到老头子的时候正是我最落魄的时候,那天我失魂落魄地在他的第一堂课上把试管打破了,硫酸泼了他一手,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地把我骂了一顿,可是我知道,他并沒有真的生气。”

    “老头子其实很蠢,看起來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疯起來却沒个样子,在我在冷兵器制造上表现出超常的天赋的时候,他就像一条大型犬一样跟在我后面非要让我拜他为师,一点也沒有大师的样子。”

    “我第一次做出化学试剂,老头子比我还激动,那开心的样子比他获什么奖项都更开心。”

    “他一辈子沒有结婚,沒有子孙为他送终,他曾经笑着跟我说到时候有我给他捧骨灰盒就够了。”

    “遇到我后,他把一辈子的心血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我知道,他是真的把我当亲生女儿看。”

    “我结婚之前,他非要拖着我去国外做交流,后來我才想明白,他是怕我受委屈,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不好了,他是在用生命帮我铺路。”

    “可是我,从來都不曾明白。”

    “我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发现他生病,却从來沒有陪他去做一次体检,是我害死了他。”

    “说好的以后我要帮他去送葬,可是我却放他孤零零地一个人走了。”

    “老头子以前老是追在我后面让我喊他老师,可我嫌肉麻,从不曾喊过,那我现在补上一句老师,钱老头,你还会出现吗,老师……”她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这声迟了将近八年的一声老师,你,可能听得到。

    冬风阵阵,吹起地上的落叶,有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远远地想起,秦久久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然后,笑容僵在了脸上,,只是前來祭拜亲人的一位老妪罢了。

    梁白月摸着秦久久长长的黑发,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酝酿多时冬雨终于落下,冰冷的雨丝打在人身上,冰凉刺骨,梁白月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秦久久纤细的身上:“别伤心了,如果钱大师还在世,也不愿意看你这么伤心的。”

    秦久久只是倔强地跪在地上,沒有回答。

    梁白月静静地站在一旁,陪她淋雨。

    良久,就在梁白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的时候,秦久久终于直起身來,她在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个躬:“老师,我走了,以后我会常常來看你,如果真的有灵魂存在,那么老师,请你不要再担心我。”

    照片上的人沒有任何回应,兀自微笑。

    秦久久最后一次不舍地看了一眼照片上的男人,然后脱下大衣还给梁白月,独自走进冰冷的大雨中。

    迎面,一位英俊的男子搀扶着一位年约五十的贵妇往墓碑的方向走來。

    秦久久猛地垂下了头。

    “cheryl,”梁白月终于追上她,将大衣盖在她头上,有些不满的抱怨道:“这么大雨,小心感冒。”

    贵妇听到声音隔着雨幕往二人方向看來,只以为这是一对前來祭拜亲人的情侣,于是唇边扬起抹和善的笑容。

    擦肩而过的刹那,中年妇人忽然一阵恍惚,一个禁忌的名字忽然脱口而出:“久久。”

    亲久久的身子一僵,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一直密切注意着她的梁白月自然沒有忽略她这一瞬的僵硬,久久,钱大师以前的弟子,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吧,只是她不是死了吗。

    他漆黑的瞳孔很快地闪过一抹什么。

    身后,中年妇人和男子的声音隔着雨水落地的声音模糊地传來,。

    “妈,你认识她。”

    “沒有,认错了吧。”

    “哦,说起來,您为什么非要每次都带我來钱大师墓碑前祭拜,虽然我也很尊敬他,可是一年來个一次也够了吧,我部队里还有很多事情。”

    “让你來就來,怎么陪妈妈出门就这么不甘愿。”

    “沒有……”

    梁白月不放心秦久久自己,硬是把她拉回了自己的别墅,秦久久去浴室洗澡,梁白月在厨房里一阵瞎倒腾,等小女人洗完澡出來的时候,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已经新鲜出炉了,梁白月略不自在地把面推到秦久久面前:“喏,你刚受了凉,快吃吧。”

    秦久久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现在身上穿着梁白月的一件白色衬衫和运动裤,因为衣服过大,她的袖子和裤腿都高高往上挽着,露出一小截白嫩的手臂,梁白月不知为什么目光就不能从那一小截手臂上挪开,,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皓腕凝霜雪。

    秦久久幽魂般默默地吃着面条,那冒着淡淡香油清香的面吃在嘴里也如同嚼蜡。

    梁白月忽然有些委屈,自从他出道后就再也沒做过饭,连亲妈都沒有享受到过这样的待遇,时隔十年,他再一次亲自下厨,那享有这种优待的女人却完全不领情,连句夸奖也吝于说出口,算了,看在她受到这么大打击的份上,他就不同她计较了吧。

    吃过饭,秦久久被梁白月硬推着去睡觉。

    屋子里很快寂静下來,一片黑暗中,只剩下梁白月手中夹着的那支烟忽明忽灭,良久,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一个号码:“黑子,帮我查个人,叫秦久久,她的生平事迹都要详细些,”电话那边很快应了下來,不多时,一份文件便传到了梁白月的电脑上。

    选择接收,仔细地看完后,梁白月疲惫地揉着眉心叹了口气,文件上的秦久久的资料也是到五年前那场意外便戛然而止,但是今天听她说了那么多,以及中年妇人脱口而出的那一声“久久”,他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cheryl,就是秦久久。

    虽然现在的cherly模样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但是那股子冷淡还是从未改变。

    梁白月静静地看着屏幕上少女浅淡的笑颜,猛地掐灭了手中的烟,画面上,少女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明媚,那笑容不同于现在的完全公式化的笑容,而是真的很幸福,对生活还充满向往的纯真笑靥,秦久久,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再次露出那纯真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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