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中医还带来一个年轻的医生，是他小儿子叫钟一鸣。老中医年纪大了以后看病的事就让小儿子处理，他过阵子就回老家含饴弄孙去了。钟一鸣不但继承了老中医的医术而且青出于蓝，甚至还学了几年西医。

    老中医和钟一鸣一起来的，但是给沈聪看病的却是钟一鸣，老中医在一边只看着不说话。

    钟一鸣仔细检查了一下，松了口气。沈聪的情况看着严重，实际上头只是磕破了一个口子。钟一鸣很快处理好伤口用西医的方法缝了几针，又敷上了中药贴了纱布，养个十天半个月拆线就好。

    “这寸劲儿，也是倒霉，腿断了。”钟一鸣处理好沈聪脸色和手部其他地方擦伤后，看了一眼王浩然，“浩然，你来帮我一把，把你叔的裤子脱了。”

    王浩然应了一声，急忙过来帮着将沈聪的棉裤脱了。钟一鸣摸了摸沈聪的断腿，手法熟练地就把断骨给接上了，然后又让王浩然找来几块木板，用布条绑个严实。

    “一个月内不要下地，你和我去拿药。一副药吃三次早晚各一次，连吃半个月不能断。还有处理伤口的外用药，这个三天换一次就行。等伤口结痂了，就不用再敷药。”钟一鸣固定好沈聪的断腿，再三叮嘱。

    老中医看钟一鸣处理得很好，欣慰地露出笑容。他慢悠悠走在钟一鸣和王浩然身后，听着钟一鸣的嘱咐，忍不住也念叨了两句：“浩然，你叔这一摔最起码一两个月不能下床干活。芙蓉的担子又重了，而且她是大姑娘了就算是照顾亲爹也要避嫌，这段时间你多帮着点，尤其是你叔上个厕所擦个身子的活，你都包揽了吧。”

    王浩然连连点头称是。

    处理好沈聪的伤，沈芙蓉晚上特意蒸了一锅三合面的馒头，给帮忙的左邻右舍送过去并且再次感谢。尤其是隔壁林大叔一家，林大叔和赵婶子都是热心肠，苏梅生病期间和下葬的时候没少帮忙。

    沈芙蓉感谢了一圈回来，王浩然也把药抓了回来，正在厨房用小火熬药。

    “诊费钟大夫没收，只收了要钱。三副药，一块钱。”王浩然把剩余的钱交给沈芙蓉，“下个月学校就停课了，你在教师家属院找的零活，估计这个月底给你结算钱就都停了。”

    沈芙蓉想到这个也是皱起眉头：“爸这次生病，肯定要花不少钱。实在不够，我先把我哥寄回来的钱拿来用，等将来有钱再还上。”

    她叹了口气，洗干净了手继续做晚饭：“凡事都有两面性，家里刚改善一点我爸就受伤了，手里的钱肯定紧张。但是我爸受伤不能下床，最起码一两个月内他不能出去借酒消愁，逃避现实。趁着这个机会，我好好劝劝他，妈已经去了，建国还小，这个家不能因此散了。”

    “回头我也帮你劝劝叔。”

    沈芙蓉不说话了，利落地切菜做饭，不一会儿功夫晚饭就做好了。刚刚送了一锅三合面的馒头出去，家里的粮就只剩下五斤粳米，只够几天的。

    “买点玉米面、粳米，菜和肉可以不吃，饭不能断了。”王浩然看了一眼米袋子，回屋里把手里的钱只留下给张淑娴看病吃药的，剩下的都拿给沈芙蓉。

    沈芙蓉也没和他客气，自从两家住在一起后，吃饭几乎都是一起，因此买粮食也是各家都出钱。

    吃过了晚饭，沈聪迷迷糊糊有些醒转。正好刚熬好的药也放了一会儿，温热正合适，王浩然扶着沈聪把药灌了下去。喝了药，沈聪又开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沈芙蓉照料了沈聪一晚上，没顾得上沈建国，沈建国夜里踢被子着凉，有些发烧。

    “你爸还没醒呢？”张淑娴看沈芙蓉一晚上没睡好脸色有些憔悴，有些心疼地把沈建国接过来放在她屋里的床上，“建国我帮你照看着，一会儿让浩然跑一趟把钟大夫喊来给看看，用不用吃退热的药。”

    “谢谢张阿姨，那我去上工了。”沈芙蓉看着抿着嘴睡着的沈建国，暂时放下心里的担忧匆匆离开家。

    因为不放心沈建国和受伤的沈聪，沈芙蓉忙完了所有活早早赶回了家。沈建国已经退热，只是还有些咳嗽。钟一鸣觉得孩子小吃药不好，而且也不严重就没有给开药，只给了一个罗汉果，让沈芙蓉给沈建国每天泡水喝，清热解毒，止咳化痰。

    一个罗汉果一毛钱，能用好久。

    “爸，你醒了。”沈芙蓉抱着沈建国进屋，看到沈聪等着两个浑浊的眼睛，正看着她，“你感觉怎么样？哪里难受？不舒服我就让王大哥去把钟一鸣喊来再给你看看。”

    沈聪看了一眼沈芙蓉，扭过头看着天花板，没说话。

    “建国昨天夜里有些着凉，刚退热。张阿姨身体不好，不能总让她帮我带着建国。正好爸养伤这段时间照看建国，爸咳了想喝水饿了想吃饭，建国也能帮忙跑腿。”沈芙蓉把沈建国放在床边，沈建国看着躺在床上头上包着纱布的沈聪，眼睑垂下去没有说话。

    虽然他还是个小孩子，但是也能敏感察觉到大人的不同。他总觉得自从妈妈去世后，爸爸就像变了个人，每天都很晚才回来，回家也不理人倒头就睡，还一身臭臭的酒味，他不喜欢这样的爸爸。

    沈聪还是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沈芙蓉的话。

    “爸这次受伤钟一鸣没收诊费，只收了药费，三副药一块钱，要连吃半个月。家里钱刚买了一些米面，余钱不多了。眼看着就是年底，爸的病也需要好好养，伤筋动骨得喝点骨头汤补补。”沈芙蓉想到沈建安寄回来的钱，想了想说，“我哥寄回来一些钱，正好贴补家里……”

    “我宁可死，也不用他的钱。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家里就没有他这个人，你也没有什么哥哥！”一直沉默的沈聪突然爆发，气得脑门青筋暴起，还连带着把沈芙蓉也骂了一顿，“你如果继续和他联系，我就当也没你这个女儿！”

    沈芙蓉皱起眉头，看着沈聪。

    现在沈聪在气头上，现在不是劝说的时候，说得越多他只会越生气。

    “好，那就不动我哥的钱。我月底就能发工钱，省着点也够花。”沈芙蓉看着浑浑噩噩的沈聪，突然不抱希望了。父亲指望不上，这个家就只能靠她撑起来，她要照顾好建国，也要守好这个家，不让沈家安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