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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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常用惊掉下巴这样夸张的辞藻来形容震惊的情绪, 是有些道理的,韩月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认它还在, 心下稍安。

    席初掀开帘子, 长身玉立, 冲着她勾唇浅笑:“歌儿怎么不出声了?我倒是想听听歌儿的真知灼见。”

    韩月歌望向织锦,织锦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李玄霜一早就被送回云上天宫了,席初特意命她留下,不许再跟着李玄霜回去。虽然她不理解太子殿下此举是何意, 能撞见韩月歌栽在太子殿下手里, 也是极好的。

    “织锦,你退下。”席初道。

    织锦放下手里的东西,退了出去。

    席初缓步走到僵立在原地的韩月歌身前,托起她的下巴,指尖轻轻碾磨着她殷红的唇瓣:“还未进门就替夫君张罗着纳妾,我是不是该夸一句,歌儿真是个贤惠的好妻子。”

    因他是笑着说出口的,韩月歌判断不出来,他有没有生气。

    “殿、殿下。”

    “嗯?”

    “我其实是来气李玄霜的。”韩月歌望着他唇边逐渐冷却下来的笑容, 不由得心惊胆战的,她这一步棋似乎落错了子, 走到这里,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殿下若恼,就恼吧,我得了殿下的宠爱还不知足, 偏还嫉妒着李玄霜,跑来李玄霜这里来炫耀殿下对我的宠爱。”

    席初唇边笑意完全消失,倒也没有动怒,而是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这样的歌儿的确叫我意外。”

    从前误会韩月歌冒名顶替,以为她心机深沉,后来才知是他自己闹出来的乌龙。今日得见韩月歌得意洋洋跑来挤兑李玄霜,不仅不似当初震怒,反而觉得这样的她居然有点可爱。

    席初深觉对韩月歌偏爱得有些超乎自己的控制。

    韩月歌见席初不言不语,趁热打铁,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唇。

    自从玉梨山庄过后,她的榆木脑袋好像一夜之间开了窍,陡然明白一个道理,男人是这个世间最好哄的,只要豁得出去,他们就会一败涂地,任由摆布。

    要是早些悟出这个道理,她也不用去求教白少渊魅惑男人的手段,更不必借着醉仙露和李玄霜的身份,将席初哄入一场骗局里。

    韩月歌炽烈的吻落在席初冰凉的唇上,席初扣住她的双肩,反客为主,攻城略地。

    喘息间,他抚着她的唇瓣,低哑着嗓音笑道:“歌儿这个样子,真像个妖妃。”

    韩月歌正欲说话,身体腾空而起,是他抱着她,挥袖扫落桌面上的东西,将她搁在桌子的边缘坐着。

    这样不上不下的,为了维持平衡,她便不由自主伏进他怀里。

    席初好心情地轻轻啄着她的下巴。

    韩月歌惊呼出声,眼角余光瞥见一人满身血色地冲进来,刚要提醒席初,被席初咬得分了神。

    那人低着脑袋,只顾看地面,已然到了门口。

    这时,他突然抬起头来,乍见了满室春色,惊得整个人被门槛绊了一下,连法力都忘了使,直接跌坐在地上。

    席初快速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韩月歌身前,抬起覆着白绫的眼眶,脸色阴沉至极,风雨欲来。

    青玉发间和衣裳都沾了血迹,呆呆的,没有反应。

    韩月歌奇怪道:“青玉,你是和人打了一架吗?”

    青玉终于回神,神色犹显呆滞,愣愣道:“天上下了场血雨。”

    “我忘了和你说,忘川气候多变,有时下一阵血雨也说不准。”韩月歌从桌上跳下去,递给他一张帕子,略带歉疚地说道,“你先擦擦吧,我去给你取伞,以后你记得常将伞带在身边。”

    毕竟青玉是替她去忘川撑船的,渡资还要上交给她,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忘川好些日子没下血雨了,她都快忘了这茬。

    韩月歌跑远后,青玉从地上站起,拿着她给的帕子,也不敢真的用来擦脸,弱弱问:“殿下,我没闯祸吧?”

    席初周身似环着阵阵阴风:“你说呢?”

    忘川下完那场血雨后,恢复了好天气,说是好天气,除了不刮风不下雨,也没什么可欣喜的,毕竟黄泉终年见不到太阳。

    韩月歌坐在忘川河畔,手里拿着彼岸花凝成的珠子,望着河水发呆。

    搁在手边的镜子里陡然显出一名白发少女,少女脸颊上横亘着一条伤疤,削弱了她的苍白美丽。

    她嗅着属于韩月歌的气息,脸上露出餍足的表情。

    镜女发现,即使不吞噬韩月歌的魂魄,只要离韩月歌近一些,嗅着她魂魄的香气,亦能让她通体舒畅。

    “月歌,你不开心吗?”少女问。

    韩月歌摇头。

    “你看着那颗珠子已经许久了,你是不是在想薄焰?”

