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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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七章  物归原主

    金发没办法,只得极不情愿地同意将这罐人脑暂时放在自己的办公室。随后,便立刻拟好了通告,下发了出去。

    当天,学生们的尸体全都被召回,齐齐整整地躺在由数十张课桌拼成的、蒙上白布的巨床上。

    他们的眼睛没有一丝光泽,就像是一块块涂上墨水、嵌在空洞眼眶里的木头。

    看到段子、李一、邓峰的尸体的时候,我不免得悲从中来,鼻子一阵酸涩,遂不敢再看。

    金发说:“老华,还真的让你说对了,他们的尸体果然没有下葬。”

    华林冷冷地望着他:“只不过我能猜中他们父母的心罢了。”

    金发说:“那接下来怎么办?”

    华林说:“那个罐子呢?”

    金发说:“还在我的办公室放着,要不让陆兄弟拿过来?”

    我歪着头看了他一眼,他只当没有看见,继续同华林说话。

    “小陆留在这里还有其他任务,你去好了。”华林在金发的话还没有说完时便打断了他。

    我一阵窃喜,心想,金发还妄图和我踢皮球,这被华林轻轻一扎,皮球没气了,他还踢个毛。

    我对着金发拱一拱手,金发扁着嘴巴,极其沉重地摇了摇头,迈开那估摸着灌满了水泥的两条腿,心不在焉地走了出去。

    他把胳膊伸得离身体很远,捧着罐子回来了。

    华林伸出手敲了敲罐子:“暂时先委屈你一会儿,我这就物归原主。”

    说完,他用两指把封在罐口的符揭了下来,揭开符的一瞬,我明显看到有一股黑气从罐子里冲出来,金发立刻把头扭到了一旁,五官向中间挤压着。

    “往前走。”华林对金发说。

    金发捧着罐子,就像是一个行动有些笨拙的孕妇在捧着自己的大肚子。

    华林从布袋里掏出一张约莫有一掌宽、一米长的黄纸,将一端搭在罐子口,另一端伸进了一具尸体头骨上的那个洞里。

    望上去,那张黄纸,就像是一条长长的舌头。

    华林望着金发,说:“捧好了。”

    随后,他用手指轻敲了一下罐子,便有一小团脑子沿着罐壁爬了上来。华林的手指在前面引着,那团脑子贴在黄纸上,如同漫步在一座桥上,稳稳当当地滑到了那个洞里。

    华林拈起黄纸,又找出一张画着圆圈的符纸,贴在了那个洞上,手往符纸上一盖,一股白气从他的手指缝里渗漏出来。

    华林拿开手,原先的那个洞被封得严严实实,那张符纸俨然已经化成了缺损的那块骨头。

    照这样的方式,华林又把另外的九只脑子分别归回了九具尸体里,并用符纸封好。

    尸体的表情,较之刚刚,似乎多了一丝安详。

    这时,我有了一个疑惑,华林这么做,会不会出啥岔子,毕竟他也分不清哪只脑子是属于哪具尸体的。

    我刚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华林冷冰冰地说:“不会有错的。”

    金发捧着罐子呆在了原地,罐子里伸出来的那张符纸耷拉到了地上,愈发像一个人的长舌头了。

    而那个黑漆漆的口,便是人贪得无厌的嘴巴。

    我开玩笑地对金发说了句:“金校长,罐子里有一条舌头!”

    金发“啊”地大叫一声,手一哆嗦,手中的罐子掉到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它完好无缺。

    罐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到了我的脚下,自动罐口向上站了起来。

    我望着那个黑洞洞的口,心里有一些发虚。我担心里面,会真的长出一排牙齿,伸出一双手,钻出来一个头顶开了个洞的脑袋。

    华林捧起罐子,看了我一眼,说道:“难为它了,这只罐子,命数已尽了。”

    我完全不明白华林这话的意思,便问道:“林哥,你这又是啥意思啊?”

    华林解释道:“这罐子周身没有一点花纹,通体漆黑,唤名寓灵罐,能吸收遏制怨气,存放死者残肢再合适不过。但是,只能封一次口,寓一次灵。封口再开,其效已失,命数已尽,已成废罐。”

    我伸手摸了摸这个黑色的罐子,万万没想到竟然有如此能力。

    “老华,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金发问道。

    华林说:“把学生们的尸体都送回去,让他们入土为安。”

    金发点了点头,眼睛里是无限的悲怆。

    华林以爸爸探望孩子的借口进了我的宿舍。我把刘恕也喊了过来。

    我把见到纸人的事情同华林说了后,华林沉默了一会儿,说:“那纸人,是你死去的舍友留在宿舍里最后一点意识幻化出来的。他们,或许是想通过这种间接的方式告诉你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一听,心里一惊,问道:“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不在宿舍了吧。”

    华林笑了笑,并不言语。

    刘恕一直在搓着手,他迫不及待地抢着同华林说:“林哥,实话和你说,这些日子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要是把这事儿一直让我们查下去,那估计它得成为千古悬案。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华林掏出一根烟,刚准备要抽,我急忙冲他摆摆手:“林哥,这是宿舍。”

    华林捏着烟的两根手指在空中僵住了,尴尬地笑了笑,把烟收了回去。

    “慢工出细活。慢一点,可以有足够的时间把该摸清的都摸清。”他吐出一口气,那模样,仿佛是在吐烟圈一般。他这,应该是在吸空气烟吧。

    他接着说:“我们今早把树下的东西都挖出来了,今晚,它必定有行动。我们到树下蹲守。”

    是夜无雾,明月高悬,星光点点。

    我们到的时候,华林早已经站在树下了。

    “林哥。”我和刘恕一起打了招呼。

    华林将食指靠在嘴边,示意我们不要说话。我们走到树下,他伸出手指了指离树不远处的那几座假山。

    我们心领神会,同华林躲到了那几座假山后。

    假山很大,就连我们在月光下拉得长长的影子都被遮住了。华林的眼睛趴在一个孔里,盯着外面,密切地注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一阵风吹过,那棵瘦削的树在月光下舞动起了枝丫,树影婆娑,宛似一个正在跳着艳舞的妖婆。树上黄中泛白的叶子哗哗作响,一片一片,一张张没有眼睛的人脸,纷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