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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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赎出来的白少渊懒洋洋地跟在韩月歌身后。

    韩月歌整理着自己的储物袋, 嘀咕着:“真是稀奇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胆敢扣押堂堂神蛟大人。”

    神蛟大人是白少渊自封的,韩月歌此时说来,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 是嘲讽居多。

    白少渊并不生气,掐着下巴道:“约莫是本大人的威名在这黄泉不够响亮。”

    他舔着唇角,眼睛里腾起亢奋之色:“妖怪吃多了, 不知鬼怪吃起来口感如何。”

    两人刚走出酒楼,韩月歌身前陡然窜过一道人影。

    韩月歌:“刚才是刮过去一阵风了吧?”

    白少渊:“抢劫的吧。”

    韩月歌:“抓贼啊!”

    两人在鬼巷的尽头堵住了抢走韩月歌储物袋的“贼”,韩月歌定睛一看, 哟,居然是个没成年的贼。

    韩月歌向来是不以大欺小的,如果不是对方抢了她的钱。她盯着自己的储物袋, 脸上尽量摆出和善的表情,眼角却泻出一丝凶狠:“小兄弟, 乖, 那个储物袋是姐姐的, 还给姐姐吧。”

    小少年紧紧攥着储物袋, 缓缓往后退着。他怕的不是韩月歌, 是站在她身后满脸兴奋的白少渊。

    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不, 吃鬼。

    “求姐姐救救我阿娘!”少年看出白少渊不是好惹的,当机立断,扑到韩月歌面前扑通跪下, 痛哭流涕,以求自保。

    白少渊遗憾地耸了耸肩膀,这个小鬼是吃不成了。

    韩月歌拿回自己的储物袋, 顺便还听了一个悲惨的故事。

    这小少年原本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家道中落,父亲去世,叔伯们狠毒不输豺狼,吞了他们的家产不说,还将他和他母亲溺死在潭中。他和母亲死后怨气不散,化身为鬼,大仇得报后,来了这黄泉安家。

    他们初来乍到,没有东西吃,没有地方睡,眼看着母亲的鬼体越来越虚弱,身无长物的小少年起了邪心。

    既是情有可原,韩月歌更不会追究了,她听闻他还有个重病的母亲,便叫他带他们去找他的母亲。

    他们的家就在这条巷子后,是个废弃的小院子,破破烂烂,勉强可住。推开结着蛛网的大门,看见院子里坐着的大腹便便的妇人后,韩月歌陷入了沉默。

    黄泉最小的鬼,莫过于鬼婴,鬼婴是极少的,整个黄泉找不出几个。婴孩时期不记事,纵有被冤死的,根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死后魂魄也就散了去,汇入天河,重新凝成魂魄转世投胎。

    尚未出生的鬼胎韩月歌是头一回见。

    她与白少渊对视一眼。

    妇人听说二人是自己儿子请来帮助他们母子的,含泪将来龙去脉说给二人听。原来是这妇人死时,心中挂念着尚未出事的孩子,执念附着在腹中胎儿身上,保全胎儿魂魄未散,跟着母亲一起变成了鬼。

    妇人鬼体虚弱,腹中鬼胎也跟着虚弱。然而黄泉鬼医少,出诊费用高,又是个罕见的鬼胎,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是个未知数。

    韩月歌留了一些钱给他们母子二人,叫他们想办法先安胎。

    离开妇人的住处后,韩月歌喃喃:“鬼能诞下胎儿吗?”

    “约莫能吧。”实际上白少渊也不确定。不过,满含怨气的胎儿,倒是个极佳的补品。

    “不许打他们的主意。”韩月歌察觉到这只贪婪的恶蛟起了食欲。

    白少渊“嘁”了一声,目光不怀好意地落在她身上:“你放心,我有口粮。”

    韩月歌:“……”

    ***

    夜色浓如泼墨,韩月歌手中提着一盏灯,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席初的屋外。灯笼微弱的光芒破开黑暗,照出庭前血色的曼珠沙华。

    门前空无一人,青玉和白霜都各自回去歇息了。

    韩月歌摸出一支迷香。

    昨日她跟在白少渊的身边,旁敲侧击了一天,得出一个很糟糕的结果:婆娑果真的只有一枚。

    她决定把婆娑果从席初那里偷回来。

    神尊保佑,席初还没吃了婆娑果。韩月歌心中默默念叨,点燃迷香,从窗户的缝隙中投进席初的屋子。

    据说这个迷香效果极强,能迷倒十个席初这样的大妖怪。韩月歌半信半疑,出了大价钱,买了一支回来。

    她蹲在窗户下,等了半天,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推开窗户爬进去。

    屋子里坠着幔帐,韩月歌将灯笼搁在桌子上,掀开幔帐,往榻边走去。

    席初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他平时极重风姿,便是睡觉时,也是这般规规矩矩。韩月歌故意踩出脚步声,未有反应。

    她放下心来,轻手轻脚摸上席初的床。

    席初只着了件雪色的单衣,眼眶周围覆着白绫,乌黑的长发散开来,柔如锦缎。

    韩月歌在床榻上摸了一遍,没有找到婆娑果,她索性趴到席初的身上,搜他的身体。

    手指刚探入席初的衣襟,便见他嘴角弯了一下,扣住她的手腕,翻身而起,眨眼间就将她困在了身下。

    “歌儿深夜造访,所为何事?”他唇边笑意极浓,声音听起来是愉悦的。

    这个变故简直叫韩月歌措手不及。韩月歌第一反应是去看地上已经灭了的迷香,气得浑身发抖。

    该死的奸商,居然卖给她假货!

