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老人的心愿

    周强一刀一刀捅在老爷子身上，他双目赤红，脸上挂着兴奋的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变-态。

    “你不是我爹，你只是个傀儡……你不是我爹，你只是个傀儡……”

    他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手下不停，仿佛上了弦的机器。

    刚才进去的那群人，听到声音陆续走到他旁边看着，只是见他如同机械般的样子，吓得呆立在一旁。

    “这小子疯了……”为首的“大哥”眼睛也不眨一下，默默说了一句。

    傀儡周老爷子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然而还是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他怒目圆睁，毫不留情地张口痛斥儿子的恶行。

    “混小子！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我原以为你会弃恶从善，没想到你还是冥顽不灵！”

    “你住口！”周强手下不停，“你还当自己是我老子吗？呸！你不过是一个做出来的傀儡！还当人家老子上瘾了？”

    他一面下刀子一面自顾自地说：“你不是不告诉我钱在哪儿吗，行！等你死了以后，我慢慢找！你死了，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

    没想到，老爷子乐了。

    “嘿嘿，混小子，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

    他身体破碎，衣服已经成了一片片碎布，胸口、肚腹，满是被弹簧刀割伤的地方。

    然而，他的话却掷地有声。

    “你知不知道，你用自己二十年的寿命换了一个活生生的爹，从你把我接回家开始，咱爷儿俩的命运就绑定在一起了？”

    他冷笑了两声，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

    “你对我下刀子，伤不到我，会流血的人，反倒是你自己。”

    周强啐了一口：“呸，都这样了，你吓唬谁……”

    然而，当他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低下头去看的时候，整个人吓呆了。

    他身前的衣服早已经碎成一条一条的，被鲜血染红，肚子更是变成一滩烂肉，肠子肚子流了一地，还有一截粘在他鞋子上。

    “呕……”

    弹簧刀掉在地上，他再也没有力气，一手捂着嘴，另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只说养儿防备老，事到头来一场空……”

    录音机里兀自放着《清风亭》，我看了一眼小萝莉：“走，我们去叫苏日安。”

    苏日安急匆匆推门进去的时候，那几个汉子早就走掉了，房间里只有蜷缩成一团的周强和一只老年人傀儡。

    “喂，周强……”

    认真负责的小警察急匆匆跑过去，看他瞪大了双眼，嘴角吐着白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拨通了120，并和局里的人联系。

    这一切做好后，他看向我。

    “顾老板……”

    “什么也别说了，我只是碰巧看到了而已。”我伸手阻止了他说话，“因为之前看到你在小区那边，聚精会神地做着什么，就没好意思打扰。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必须来告诉你。”

    不一会儿，医护人员和警察先后来到现场。

    医生对周强进行了检查，确认并没有生命危险后，将他抬上了救护车。

    他身上没有任何外伤，只是精神看起来好像受了刺激。

    “顾老板，等周强稳定下来，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询问。”苏日安朝我敬了一礼。

    “我会的，我在傀儡屋里随时恭候您的大驾。”

    笑着点头，我看了屋里的傀儡一眼，和他们一起下了楼。

    警察将周强家贴上封条，苏日安也离开了那里。

    我见事情告一段落，便叫了一辆车，回到店里。

    “这下您的心愿了了吗？”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身体不断溢出幽蓝色光点的老人。

    周老爷子有些颓然，他叹了一口气，仿佛一下老了二十岁。

    “给你添麻烦了。是我存了不该有的幻想，到头来，他还是没有变……”

    他说着，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我本来还想，如果他能够这样坚持一个月，我就什么都告诉他的……就差那么几天……”

    说完，又是一阵叹息。

    “您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块儿说了吧，时间不多了。”我看着他。

    周老爷子摇了摇头：“没啦，我这唯一的念想都成了这样，我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最后，他又想了想：“小伙子，你最后帮我个忙，我告诉你强子一直想要的那笔钱的下落，你替我取出来，再帮我把后事料理了。余下的钱你是自己留着，还是捐给希望工程，都随你。我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可是希望别人的儿子有出息啊！”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他。

    老爷子身上的蓝光不断溢出，身体也越发透明，没过多久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主人，这位老爷爷他‘走’了。”小萝莉站在旁边轻声提醒我。

    “嗯。”

    “主人，关于他最后交托的事情，您有什么打算？”

    我叹了口气：“先把老爷子后事料理了，再看看余下多少钱吧。”

    当晚，趁着月色，我们再度出现在周强家里。

    封条对小萝莉而言形同虚设，我们很轻易就不留任何痕迹地进入房间。

    周老爷子说，那个存折就放在他们一家合照的相框里。

    我蹑手蹑脚地到了客厅，看到电视机柜上那个被放得老大的照片。

    那时的周强还是个略带青涩的少年，周老爷子两口子也还算年轻。

    老两口坐在那儿，周强站在他们身后，一家人和乐融融，每一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你怎么就不想想过去的时光呢？那时候，你也是幸福过的。”

    利索地将相框打开，从里面将红色的存折拿出来，又把照片原封不动地装回去。

    里面是老两口晚年得来不易的一点儿积蓄，里头有十三万多。

    我打算以周强的名义，拿出十万来捐献给希望工程，余下的三万多块给老爷子办理后事，剩下的钱就归我自己当劳务费。

    小心翼翼地将存折收起来，我又踱步到老爷子的房间。

    白天离开的时候，没机会将那个傀儡一并带走。

    毕竟它也算和老爷子相处一场，临了连他一起烧了，也好有给他做伴儿的。

    可我找了一圈儿却发现，那只傀儡根本不在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