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龙杆改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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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龙杆改的地板

    “龙杆改的地板”

    周先生狠狠的踩了几脚之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所有人一听,眉头都紧皱到了一起,龙杆不是专门抬死人的吗,怎么会搞来建客栈了?这么一搞,我都成了被龙杆抬过的人了。

    “应该是当时木料紧缺所致,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一家之言,要找到真正的真相,只有去问问老板娘了,看看她有没有这座客栈的修建记录,若有,或许能解开当年的事情,也能证明我所说不假。”

    周先生缓缓地解释道,我们都被这事儿搞得有些震惊了,为了证实张先生所言非虚,张海龙带着大家去问了客栈老板娘。

    客栈老板娘回忆说,这客栈是她二十年前盘下来的,当时也没有什么修建记录的,就是有几本破烂的古籍,也不值什么钱,都被她一股脑儿的扔进了杂物仓。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几本破烂的古籍,或许能够解开这一切迷底。

    张海龙给客栈老板娘要了杂物仓的钥匙,带着众人去了杂物仓,一番折腾,终于找到了那几本古籍。

    根据古籍之上的记载,这座客栈始于元朝时期,为当时的镇蛮大将军,波多尔所建。

    波多尔受命镇守云贵,一日来到这高原之巅,忽被这天上云海所惊艳,萌生出了在这里建一座客栈,招揽四方英雄才子的想法。

    于是下令建造了这座客栈,只是因为当时木料紧缺,工期又不能耽误,于是波多尔就下了征木十三法,命此地之民,每日必须交足木料。

    此间有一户人家,姓郜名长江,郜长江上有二老,下有妻小,平日里做些走街窜巷的小生意,养家糊口,全家上下,就他一个劳动力,娃娃要饭吃,婆娘要衣穿。

    这日郜长江做了一上午的生意回来,刚卸下担子,屁股都还没在板凳上捂热和呢,差官又催着交木料。

    眼看着木料交不上,要受杀头之刑,郜长江灵机一动,将抬死人的龙杆拉出,充当了木料。

    这龙杆本就是抬死人入土的东西,平日里没少沾染了阴气,那些个死亡的魂啊魄的多少也残留在其中,日久天长于是能闻哭丧之声。

    我们听见哭声,并不是第一波人,古籍之中也有记载,客栈建成之后,有一房间,能闻夜鬼之哭,众皆以为神住,是以此间房不住人,有那些个文曲星下凡的才子,为了找寻灵感,住进其中,其余时日,众人皆焚香拜之。

    古籍之中,还有言曰,因当时木料紧缺,于是只建了二楼,之后至清朝中期,再建五楼,发展至今,已有十八楼也。

    这客栈生在高原之巅,风起云涌之时,犹如云上天宫,仙家浩宇。

    事情随着古籍的记载而水落石出,老板娘已不能相留,张长兴和刘珍儿辞了我们大家,兀自去了,天高海阔,他日或许能有相逢之期。

    老板娘却有些苦恼了,缠着张海龙给她想想办法,要是世人都知道她这客栈闹鬼,这生意岂不是做不成了?

    张海龙脑子也好使,灵机一动对老板娘说道:“这是一个好事儿啊,这间屋子有夜鬼之哭,这是一个极大的特色,广告发出去,定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呢?”

    老板娘也不愧是个生意人,脑袋通透,经张海龙这么一点,瞬间明白过来,高兴地叫道:“谢谢张老板,老娘我要发了。”

    张海龙轻笑一声:“那要看你怎么包装了,对了我们的开销……”

    “什么开销?全都算在老娘头上,张老板以后常带朋友来啊,一律一折起!”

    老板娘豪气干云的说道,张海龙笑了笑:“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走了。”

    就这样,我们一起下了韭菜坪,张海龙将我们送到了车站,给我们买了回村的车票。

    “海龙,不一起回去看看?”

    分别之际,我对张海龙说道,张海龙看了看晴朗的云天,忽然笑道:“回去?看什么?”

    他这句话是无心之言,却是问得我一愣,对呀,他回去看什么?他于牯鸡村,终究是二十年的过客,张老太太一死,他回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回去看什么?

