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天比一天更冷。

    寒冬腊月，学校陆续停课。沈芙蓉在家属区的零落一下子就结束了两个，最后一个也只是多坚持了三天，也结了工钱，彻底结束。三份工因为没有做够半个月，加起来只赚了七块钱。

    沈聪吃药和家里买粮花光了沈芙蓉和王浩然手里所有积蓄，这次赚到的七块钱等于是沈芙蓉手里全部的钱了。如果沈芙蓉继续做零活，家里月月都有收入，七块钱也不算少，能买好多东西。可是现在沈芙蓉没了工作，家里少了收入，坐吃山空七块钱很快就会花完。

    沈芙蓉这一着急上火，嘴角起了一个大水泡。王浩然看在心里，找钟一鸣买了点莲子心，每天泡水给沈芙蓉喝败火。同时他为了多赚钱每天回家的时间更晚了，接近年底补锅的、磨刀的，写家书的越来越多，每天回家王浩然累得一句话说不出来，恨不得倒头就睡。然而他还要照顾沈聪，擦身子洗脚忙一圈，才能歇息。

    沈聪看在眼里不但没有内疚，反而依旧跟丢了魂似的，沈芙蓉看在眼里更坚定了这个家只能靠自己的念头。

    沈芙蓉于是更加着急找工作，但是处处碰壁。越接近年关，饭店之类的关门回老家的越多，街上越来越冷清，招工的地方也越来越少。沈芙蓉只好放弃年前找活的打算，开始安心在家里照顾沈聪，张淑娴和沈建国。也正因为多了时间和精力，沈芙蓉发现沈建国比自己想得更加聪明，背东西特别快。

    苏梅大字不识一个，沈聪认字也不多，但是他们的孩子却一个比一个聪明。沈家安从小就被称为神童，沈芙蓉有沈家安这个小老师，也是五岁就能背诵三字经、千字文，七八岁就可以背诵很多唐诗宋词了。沈建国也像哥哥姐姐一样聪明，三字经学了几个月，就能背诵下来不少。

    沈芙蓉立刻决定开始教沈建国认字，写字。

    沈芙蓉会写小楷，只是写得不如沈家安雅正，也没有王浩然的字意境高远，所以教导沈建国写字的任务就落在了王浩然的身上。王浩然教沈建国写字，因为毛笔和纸张太贵，家里消耗不起，所以他别出心裁地在院子里弄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沙坑，开始了教学。

    结果谁都没想到沈建国背东西快，但是学写字认字就慢了很多。沈芙蓉留心观察几次得出结论，沈建国不是笨完全是偷懒。

    王浩然让他写十遍大字，他就偷工减料写五次，三次，然后就开始玩起沙子。一会儿在沙坑里画小桥，一会儿又画小汽车，有回沈芙蓉还看到他画一个城楼，歪歪扭扭的，看起来有点像是天安门。

    “这不是小学课本封面上的天安门吗？画得还挺像，只是没见过天安门的肯定认不出。”沈芙蓉拿起树枝，在画上填了几个字，“你看，写上天安门几个字，这画才更像，而且别人也一眼能认出来。”

    沈建国受到启发，开始认真学写字，每次画画的时候还会努力在画旁边写上自己画的是什么。一来二去的，沈建国认的字也开始多起来，从最简单的一二三等数字，还多了自己名字，沈芙蓉、王浩然等家人的名字，以及一些常用字。

    元旦这天，王浩然早早回来，还特意买了一条一斤重的草鱼。

    沈芙蓉见了拿出几毛钱买了两块豆腐，过节了，吃顿好的。炖好了鱼汤又做了两个菜，除了沈聪没吃两口之外，大家都吃得很香。沈建国贪嘴多喝了一碗汤，夜里起夜的时候可能身上有汗被风吹一下着了凉，天还没亮就开始发热，烧得小脸通红。

    王浩然急忙找来沈一鸣，沈一鸣看沈建国烧得厉害，吃中药见效慢怕耽搁出事，建议他们马上把孩子送医院。沈芙蓉吓得脸色发白，道了谢后把家里的钱连同沈家安寄回来的钱一起带着，和王浩然匆忙赶到了医院。

    医院里人不多，这个时代国家百废待兴，人民生活还十分艰苦。百姓生病了通常都是硬挺着，严重得去看看中医抓两副药吃，很少会有人来医院看病。因此沈芙蓉他们到了医院，直接被护士带到了医生的办公室。医生也是片刻没有耽搁，马上给沈建国测体温，检查病征。

    “情况有点严重，可能是肺炎。”医生放下听诊器，让护士立刻带着沈建国去做检查。

    很快检查有了结果，沈建国得了肺炎，需要住院接受治疗，最少三天。沈芙蓉急忙跟着护士去办了住院手续，把挂号费、问诊费、住院费和药费都交上，花了有十二块。

    等沈芙蓉回到病房的时候，沈建国已经躺在病床上被王浩然脱了裤子，护士在他屁股上给打了一针退热针。沈芙蓉急忙走过来给沈建国穿好裤子，刚盖好被子，另一个护士就端着白色的搪瓷托盘走进来，给沈建国输液。

    沈建国全程昏睡，倒也没有哭闹，省了不少麻烦。

    “这里我看着就行，你回家告诉我爸和张阿姨一声。”沈芙蓉摸了摸沈建国滚烫的脑门，担心地皱起眉头。

    “好，我回家做了午饭给你送来，然后再去开工。”王浩然叮嘱了一番匆匆离去，中午来送了一次饭就匆匆走了。到了晚上天已经黑透了，他才拿着晚饭过来。

    晚饭是三人份的，他怕沈芙蓉和沈建国饿了，做好饭就赶了过来。

    “醒了？烧退了？”王浩然看在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但是却没有什么精神的沈建国，把饭交给沈芙蓉后温柔地摸了摸沈建国的脑门，“嗯，没有早上那么热了。”

    “医生刚来看过，说就怕反复。所以明天还是要继续打退热针和输液，还叮嘱我晚上尽量别睡，一般反复发热容易在夜里发作。”沈芙蓉打开王浩然递来的菜，三个包子和一点小咸菜以及一碗粥。

    粥是用细粮做的，白色的米粒熬得十分粘稠，还放了菜。沈芙蓉用汤匙搅拌两下，粥里还有零星的肉末。

    沈芙蓉眼色深了起来：“家里可没有细粮，你晚上买的？”

    “嗯，这几天活多赚得多，我就拿肉票买了一两肉。肉不多，一大半用来做了包子，剩下的分成几份，这几天给建国熬粥喝。”王浩然说着拿起一个包子递给沈芙蓉，“我妈包的包子，没舍得做三合面的包子，不过放了不少菜还有肉，快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