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坟路

    “大哥，我感觉这路真的不太平啊！”司机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了。

    胡门庆没有说话，过了好久才冒出来一句：“大概还有多远。”

    “还有个七八公里吧。”

    “再给你加一百，你往前开吧。”胡门庆又把一张红票子塞到了司机的口袋里。

    “大哥，这真的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胡门庆又回头看了我一眼，一咬牙：“路上出了什么事，我来负责！”

    司机也没话可说了，只得闷头继续打着方向盘，眼睛滴流转着，观察车窗外面的状况。

    “叽咕叽咕”，一阵鸟叫声传来，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我又一次飞了起来。

    胡门庆怒斥道：“你干什么呢！”

    司机的脖子已经完完全全地缩了进去，他回过头来，脸色是绿的。

    “大哥，你没有听到动静吗？”

    “啥动静？不就是鸟叫么，有啥好大惊小怪的！继续开你的！”

    “不是，大哥，这不像是普通的鸟叫声……而且，这动静好像是从车底下发出的。”

    司机话音刚落，只听得车外面一阵扑棱棱的响，一只白色的长着巨大翅膀的鸟撞在了车前的挡风玻璃上，它的脑袋迅速成了一堆浆糊。随后，一股红色的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它白色的羽毛。

    “叽咕叽咕”，它早已经软下来的脖子里发出无力的叫声，听得我们一阵心惊肉跳。

    这时，我恍惚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从车里跳了出去。

    司机的半边脸已经僵住了，他的另外一边脸肌肉在不停地跳动着，“大哥，这车，我不能开了啊……我还想活命啊。”

    胡门庆的脸变成了一张白纸，他伸出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

    这边还没有缓过来呢，突然只听见“哇啦”一声嘶鸣，那只脑袋已经成了浆糊的鸟一下子腾空而起，车窗上留下了一团血迹。

    “妈妈呀！”司机的双手蜷缩着，颤抖着，迅速地又收了回来盖住了自己的脸。

    借助车内微弱的亮光，我又看了看后视镜，胡门庆的眼珠子睁得浑圆浑圆的，就像是嵌在眼眶里的两颗硕大无比的黑珍珠。

    过了好久，等到那血迹都干了，胡门庆才缓缓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开，接着开，不然，咱们谁都回不去。”

    原本早已经被吓得半死的司机这下子更是傻了眼，拧巴着脸望了望胡门庆。

    胡门庆的喉头蠕动了一下，“你觉得现在这路往回走能回得去吗。”

    司机不说话了，他的手在方向盘上摸了又摸，启动雨刷器，把这干了的血渍勉勉强强地刮了刮。又过了很久，才拧动钥匙打着了火。

    “大哥，你确定，这到了目的地，就能把我带回去？”司机问。

    胡门庆点了点头。

    汽车像是一个年迈体衰的老人一样，向前艰难地挪动着步子，两个昏暗的车灯打在前面，却也照亮不了什么东西。

    “还有多远？”胡门庆又问了一句。

    “三公里。”司机答道。

    车窗外终于恢复了平静，尽管是死一般的平静。天上又露出了几颗星星，洒下了一点微薄的光芒。周围还是连绵不断的树，只不过，到了这里，那些树生长得要更加高大茁壮。毫不夸张的说，有些甚至已经要把天都给戳穿了。

    看来，这树的营养供给一定很好。不过，话又说回来，荒郊野外的，这树的营养供给又从何而来呢？

    “大哥！”司机大喊一声，车子却突然提了速。

    胡门庆急忙往车窗外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树没了，外面那连绵一片的，是一座又一座坟墓。

    这些坟墓，都是农村的土坟，用黄土堆成一个小丘，再在顶上压上一团野草。

    一股寒意顿时在车里面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大哥，放心，我开快点，没事的，还有一点距离就到了。”司机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紧紧地握着方向盘，慌乱地打着，车速已经快到了一种几近于飞的程度。

    可是就在司机全速向目的地冲去的时候，“砰”的一声，整个车一震，我们都跳了起来，脑袋撞在了车顶上，生疼生疼的。

    前面的车灯突然大亮，我们得以看清楚了状况。

    那是几座土坟，土坟后面是一座又一座连成壁垒数不清的土坟。

    不对，我们的周围都是连成壁垒数不清的土坟，坟顶的野草在摇晃着，哪里还有路！

    我们的牙齿都格外整齐地一起颤抖了起来。

    “大哥，大哥……”司机已经不会说话了，只能含糊不清地一直呼喊胡门庆作大哥。

    胡门庆，呵，他哪里还能再说话，他的脑袋顶上都在往外面冒着汗。

    “滴滴”，不知道怎么的，司机误触了一下喇叭，老东西吓得尖叫了一声，像极了我看到的那只被荆棘刺穿喉咙的猫。

    然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还在后头。

    “咚咚咚”，有人在敲车窗玻璃。

    司机哪里敢抬头再看，我透过座椅间的缝隙，瞄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遂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忽然，司机喘着粗气，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大……大哥，你看，那坟头上站着的。”

    在胡门庆转头的时候，我也望了过去，这一望，我的心差点没从嗓子眼跳出去！

    在那个最高的坟头上，胡家媳妇一身红，双脚悬空，正耷拉着舌头，瞪着眼睛对我们笑！

    “咯咯咯”，这笑声忽然间变得极为尖厉，就像是有人在用刀划着玻璃一样。

    我赶紧堵住了耳朵，刚想闭上眼睛，却惊恐地发现，我的上下眼皮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一样，压根就合不上去！

    胡家媳妇一下子飘来了过来，贴到了玻璃上，她脖子上的那道口子还在往外冒着血。

    我的脖子被勒住了，血管在迅速膨胀着，我喘不过气来了！

    忽然，她的身影子一闪，没了踪迹。

    与此同时，我只觉得车内掠过了一阵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