    “行了,有时间了来县城找兄弟玩,我跟你说追奕秋姐的事情你可得抓紧了啊,奕秋姐优秀得很,一不小心,你就什么都没有了,对了还有养老阁那事儿,能行就行,不行就不要勉强了。”

    张海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点了点头,不想把这小小的离别弄得有些伤感。

    我看了看张海龙身边的周先生,郑重的伸出了手:“您好周先生,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韩旭,您可以叫我小韩。”

    周先生点了点头,伸出了他那沟壑纵横的枯枝一般硌人的手:“你好,推背门第一千二百三十六代传人,相师周长生,别人都尊我一声周瞎子,小兄弟看得起我,日后叫我周瞎子就行。”

    我点了点头:“好男儿惜别,但不争这三滴惺惶泪,那今日就此别过了,日后有缘自然会再见,海龙,周瞎子,二位保重。”

    “不远送。”

    周瞎子和张海龙同时说道,而我也直接登上了回村里的公车,四个小时的车程,水妹倚在牛犊子怀里睡着了,老田趴坐在座位上,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啥。

    奕秋坐在我的旁边,时阳光刚好从窗户里照进来,洒落在我们的身上,斑驳陆离,有些闷热,却也异常的温暖。

    “奕秋。”

    我轻声的唤了一声,奕秋奇怪的嗯了一声,回头看着我。

    我局促了一下,方才道:“你猜刚才在车站的时候,海龙对我说了什么吗。”

    奕秋摇了摇头,我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知道啊,你猜猜看啊。”

    奕秋摇了摇头:“男人的事情我不喜欢猜,也不会猜。”

    我听了只能无奈的一笑:“刚刚海龙说了,让我追你追紧些。他说你优秀的很,我一晃神,你就没了。”

    奕秋脸色微红,坏笑道:“你追我了吗?我怎么感受不到。”

    “那我现在就让你感受感受。”

    我伸手要去搂她的腰,没想到公交车一阵颠簸,我们都歪向了半边。

    经这么一晃,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今日张海龙一提,我这危机感更是犹如泰山压顶一般朝我压来。

    “奕秋,说正经的,我有话问你。”

    我坐正了身子看着她道,奕秋看着窗外,随口道:“有什么话就问吧,搞那么正经干嘛?”

    我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方才说道:“也就是那次,我去大板沟洗澡,我看见你爸妈了。还有……还有一个男的……那男的是谁啊。”

    奕秋一听,兴奋的道:“你猜。”

    我看着此时高兴得有些像个孩子一般的奕秋,说实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提起他,奕秋都能兴奋得像个孩子,那他在奕秋的心中,分量可想而知。

    蓦然间又想起张海龙的话来,“奕秋姐优秀得很。”对啊,奕秋确实优秀得很,又怎么会看得上我,那个男的和他站在一起,就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而我和她站在一起?连我自己都呵呵。

    “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变了?学川人变脸呢?”

    奕秋看了看我说道。

    “嗯,额。”

    我有些尴尬的应道,我这人生平好酒,烟很少抽,而我此刻,不顾在公共场合的形象,点了一根烟,思绪横飞,我不知道,我留在牯鸡村,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次的韭菜坪之行,也算收获不小,张长兴的一句“你不敢”,赤裸裸的击穿了我所有的顾虑,还有那古籍之中记载的郜长江。

    也许所有人都只看见苛政猛于虎,劳民伤财,而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养家活口的市井小民,在死亡刑法之下的偷生,一块龙杆木,偷得全家之人的性命。

    世间之蝼蚁,尚且偷生求命,何况人哉?牯鸡村的村民,难道不想偷生求命吗?

    答案是否定的,世间生灵,大到展翅九天的鲲鹏,小到泥虫蚂蚁,蝼蚁蟪蛄,在无端的死亡来临之前,都会想尽办法,求命偷生。

    牯鸡村的村民也不例外,王家老太婆,张老太太哪个不想偷生,只是养老阁这把悬在头顶的大刀,压得他们连走出养老阁的勇气都不曾有。

    那日暮西山,卷缩在养老阁之中,像一个濒死的老猫一般的阳家老太太,何尝不想偷生,人活着,比什么都好。死亡不过是睁眼闭眼之间而已。

    求命偷生,乃人之本性而已,我吸了一口烟,心中已经下定决心,此次回村之后,找个机会,将阳家老太太从养老阁中背出,实在不行,就麻烦张海龙,将阳老太太送往城里的养老院颐养天年。

    这样也算是给自己一直焦灼着的心,一个合理的交代。

    公交车在坑坑洼洼的马路上一颠一簸的前行着,而我在这一颠一簸的旅程之中,从斑驳的光影之间,仿佛看到了一丝光亮,这丝光亮很小很小,但我相信终有一天,这丝光亮,会变成照亮前途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