    “我来瞧瞧你。”

    “半夜偷偷瞧?”

    “我怕吵醒你了。”

    “歌儿可真是贴心,怕吵醒我,还特意准备了迷香。”席初心情很好,即使勘破她的“阴谋”,也没有生气,“可惜歌儿太单纯了些,给人骗了也不知道,这迷香已经过期了两百年。”

    韩月歌登时变成了弹簧,一下子弹了起来。

    “做什么?”席初按住她肩膀。

    “我去找奸商退钱!”她挣钱可不容易了,都是血汗钱!

    “明日再去,今夜留在这里陪我。”席初的声音低哑了几分,喉结微微滚动着。

    韩月歌脑袋一缩。

    席初低头,爱怜地亲了亲她的嘴角。

    韩月歌被困在他怀中,根本没法躲闪,任由他亲着。

    席初握住她的手,送进衣襟里,贴在他的心口。

    韩月歌五指覆住的地方,隔着滚烫的肌肤,传来心脏的跳动。

    韩月歌痴迷地感受着掌心下方心脏有力的跳动,这便是人类的心脏,七情六欲的来源,生出爱,生出恨。

    “感觉到了吗?”席初问。

    “什、什么?”韩月歌回神。

    席初握着她的手,用力按下去,他掌心泛着灼烫的温度,韩月歌五指触及的肌肤,也不再是冷冰冰的。

    她陡然睁大双眸,眸底透出震惊:“你……”

    席初轻轻地笑了起来,抵着她的耳畔,暧.昧地说道:“歌儿说要给我生个宝宝,既然如此,我就满足歌儿所求。”

    韩月歌:??!

    啊啊啊她的婆娑果没了!

    天明的时候,韩月歌模模糊糊地醒来一次,隐约听到席初说了句“同心铃”,接着是温软的吻落在她的耳廓。她没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再次醒来时,身侧床榻已经空了,连余温都散了个干干净净。

    席初走了。

    今日是他离开黄泉回云上天宫的日子。

    韩月歌想起席初的那句“同心铃”,取出同心铃,不小心用灵力摇响铃铛的瞬间,她赶紧用手掌裹住同心铃,吁了口气。

    ***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很快就到了席初定下的一个月之期。

    再过两日,迎亲的队伍就会踏足黄泉,将韩月歌迎上云上天宫。

    韩月歌一点儿也不想回云上天宫,她打算逃跑,这是在一个月以前就做好的决定,奈何席初留下的青玉和白霜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许她靠近忘川,这让她的逃跑计划一再搁浅。

    韩月歌只好另辟蹊径,寻了个小道,但因青玉和白霜的监视,还未找到机会离开。

    就这么一直拖,拖到了成亲前夕。

    后来韩月歌想通了,迎亲的那日,黄泉鱼龙混杂,是逃跑最好的机会。

    打好主意后,韩月歌就不急着跑了,她掏出纸人,复习着新学的傀儡术。

    镜女从镜子里走出来,化作一名美丽的白发少女。她在韩月歌身边坐下,歪着脑袋,满脸不解:“月歌,席初是你的情劫,你与他之间注定有段姻缘,他肯娶你,你为何要走呢?”

    “这情劫嘛,既然是劫,就没有一帆风顺、和和美美的道理。我在成亲当日逃婚,这才算应了情劫。倘若我因此得了一颗心,便是我的造化。”

    韩月歌的傀儡术练习了一个月,小有成就,只见她手指轻点,纸人化成她的模样,站在她面前对着她露出甜美的笑容。

    镜女看着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纸人,沉默半晌,竟无法反驳她的说辞。

    韩月歌低声喃喃,极力说服着自己:“话本子里本就没有席初娶我的情节,我寻思着,必是有什么变故,既然我不知这个变故是什么,不如将变故掌握在自己手里。”

    韩月歌心里清楚这个变故应该是李玄霜,当着镜女的面,她没说。

    迎亲这日,韩月歌早早起了床,拿出纸人,滴一滴血在她的眉心。那纸人瞬时便活了过来,化成她的模样,冲她作揖:“主人。”

    “知道怎么做了吗?”

    “请主人吩咐。”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

    纸人点点头,但因是纸人所化,做不出表情,神色略嫌呆滞。韩月歌当过一阵子的木头美人,这个纸人倒是有她从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