    韩月歌点点头。

    镜女沉默片刻,道:“月歌,我不能向你透露天机,但可以告诉你,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的确不能改变,你看到的,却未必是真相。”

    镜女跟随李玄霜时,为她所诱惑,向她透露太多的天机,导致自身被反噬,沉眠的时间越来越长。假如她再透露下去,恐怕要变回一面普通的镜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镜子里的白发少女迅速隐匿了踪迹。

    韩月歌转头,瞧见苏玺从花海的另一端走来。花海是红的,他亦是一身红衣,几乎与满目的花影融为一体。

    苏玺走到她身边坐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吹风?”

    韩月歌思及镜女方才所言,看到的未必是真相,兴许她所惦念的事情还有转机,便问道:“苏玺,我托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

    “他已经魂飞魄散,是你亲眼所见。”苏玺眸色极深。

    韩月歌怔住。

    “鬼界并无他的踪影。”苏玺葱白的手指取过她掌心的彼岸花项链,系在她的脖子上,眼底涌动着奇怪的光芒,“你曾对我说过,你讨厌他,讨厌的人死了,不应该开心吗?”

    “他罪不至死,是我害了他。”韩月歌垂下眼睫。

    “他落得那般下场,是咎由自取,相信我,他怪谁也不会怪到你头上。倒是眼前有一桩事,更为重要。”

    “何事?”韩月歌不明所以。

    苏玺忍不住轻叩了一下她的眉心:“你个小糊涂蛋,你既已答应嫁到云上天宫,就该为自己考虑考虑,我可是听说,你做了李玄霜半年的影子。就算席初娶你,保不齐将来改了主意娶李玄霜,那时你的脸往哪搁,要是李玄霜央求席初炖了你做药,你又该如何?”

    “那我该如何?”韩月歌问。她有自己的打算,但听苏玺提起,还是想听听他的想法。

    “笨。”苏玺气得戳她脑袋,“有没有听说过‘母凭子贵’这句话?”

    “宫廷戏里倒是常有。”韩月歌瞬间领悟苏玺的意思,“可席初是骷髅化魔,生不出孩子的。”

    “小白那里有颗能重塑血肉的婆娑果,你若是能将婆娑果哄到手,给席初吃了,不就能趁机怀上孩子么?”自从苏玺听到韩月歌喊白少渊为小白,背地里也偷偷这样叫他。

    “重新生出血肉么?”韩月歌陷入沉思。

    苏玺沉默半晌,又道:“你要不愿嫁他,管他什么十万魔兵,我护你到底。”

    韩月歌去找白少渊的路上,问镜女:“当真有婆娑果这样的神物?”

    镜女睁开眼睛,颔首:“婆娑果是上古时期天地孕育出来的灵果,的确能生血肉,不过,就算你拿到,席初未必肯吃的。且不说他是骷髅化魔,重新生出血肉会经历极大的痛苦,初初生出血肉,法力大减,他必不肯冒这样的风险。”

    “谁说我要给他了?”韩月歌将镜子收入袖中。

    白少渊地位尊崇,连鬼王苏玺都得敬他三分,住的自然是黄泉最好的地方。

    韩月歌穿过大片的曼珠沙华,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隐在花影间,就是白少渊在这黄泉的暂居之处。她正欲上前,一名衣着暴露的女子扭着腰肢率先上了台阶。

    韩月歌步伐一顿,将自己的身影藏匿起来,喃喃自语:“她怎么来了?”

    来的白少渊洞府里的妖精——蜘蛛精。

    蜘蛛精是来给白少渊送储物袋的。

    前几日,白少渊下令叫他们将韩月歌的储物袋归还。

    韩月歌的储物袋被他随手丢在洞府门口,妖怪们捡了去,将里面的东西瓜分,吃的吃了,花的花了,如今叫他们物归原主,一时哪里还得了。

    妖怪们畏惧恶蛟的淫威,短短几日,东拼西凑,终于好不容易将东西凑齐,赶紧送了过来。

    蜘蛛精奉上储物袋:“大人,您要的东西。”

    白少渊懒洋洋地靠坐在紫檀木倚中,接了储物袋。他记忆力绝佳,一眼就看出少了东西:“镜子呢?”

    “镜、镜子?”蜘蛛精心里咯噔一下,暗骂,哪个找死的,一面镜子也敢贪污,是想害死她吗?

    “许是谁拿了,一时忘记了,待我回去,严加审问,必定叫他交出来。”她战战兢兢回道。

    白少渊的目光扫到一只绣着桃花的香囊,勾勾手指,将香囊取了出来。里面的香是梦魂香,白少渊嗅着梦魂香,神思有片刻的恍惚。

    梦魂香是他给韩月歌的,韩月歌将它制成香囊佩挂在腰间。香囊不知经了谁的手,颜色已经淡了,香味半点不减。

    白少渊抬起头来,忽见韩月歌站在纱帘后,纱帘轻拂,周身犹如大雾涌动。她就立在那雾中,冲他弯了弯眼睛,露出清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