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你已经死了

    我只觉胸口一紧，眼睁睁看着那傀儡对我冷笑：“嘿嘿，你醒了？”

    “什么鬼！”我无暇多想，大叫一声之后，拖鞋就划着弧度飞了出去。

    傀儡娃娃脸上依旧是那副神情，我的拖鞋却在它身前诡异地来了个自由落体，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吸收了它投过来的力。

    “你一个死人，就消停些吧。”

    我靠，竟然从一只傀儡娃娃口里听到了鄙视。

    “特么谁在我房里，出来！”我确定是有人半夜溜进来戏弄我，大声朝房间里喊，同时朝四下里看去，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别找了，这儿就咱俩，没别人。”傀儡嘿嘿冷笑，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而且这里也不是‘你的房间’。”

    “不是我的还是你的？”我有些生气，拖鞋砸不死你，老子走过去把你扔出去总可以吧？

    说时迟，那时快，我三两步就要上前，结果身体在即将要接近它的时候，突然动弹不得。

    “你……”

    这会儿我是真怕了。

    梦还没醒？

    或者我撞鬼了？

    它像是能够看穿我的心，抬起木质的手臂，墙壁立刻变得透明，显出外面的景象。

    尸山、血海、拿着铁棍和皮鞭的鬼，以及……不断哀嚎着，从血海中爬出来，却又被生生杵下去的……人。

    他们的皮肤已经溃烂，露出鲜红的血肉，在血海中挣扎着想要上岸，却被那些鬼无情地打回去。他们哀嚎、不甘又痛苦，一次次努力失败，一次次不肯放弃，直到血肉模糊的手指露出森森白骨，终于没了力气，没入血海之中。

    这景象看得我头皮发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出去，你就会变成他们这样。”傀儡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在我看来却特别阴森。

    “这些人是像你一样，一生碌碌无为而后死掉的人。他们在血海中受刑，直到骨肉被炼尽，只剩下灵魂，才能够被鬼差们带去轮回。”

    我一个哆嗦：“你的意思是，你救了我？”

    它的头僵硬地扭过来：“不然呢？出现在你梦里的女人是死神，他们喜欢化成对方脑中幻想的人的模样，然后勾走他们的魂魄，这被称为‘死神的温柔’。”

    这么说，之前的苍老师是死神，还带走了我的魂魄？

    做梦，老子一定是做梦了！

    而且还是梦中梦！

    我现在只想马上回到被窝里睡觉，反正第二天醒了，一切都会过去。

    但我还是动弹不得。

    “我没有吓唬你，这里是地狱，我不过是略施小计，让你瞒过鬼差们的眼罢了。”

    傀儡娃娃冷笑了一声：“但是要下地狱和他们一样被熬炼数百年，还是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就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我吞了下口水：“你是什么人？”

    “一个能在说话间决定你生死的人。”它的语气更加阴森恐怖，“顾罗生，我要你替我做事。”

    要么死，要么生，只是关乎我性命的大事，我也并非是在民族危亡关口的烈士，这种情况下自然是答应它的要求。

    “我一个宅男，能替你做什么？”

    它嘿嘿冷笑：“你的身体里流淌着傀儡师的血，我要你成为傀儡师。”

    我愣在那，尘封已久的回忆被唤醒。

    我的父母曾经是数一数二的傀儡师，我住的房子下面就是他们的工作室。人们都说，他们的作品仿佛能赋予傀儡生命。

    可是三年前，他们去世了。

    “呵……别开玩笑了。”我面露苦笑，“我可没有爸妈那样的手艺。”

    “这不需要手艺，纯粹是灵魂的传承。”它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我会唤醒你身体里的潜能，让你‘记’起这种感觉。”

    “可是，我为什么要成为傀儡师？你想要得到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它厉声道，“想要继续活着，就乖乖听话！”

    见我面露惧色，它的语气略微缓了缓：“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与重要的人生离死别。我要你用这门手艺，安慰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人们，让他们重新获得活下去的希望。”

    这面目阴森可憎的傀儡竟然还有这么善良的一面？

    我有些不可置信，它却突然离开原地，飘在我身前。

    “不要妄图揣测我的意思，你只需要照做！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它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我，“你只能用这种事积累的‘德’获得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她’！”

    她？！

    我心里“咯噔”一下，它却将我整个人看穿。

    “没错，你逃避了三年不愿面对的，你的妹妹——顾盼生。”

    “那次事故，在你看来是意外，但一切都是因果。”傀儡幽幽开口，“你的父母已经化作一捧土，但妹妹还有救。这是你的机会，也是你的救赎，你答应吗？”

    我动弹不得，只觉冷汗直流。

    三年前，爸妈带着妹妹出去，发生了交通意外，父母当场死亡，妹妹也成了植物人，唯有在家里的我逃过一劫。

    “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要求，盼生她……真的能够好起来吗？”我定定望着它，希望能够得到肯定的答案。

    “你能够做出和真人一般无二的傀儡，以此来安慰活着的人的内心。他们感激你、需要你，就会为此付出代价——生命的代价。”

    傀儡咧嘴笑了。

    “别把这当成是恶魔的交易，这不过是以命换命的等价交换。你得到了那些人的生命之后，就能够延续你自己的，而多出来的那部分，还能够分给你妹妹。”

    “怎么样啊，这是不是很有趣？很神奇？”它的脸向我靠得更近，鼻尖快贴在我脸上了，“答应我，就能够救她。”

    “我干！”

    把心一横，我终于决定了。盼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亏欠，我要救她！

    “好！”

    傀儡似乎心情大好，将手掌按在我的额头，顿时一股力量涌进来。

    我只感觉一道幽蓝色的光撞进身体，跟着脑袋就如同被翻搅一般疼了起来。

    “啊——啊——啊——”

    我疼得在地上打滚，抑制不住地惨叫，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度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浑身被汗浸透，现在身体略微有些发冷。

    我从地上起来，发现那只傀儡已经不在我的房间里，电脑里还放着苍老师的影片，但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看了。

    我站起来，推开门，走下三年未动过的阁楼。

    下面是我父母曾经的店面，他们用我的名字将其命名为“罗生傀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