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碗馄饨

    我赶了一夜的路，才到了县城边儿，此时天还未亮，路上早点的摊子便摆好了，我也累了饿了，便坐下，跟老板点了碗馄饨，吃了起来。

    这天儿凉飕飕的，本想着吃碗热腾腾的馄饨驱驱寒，可是也不知怎得，嘴里头吃着倒是烫的，可是却感受不到热乎，又吃了几口也是如此。

    “小伙子，我们家的馄饨咋样啊？”老板凑过来，笑着问我。

    我抬头瞧他，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半秃的头，剩下的那几根稀疏的花白毛发，挽成了个小发髻，脸上全是麻子，眼睛部分深深凹了进去，只留下了两个黑点儿，泛着精光，老板笑着，露出一口大黑牙，还掉了好几个。

    我头一次见这般模样的人，长得这么磕碜，要比我在村里头的时候，瞧见的那些尸体都要骇人。我低头看看那馄饨，再瞧瞧老板的那张脸，心里头实在是膈应， 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小伙子，你还没有跟我说，我家的馄饨好不好吃呢。”老板有问了我一声，似乎还发出了一种很怪异的笑，从我的耳朵刺入，挠的我心里头都难受了。

    “好……好吃……”我放下勺子，笑得尴尬。方才他问的时候，我会回忆过这馄饨的味道的，可是脑海里头啥也没有留下，跟压根儿没吃一样。

    “好吃你咋不吃了呢？”老板脸色稍稍有些僵了，大抵是瞧见我放下了勺子心生不满。

    我谎称我吃饱了，还要赶路之类的话，总之就是不想再吃了，可是老板的脸离开冷了下来，死死瞪着我，我隐隐还能够瞧见，从他鼻子里头还冒出了点儿烟雾。

    就是这烟雾，看着看着我的眼睛都有些花了，瞧见老板的脸，开始脱皮了，一点儿一点儿的掉落。露出里面的肉，不含任何红色血迹的白肉。

    “说！吃不吃！”老板拍了一下桌子，吼了我一声。

    我身子一个哆嗦，想要起身走人，可是屁股跟黏在凳子上头一样，根本就没有办法起身。我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四周瞧去，看看能不能拉上个路人求救之类的。

    可是天还没有亮，路上连路灯都没有亮，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呢？我看看老板，再瞧瞧这碗馄饨，不知道该如何下口了。

    周围忽然有了光亮，却不是常见路灯的那种暖黄色，而是一种幽幽的绿色，这路上也逐渐浮现出了“人”的影子，他们瞧不见下身儿，只是在路口那边飘着。

    这条路上也多了些别的早点铺子，那些玩意儿飘了过去，同我一般蹲下吃着东西，还有的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晃悠着。

    我有些紧张，再看看威逼着我的老板，又低头看那馄饨，憋屈到不行。

    罢了罢了，反正反正都已经吃过了，也不差这点儿了。

    如此想到，我拿起勺子抬起碗，直接扒了个干净，只剩下了汤水，再放下碗的时候，发现剩下的汤水发现了边话，那哪里是寻常放馄饨的骨头汤，红彤彤的一片，还透着甜腥味儿，这分明就是血水。

    我一阵儿恶心，胃里头开始翻滚着，但是我清楚，我是万万不能够在此处吐了的，急忙起身，给老板放下钱，准备离开这里。

    欠谁的钱，都不能够欠着阴间的，这是我爹曾经叮嘱过的。

    “小伙子，你不能给我假钱啊。”老板幽幽的声音响起，不过却没有气愤的意味儿。

    我回头看去，发现老板一手拿着我给的钱，一手从口袋里头掏出了冥币，进行着对比。他脸上还得带着笑，那张皮已经完全的脱落，露出了里头的里头的白肉，甚至是有的地方还透了白骨。

    我不想再做纠缠，回过头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因为奔跑，胃里头的不适感增加，我扶着面前遇见的一棵树，搁那儿疯狂吐了起来。

    “呕……呕……”我吐着吐着，人也清醒了。

    那吐出的东西，是一滩血水，其中还混着眼珠子，被我吐出之后，就滚在地上，慢慢的，蛆从里头钻了出来，那眼珠子自己一个翻滚，朝着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后退挪动着身子，却发现自己此时正坐在地上，还靠着一颗老槐树，而天已经亮了。再看到地上，那些血水和爬着蛆的眼珠子还在，但是却逐渐消失了。

    我面色一沉，心里头复杂的很。我分不真切，我刚刚看到的，遇见的，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做了一个恐怖的梦罢了。

    深思许久，我决定暂且压下这件事儿，准备赶紧赶往县城，去找雷老五看看，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应该如何解决才好。

    起身，嘴里头又冒着一股甜腥味儿，似乎还隐隐泛着臭，我想起之前的事儿，将水壶拿出，漱了下口，忽略吐出的带着淡淡红色的水，拎上报复，朝着县城里头走去，途中肚子再饿，我也没有去吃半点儿东西。

    又到了雷老五铺子的门口，可是与上一次不同的是，雷老五门口的八卦旗子已经撤了下来，门也紧闭，我站在门口有些迷茫，不知道何去何从。

    脑海中想起了上一次，在旁人家铺子门口，跟雷老五遇见的场景，想着他指不定是去了什么地方，又拉客了也不一定，便在他的铺子门口蹲了下来，总归是能够等到人回来的。

    我这刚蹲下，准备靠门的时候，身子后头却空了，直接一个后仰，躺在了地上，眼睛朝着上头看去，瞧见了雷老五那张脸，与往日不同的是，他脸上不含半丝笑意，反倒是布满阴郁。

    “雷老五，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我手扶着地，准备起身，期间冲他打着招呼。

    “进来吧。”雷老五把门往后拉了拉，说完便后退，又进了屋子，在桌子前头坐下。

    我起身，拍拍背上的灰，拎起自己的包，进去坐在了他的对面，这屁股刚着到板凳上卖弄，雷老五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把门闭上。”

    我撇撇嘴，又站起了身子，去闭上了门，悻悻抹了抹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