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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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小丑
可即使在整个人变得温暖之后,我还是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浆糊似的乱成一片。
于是,我干脆睁开眼睛,等着它困顿了自行闭上去。
这办法倒是有些用,不多久,我就感觉自己的两片眼皮渐渐地往下沉了,一顿一顿地碰在了一起。
可就在我要睡着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我吓得一个激灵,困意全消。我仔细地又听了听,可并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但我可没忘了华林说过的话,这个点无论有谁敲门,都不要开门。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变得很轻。
“妈的,大半夜的敲个屁门,装鬼啊!”我骂了一句,索性把被子蒙在了自己的头上,两眼一闭,准备睡觉。
“咚——咚——咚”,这一次,敲门声变得很缓慢,与之前相比,更轻了。
我的心里早已经不是害怕了,于是从被子里把身体抽出来,披了件外套就下了楼。
我没开灯,想暗中观察到底是哪个在敲门。
茶馆里是那种门板拼接起来的老式木门,也就勉勉强强起个遮挡的作用,要是遇到个稍稍有些能耐的窃贼,这木门就像张纸一样,丝毫不能阻碍他们半分。
不过,茶馆里有华林这样的“狠人”,我估摸着窃贼是不敢接近的了。
我的眼睛扒在一条门缝里,往外面看了看,可是视野有限,压根就没看清什么东西。
于是,我又换了一条门缝,再次看了看,依然是一无所获。
就这样,我把门缝扒了个遍,可愣是连根毛都没有发现。
正当我心里憋着一股闷气准备上楼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请问,里面有人吗?”
我赶紧顺着那声音,往门缝里看了看,这一看,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只看到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嘴巴在门缝外飘着!
见鬼了,见鬼了,我看到鬼了!
一股凉气从我的脚底板直直地冲向我的脑门,我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哆嗦着,摸着木扶手便往楼梯上怕。
这时,门外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
“对不起,吓到你了是吗,真的很抱歉。马戏团那边刚结束表演,我还没有来得及卸妆,便往家里赶,只是,不知道怎么了,迷迷糊糊就到了这里,我现在很冷,能求求你给我杯茶喝,让我暖暖身子吗?”
马戏团?我扶住楼梯,皱起了眉头。
莫非,他是小丑?我想到这儿,两腿哆嗦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没发出一点动静,扒在门缝里朝外面看了看。
在门缝外,有一个脸画得白白的,嘴巴被涂成很夸张的红色,头上戴着五颜六色假发的小丑正站在门外。
他的身子缩成一团,在门外踱着步子,两只手搓着。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冷。
我的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正要开门,忽然想起了华林的那番话,钥匙刚碰到门上的锁便缩了回去。
我又趴在门缝里看了看,小丑的身子已经冻得颤抖起来,他靠着门蹲了下来,两条胳膊抱在了一起。
华林那意思,估摸着是怕我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可我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哪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于是,我不再犹豫,开了门。小丑蹲在门外,我看到他的眼睛似乎闪烁着些泪花。
“赶快进来吧,这外面真的冷死了。”
小丑连连说着“谢谢谢谢”,跳了进来,兴许是职业的原因,他的动作看起来很滑稽。
我把门关得紧紧的,这一道屏障可帮我们阻挡了不少寒气。
我给他倒了杯热茶,他捧在手中,凑到鼻孔里,吸着茶杯里的热气。
“这茶,好香啊。”他望着我,咧开那张通红的嘴巴笑了。
我说:“这是我们茶馆里的招牌茶,味道当然是不一样了。你趁热喝,别等过一会儿凉了,那边我给你泡了一大壶呢。”
他那又红又圆的鼻头抽动了一下。他将茶杯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唇边,轻轻地吸了一口。
“你这嘴巴上的油彩不擦下来,可以喝吗?”我有些担心。
小丑咧开了嘴巴,调皮地晃了晃脑袋:“没事的。”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小丑。小时候,偶尔有马戏团下乡来演出,也不过是几个耍杂技变魔术的在台上哗众取宠,电视里那个能带给小孩子欢乐的小丑,从来没有在台上出现过。
而现在,他就坐在我的面前,也算是圆了我这十八年来未了的一个心愿,我还是很开心很激动的。
我的目光转到了他那个又大又圆的红鼻子上,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假的吗?”
小丑将手中的那个茶杯往空中一抛,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了红鼻子上,他故意用一种很滑稽的语气说道:“你猜猜看,你要是猜对了,这个杯子才能拿回去哦。”
望着眼前这个搞怪可爱的小丑,我笑了起来。
他把那一壶热茶都喝完了,却说自己还是有些冷。他伸出那双手让我摸摸,我的手一碰到他的手,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忙不迭缩了回来。
于此同时,小丑也把手缩了回去,一脸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的身子天生就弱得很,寒气重。”
我笑着说没关系,又去给他泡了壶茶,他又把这壶茶给喝完了。
他把杯子放了下来,说:“我该走了,现在我的身体暖和多了,谢谢你啊。”
我把他送到门口,他回头对着我摆了一个超人的姿势,冲着我咧开嘴笑了笑。
我挥手同他告别。
他肥大的五颜绿色的裤子拖在了地上,和头发相得益彰。他的脚下踩着一双薄薄的,鞋尖高高翘起的鞋子。
月光照亮了他的身体,可是,他的身后并没有影子。
我忘了那天晚上我是怎么躺到床上的,似乎是被一阵风吹到了床上,又似乎,是被一双冰凉的手推到了床上。
我只记得那个梦,梦里有一张鲜血淋漓的嘴巴在我的床边飘来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