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三个纸人

    我望向李一的床铺，空空荡荡，没有人影。

    “我们都要死了。”李一的声音又从那张空床上飘了过来。

    邓峰拉开窗帘，这时，我才看清，他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是死人一般的白。

    他的凹进去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用目光把我开膛破肚。

    我故作镇定地说：“早点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他的窗帘拉上了，宿舍里的灯熄了，死一般的寂静把我包围住了。

    邓峰的呼吸很平缓，听上去似乎正做着一个无比美妙的梦。

    可是，我一直觉得，他没睡。他正缩在黑色的窗帘里，透过那道若隐若现的缝在观察着我。

    我有些紧张，他的床上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嗷嗷嗷……”是那个怪物！

    我心里一惊，有些害怕。莫非，邓峰就是那个怪物？

    可我的疑惑刚产生，那声音就消失了。邓峰的床上变得安安静静。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他的的确确睡着了。

    我又听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异常，自己也困得支撑不住了，遂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清晨，我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心里有些烦躁，跑到窗户边一看，楼下聚集了一群人。金发正从不远的地方小跑着赶了过来，他比昨天我见到时更加憔悴了。

    而在人群正前方的那片草地上，邓峰的尸体泡在了鲜血里。

    我大惊，慌忙下了楼。

    这一次，由于之前金发交代过，所以保安们并没有对我多加阻拦。

    邓峰的四肢已经断了，勉勉强强地和身体接在一起。他的双眼里充盈着鲜血，看上去异常恐怖。

    而他的头顶，也被敲了一个洞，里面的脑子也被吸光了。

    我呆呆地望着邓峰的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第十个了……”金发的声音很沙哑。

    我问：“林哥什么时候来。”

    “明天。”金发头也不抬地说，看样子，他不单单是对我们，就连华林也没有了信心。

    “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金发怒吼着，眼睛里是愤怒，是无可奈何。

    一个保安这时候有些冒失地问道：“校长，报警吗？”

    金发瞪着他：“报个屁！这事情是人干的吗？是人能解决的吗？”

    那个保安愣住了，匆匆退到了后面，他的脖子完完全全地缩进了衣领里，头连抬都不敢抬一下。

    “先把他抬下去吧。”金发招了招手，几个保安抬着担架上前，将邓峰放在了担架上。

    “啪”的一声，他的一只胳膊掉在了地上。一个保安战战兢兢地把它给捡了起来。

    “啪——”又是一声，他的另一只胳膊掉在了地上，金发看了一眼刚刚捡胳膊的那个保安，保安硬着头皮，伸出那双颤巍巍的手，勉勉强强把另外一只胳膊也捡了起来。

    两条胳膊放在了邓峰的胸口，看上去就像是从他的胸口里生长出来的一样。

    金发亲自为邓峰的尸体蒙上了白布。

    尸体经过我时，一阵风把那块白布掀起了一角，邓峰的一只眼睛露了出来。

    那只眼睛对着我眨了一下！

    紧接着，白布下面传来了邓峰的声音：“快点死吧，下来陪我们作伴！”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宿舍里异常冷清，三个床位空荡荡的，无尽的孤独朝我的内心侵袭而来。

    一个人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胡思乱想的后果，便是一连串的幻觉在眼前出现。

    我盯着李一的床位发着呆，上面的床褥早已经被他的家人收拾干净。我还记得那天他父母过来的时候，哭声震天，两行浊泪在岁月刻下的皱纹里漫流。

    现在，空空的床铺上，躺着几块白色的床板。

    我盯着床板看了很久，可慢慢地，却看到了异样。

    床板上飘忽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个影子起初只是小小的一团，逐渐被拉长、放大。

    我看清了，在李一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穿着一袭白色长袍的人，白色长袍上的帽子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背对着我，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大着胆子下了床，走到他的窗前。那个人像是没有觉察到我的靠近一样，依然一动不动。

    我伸出手，戳了戳他。这一戳，让我的脊梁骨里都钻满了凉气。

    那个人竟然是纸糊的！

    我把他翻了过来，他没有脸，帽子里空空荡荡。

    这时，我听到上铺有动静，便抬头一看，邓峰的床上，也有一个纸人。

    那，段子的床上会不会也有一个？

    我急忙转头，果然不出所料，上面的确有一个！

    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三个纸人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哭声有些撕心裂肺。

    哭着哭着，那三个纸人都从床上跳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又爬在了一起。

    我蹲下身子，问道：“你们为什么事情而哭？”

    三个纸人没有反应，依旧只是哭。

    他们哭了这么久，我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们也是会流眼泪的。只不过，那眼泪并不是水，而是白色的脑浆。

    我的手在触及到那种尚有些温热的液体时猛地缩了回来，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吱——吱——吱”，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纸人，他们向门口爬了过去。

    门自己开了，地上，拖着一个长长的黑色的影子。

    影子向前移动了，三个纸人紧紧跟在了影子后面。

    见状，我立刻冲了出去，走廊里，那个黑色的影子拖在地上，可是并没有看到人！

    外面又起了大雾，黑色的影子连同那个纸人一通进入了雾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我没有再追过去。因为我知道，在这雾中，无论找什么都是徒劳。

    天亮了，我急忙跑到了金发办公室。这几天，为了尽快解决眼下这桩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他吃住都在学校。

    我和金发说了自己亲眼看到的状况。

    他先是吃了一惊，不过他告诉我，今早并没有死人。我的心里为此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紧接着，他又告诉了我一件让我诧异不已的事情——昨夜到今天清晨，压根就没有起雾。

    难不成，我又做了一场梦？我的脑袋一下子迷糊了。

    “金发，我来了。”门口传来了华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