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手忙脚乱，隔壁的老中医被请到了家里。

    老中医给苏梅诊了脉，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怒急攻心，我说了多少次了她这病气不得，愁不得。我再开一副药吧，不过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沈芙蓉急忙跟着老中医去家里取了药，熬好了药给苏梅喂药，这时苏梅已经喝不下去了。药喂进去多少，流出来多少，最后还是王浩然想了个办法，把麦秆掏空了拿给沈芙蓉，这才喂进去了半碗药。

    沈聪见了松口气，扭头怒视沈家安，刚骂出声就被沈芙蓉给拦了下来。

    “爸，你要生气就出去转转，妈要听到你继续骂哥，万一醒不过来……”沈芙蓉说着哽咽起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滚落。

    “啪”

    清脆的一声，惊到了满屋子的人。

    沈家安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光，跪在地上抱着沈芙蓉大哭：“都怪哥不好，爸骂得对，要不是哥妈不会病得这么重。我不该因为和爸置气就连续几年不回家……”

    他这一哭，沈芙蓉也跟着哭，张淑娴见了也忍不住扭过头偷着抹眼泪，王浩然眼神沉了又沉，变了又变，鼻子也是微微泛酸。

    “爸，等妈醒了我就带妈去首都看病。治好了病我和妈一起回来，我就守在家里守着妈。”沈家安哽哽咽咽地，哭得十分悲痛。

    沈聪脸色缓了缓，沈家安说毕业回家，虽然不能进医院当医生出人头地，但好歹是大学毕业找份体面工作不难。再者毕竟是亲父子，沈聪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责骂。

    沈家安和沈芙蓉兄妹俩哭了一会儿，沈家安才被妹妹扶起来坐在床边守着苏梅，沈芙蓉则是将张淑娴送回房休息，去厨房收拾药渣的时候，王浩然拎了半个生鸡腿走了进来。

    “等婶子醒了，炖了汤给婶子喝。”王浩然放下鸡腿，从怀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用洗旧泛白的手帕。打开手帕，露出两片野山参片来。

    “这是野山参片，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这些年靠着它，我妈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王浩然说着轻轻拿起一片，说是一片其实小的可怜，而且薄如蝉翼，“你拿着，留着应急用。”

    “这可不行，这是保命的东西。”沈芙蓉惊得急忙推迟，这两年来王浩然和张淑娴已经帮了他们家里不少，说什么都不能把野山参片收下。

    王浩然盯着沈芙蓉看了半天，突然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个响栗：“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不是保命的东西我给你做什么？再说你要不收，回去我妈肯定骂我。”

    沈芙蓉抓着野山参片，手抖了又抖，突然扑进王浩然怀里放声痛哭：“我好怕，怕妈妈熬不过去，我也心疼我哥，知道他心里苦，知道他的理想。我该怎么办？爸已经很累很累了，建国还小，如果妈没了，我不敢想。”

    “我知道，没事的，还有我，还有我妈，会熬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王浩然被沈芙蓉抱住吓得身体一僵，绷得紧紧的。片刻后他才放松下来，温柔地拍了拍沈芙蓉的后背，轻声安慰。

    或许是他的声音特别温柔，也许是他的身体特别温暖，沈芙蓉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她擦了擦眼泪，松开抱着王浩然的手：“一会儿炖好了鸡汤，你过来拿肉给阿姨吃，我妈自从得病就不能吃油腻的，喝汤就行。”

    “肉留着你吃。你看你瘦的，刚认识你的时候脸上还有点肉，现在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了。”王浩然说着心疼地捏了捏沈芙蓉的脸蛋。

    “才不是，是因为我长大了，变苗条漂亮了！”沈芙蓉推开王浩然的手，瞪起眼睛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和几年前一样纯净，只是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成熟和坚韧。

    “好好好，你最漂亮！”

    “一会儿喊你吃肉。”沈芙蓉开始烧火做饭，做好了饭沈聪也回来，吃了一口就回屋躺下了。沈芙蓉吃了饭替换沈家安，一路上沈家安没怎么吃饭已经饥肠辘辘，但是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

    第二天一早，沈聪刚出门叫卖货物，苏梅才幽幽醒来。沈家安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苏梅知道沈家安毕业回家而且和沈聪的关系缓和了一些，终于重露笑颜。心情好，她的病也奇迹般地好转起来，再加上沈家安盯着她吃药，等过年的时候她已经能在沈家安的搀扶下走到院子里晒太阳了。

    新的一年，团圆的一年。

    沈家和王浩然家还是像去年一样一起过年，今年因为沈家安在家，比往年更为热闹。过了年，学校开学后沈家安就被苏梅催促着回了学校。沈家安原本想着回到学校打听医院，把苏梅接过来治病，却没想到刚回学校他就接到通知，参与了一项秘密任务，并签署了保密协议。

    七月，中、朝和联合国军签署朝鲜停战协定，抗美援朝取得胜利，举国欢庆。在这样的日子里，沈家安毕业了。

    “这么早回来了？”邻居王婶看到沈聪挑着货担回来，吃惊地问。

    沈聪笑了笑，干瘪黑瘦的脸上一笑全是褶子：“家安毕业快回来了，我寻思着这几天就不出门，张罗张罗。”

    “这可是好事，回来就不走了吧？大学生，还是首都大学毕业的，回来肯定能当领导，出入都有车呢。”王婶无不羡慕地说。

    “承你吉言，等回头工作落实了，家里摆宴席请你吃酒。”沈聪听了就打从心里高兴，进了院子还忍不住哼起歌。

    “爸，你今儿这么早回来啦！米我已经下锅了，你帮我看一下，我出去买块豆腐去。”沈芙蓉拿着碗，就走出了院子。

    院外，已经听到豆腐的叫卖声。

    “等一下。”王浩然也拿着碗追上来，和沈芙蓉并肩走着，“刚刚我听到王婶和沈叔的话了，沈叔这可是一心盼着你哥回家，光宗耀祖呢。不过，你哥毕业真能回家工作？我看有点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