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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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第 66 章

    韩月歌躲在三生石后, 探出脑袋望过去。这块三生石上回砸了她一次,被苏玺修好了,是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席初一身喜服被银色战甲覆盖, 手持岁华剑,所立之处,烈火卷席着满地的血色。

    找到席初后, 韩月歌又去寻苏玺的踪影。

    很快她在人群中找到了苏玺。

    苏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李玄霜的身后。

    李玄霜中的毒不足以致命,她捂着心口,原是想偷偷找个安全的地方,忽然一阵阴冷的寒气将她周身包裹, 定住她的四肢。

    苏玺一手抓着李玄霜的胳膊,一手扼住李玄霜的脖子, 飘至半空,声音扩散到每一个角落:“席初,如果你还想你的太子妃活命的话, 就立刻住手。”

    杀得满身是血的席初,闻言果然停了下来。他抬起脑袋, 朝苏玺和李玄霜的方向“望”了过来。

    苏玺唇畔勾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五指紧紧扣着李玄霜的脖子:“叫你的人都放下兵器。”

    席初轻声笑了起来,他的面颊上溅了不少血珠,笑容温柔,半点不显狰狞。连韩月歌都不由得暗自感叹,真好看, 像画里走出来的神仙公子, 哪怕站在修罗地狱中,也依旧满身清贵优雅。

    苏玺皱眉:“你笑什么?”

    “笑你的自以为是。”席初举起岁华剑,剑尖滴着血, 剑刃映出他温雅的面容,“你可知她为何单单只吐了血?”

    苏玺狐疑。

    这正是他怀疑之处,他在口脂里下了毒,口脂抹在唇上,一点点渗入肌肤,毒入骨髓,便会发了狂,攻击距离自己最近的人。

    但李玄霜只吐了血。

    苏玺只当是白少渊这个粗心大意的,只顾着换人,忘了给李玄霜抹上口脂。

    此时听席初提起,他聪明机警,一下子就悟出了缘由:“酒!你派人在酒里动了手脚!”

    鬼界里到底混进了多少席初的人。

    席初冷笑:“我屠你鬼界,总该有个正经的理由。”

    苏玺咬牙道:“好你个席初!难道你就不在意你心上人的性命?”

    “她?她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罢了。”席初屈指弹掉剑刃上的血珠,满脸毫不在意的神色,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棋子?”苏玺震惊,“她在你心里,从来都只是一颗棋子?”

    韩月歌被换成李玄霜这件事,只有苏玺和白少渊知道,苏玺自然认为席初说的是韩月歌。

    他又惊又怒地瞪着席初。

    “自然只是棋子。”席初云淡风轻地开口,“她已没了用处,鬼王是杀是剐,随鬼王的意。”

    “我不信!席初,你怎么可能对她没情!”

    “看来我要亲自证明给鬼王大人看了。”席初抬手,白霜奉上一把弓。席初弯弓引弦,箭矢对准李玄霜的心口,蓄势待发。

    李玄霜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但因苏玺掐着她的脖子,面色一片青紫,显得笑容狰狞扭曲。

    她见席初的箭矢对准自己,声嘶力竭地喊道:“席初,我不是……”

    苏玺的五指陡然收紧,将她的那句“不是韩月歌”堵在了喉咙里。

    “棋子,棋子,哈,棋子。”三生石后,韩月歌神色呆滞,口中重复着“棋子”二字,俨然已经痴了。

    “月歌,你怎么了?”韩月歌怀中的镜子里飘出镜女担忧的声音。她如今与韩月歌神魂相通,能感受到韩月歌的情绪。

    一种悲伤又愤怒的情绪,化作滔天的巨浪,将镜女的灵识淹没。她从韩月歌神魂中感受到的,就是这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愤怒,以及仇恨。

    是的,仇恨。

    这是镜女从未在韩月歌心里感受过的。

    她天生不通爱恨,即便石头心裂出一条缝,明白了什么是喜怒哀乐,依旧不懂何为爱恨,因此哪怕是捅了她三剑的薄霆,她也不知如何去恨。

    镜女头一回在韩月歌的情绪里感知到了仇恨。

    这仇恨来势汹涌,镜女被感染,也跟着生出无边的恨意来。

    韩月歌仰头望向席初。席初双眼覆着红绫,凌空而立,恍若九天而来的仙君,足不惊尘,衣袂飘飘。

    他的表情是温柔的,语气也是温柔的,说出的每一句话,却犹如这世上最尖利的刀子,刀刀往韩月歌的心口戳。

    韩月歌捂住自己的心口,只觉得长着石头心的地方极痛。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如同有人在她的石头心上狠狠地劈上了一刀,直接将她的石头心劈成了两半。

    韩月歌发现,原来石头心也是会疼的。石头心长在她的胸腔里,与她情绪相连,是她在疼。

    她觉得浑身无处不疼。没有伤口,却叫她疼得死去活来。

    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今日本该是她的大婚,他们各有算计,将她的婚礼变成了屠杀的修罗场。

    她岂止做了席初的棋子,亦做了苏玺的棋子。

    韩月歌望着他们,浑身冰凉。

    席初神色微冷,指尖力道骤然松开,利箭化作一道流光,往李玄霜的心口.射去。

    李玄霜惊恐地睁大双眼,徒劳地挣扎着,喉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在箭矢即将穿透她的心脏时,一道人影猛地飞身而起,手中剑光斩下,将飞箭凌空斩断。

    剑刃翻转,映出一双肃冷的眉眼。

    李玄霜舒了口气,望向突然出现的薄霆。

    薄霆斩断飞箭后,气力不支,捂着胸前的伤口,跌回地上,手中的青冥剑再也握不住,从掌心脱出。

    他单膝跪地,吐出一口血,伤口处的鲜血淙淙涌出,从指缝间溢出。

    苏玺看见薄霆的瞬间,面露愕然之色,随即,他将手中的李玄霜推向了薄霆。

    薄霆提着一口气,纵身而起,接住李玄霜。

    苏玺道:“没了人质,我照样能杀你。”

    席初道:“拭目以待。”

    苏玺化出九条巨大的尾巴,这才是他真正的武器,他是一只九尾狐。

    席初扬袖轻拂,取出一架箜篌。

    上古神器,凤皇。

    狂风卷起黄沙,将曼珠沙华连根拔起,厮杀声中,忽然响起幽美空灵的曲调。

    席初弹的是桃花曲,与以往不同,这次的曲子里暗含了浓烈杀机。

    韩月歌满脸是泪,恍恍惚惚地走出来,用手抹着眼角,那泪怎么抹也抹不完。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直至今日,她才惊觉,自己从未将他们看清过。

    刀光剑影交织的战场,不断有人倒下,断肢残骸凌乱地散在地面上,鲜血浸透足下的土地。

    一名魔兵杀红了眼睛,见韩月歌迎面走来,朝她举起手中的长刀。韩月歌浑然不觉,木木呆呆地走着。

    席初的神识扫过战场,忽见鬼兵手中的刀朝着韩月歌劈下。他浑身不由惊出冷汗,手中拨错一个调子,周遭由曲声构造出来的屏障寸寸碎裂开来。

    他根本顾不上拨错的调子,甩出一道灵力,击杀了魔兵。

    魔兵的血溅了韩月歌满身。

    韩月歌只是木然地站着,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席初凌空将韩月歌拎进怀里,乍然见她满脸泪痕,微微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

    形势危急,他话到了嘴边,变成一声叹息:“你怎么在这里?既走了,就该走远些。”

    韩月歌抬起头来。

    席初卷起袖口,胡乱地擦着她眼角的泪,温柔问道:“你都听到了多少?”

    韩月歌默不作声,只是用漆黑的瞳孔看着他。

    一支箭矢凌空射来,距离韩月歌脑袋一寸时,被席初抬手抓住,他叹道:“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我回去再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说着他将韩月歌抱进怀里,十指翻飞,拨着琴弦,弹出凌厉的杀招。

    苏玺巨大的尾巴甩过来,被一道琴音弹了回去。席初弹奏的动作越来越快,飞出去的攻击越来越密集,绵密的杀招,化成巨网,将苏玺困在其中。

    苏玺的九条尾巴,沾了血迹,毛发黏在一起,愈发显得颜色鲜红。

    席初拨出最后一个弦音,轰然一声,将苏玺击得飞了出去。

    苏玺喉中涌出大量的鲜血,面色煞白地跌落到地面上。

    他踉跄着站起来,唇畔血痕蜿蜒,双目凌厉地瞪向半空中的席初:“不可能,你明明服了婆娑果,应该法力大减的!”

    “是你太高估自己了,薄焰。”席初冷淡地说道。

    薄焰二字一出,薄霆猛地瞪向苏玺:“阿焰?你是阿焰?”

    连席初怀中失了神志的韩月歌,听到这句“薄焰”,也微微睁大双眼,目光落在苏玺身上。

    她终于明白镜女说的那句“见到的未必是真相”的真正含义了。

    苏玺抹掉唇角的血,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大方地承认了:“不错,我是薄焰。”

    当初诛妖刑台剑阵启动的瞬间,他用了禁术,阴差阳错夺了这只狐妖的舍。他不算冤死,他的确偷学了禁术,这是连薄霆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惊异于薄霆同样修炼禁术,甚至被薄霆修炼禁术的理由感动。薄霆为了保护他,为了坐稳凌霄阁的少阁主才修炼禁术,而他,纯粹为了好玩而已。

    他修的和薄霆不一样,薄霆修的是杀招,他修的是夺舍。他自尽前就已经想好了退路,置之死地而后生,保下凌霄阁和薄霆。

    薄焰双目黯然地望向韩月歌,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收回目光,对薄霆道:“哥,攻下魔域,杀了席初,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么?现在,机会来了。”

    “这就是你今日的目的?”薄霆仿佛第一天认识自己的弟弟。他以为薄焰死了,恨过自己,也恨过韩月歌,到头来,这场仇恨成了个笑话。

    “哥哥的心愿,做弟弟的,当然要尽心竭力帮哥哥完成,这里就是席初和他的三千精锐魔兵葬身之处。”薄焰朝薄霆伸出手,“哥,把诛魔剑给我。”

    薄霆震惊。原来他的弟弟不仅早就策划好了今日的一切,连他的一举一动都一清二楚。

    李玄霜疾声道:“不能把诛魔剑给他。”

    薄焰眼睛微眯。

    薄霆取出诛魔剑,丢给薄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