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节 命运之战之前（一）

    “刷拉——刷拉——”风吹得马路两边的树叶来回晃动。

    “吱——”公交车停了。郑天豪下了车，斜跨起包，一步步地往体育馆走去。

    “这叫什么事啊……还不接电话……”

    在体育馆门前的那片空地上，多了两堆垃圾，一堆主要是被吹落的叶子，另一堆主要是鞭炮和礼花的碎屑，不知道是被谁扫起来的。

    “怎么搞的？谁在这儿结婚了？”

    郑天豪没去看它们，从它们的中间穿了过去。

    “吱——”门被推开了。

    “小豪，你来了？”周俊扬正在场边做热身，一转身，看见了郑天豪。

    “嗯，刚来。”郑天豪抬头看了周俊扬一眼，走向场边的长凳，把背包扔到长凳旁边。

    “大豪呢？没跟你一块来？”

    “不知道，我找不到他，”郑天豪开始换衣服，“他不在家，我给他打电话，也没人接。”

    “不会吧？他还想不开？”

    “那你不用找了，等他想开了再说，”赵嘉明用力举着哑铃，“要不然他来了也只能拖累我们。”

    “哎呀，老赵，你少说几句吧，”郑天豪有点无奈，“他已经知道错了，再说了，他那么做也有他的原因……”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周俊扬打圆场，“老莫什么时候上完课？”

    “嗯……老大说他过一会就到，”郑天豪看了一眼手机，“让我们几个先热身。”

    “行，那你也先热身吧。下一场比赛，你可能要累了。”

    “嗯。”郑天豪点头。

    “小臣，小豪来了，你们练练配合吧？”赵嘉明放下哑铃，转过头对在另一个半场埋头练着*运球的萧敬臣喊。

    “过一会吧，”萧敬臣头也不抬，“你们几个练练一打二不行吗？”

    “嘿，小臣今天有点不一样啊。”周俊扬靠到篮球架上，左胳膊肘顶着篮球架的支架。

    “哪儿不一样？”郑天豪问。

    “会摆谱了呗，前几天不都是我们说练啥，他就练啥吗？”

    “那都是队长说的，有你什么事啊？”赵嘉明豪不客气地揭穿他。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摆谱了吗？”周俊扬反问。

    “为什么？”

    “佳人有约了呗。”周俊扬贱笑。

    “老周，你别胡说，”萧敬臣回头瞪了周俊扬一眼，“谁佳人有约了？”

    “不就是你吗？我昨天晚上亲眼看见你在球馆另一边的那边树林子里跟一个小美女聊天，你俩不是还坐在一条凳子上吗？”

    “你瞎扯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萧敬臣停下运球，握着球，走了回来，“就是一个刚认识的朋友。”

    “是吗？哼哼，值得怀疑。”周俊扬咧着嘴笑，露出了两颗大黄牙。

    “行了，别扯淡了，咱俩练配合吧。”赵嘉明接过萧敬臣抛来的球，对周俊扬说。

    “哎，我记得那小美女好像有点眼熟……”周俊扬就跟没听见一样，“我好像在贵宾席上面看见过她……”

    “你有完没完了？”赵嘉明伸手拍了一下周俊扬的脑袋，“管这干嘛？快练吧。”

    “你怎么也拍我头啊？”周俊扬不满地瞪着赵嘉明。

    “大家都到了吗？”

    莫宇杰大步走进门，用领导们视察的姿势向队友们问好。他又换上了第一次跟天豪双煞见面时穿的黑白运动夹克，两只手腕各戴了一个银白色的毛绒护腕，上面各有一个鲜红色的大字，左腕上的是“逐”，右腕上的是“梦”。

    “哎呀，老大来了！”郑天豪连忙向莫宇杰问好。

    “队长，你上完课了？”赵嘉明问。

    “嗯，刚上完。”莫宇杰走到长凳旁边，把包放在凳子上。其他人都跑了过来，围着他站成了一个半圆。

    “哎，老莫，你这护腕是新买的吗？”郑天豪问。

    “嗯，前两天去订做的，刚做好，”莫宇杰开始换衣服，“我今天一上完课就去拿货了。不过那老板有事，这几天要去外地，没法给大家一人做一个了。”

    “队长，海川的伤怎么样？还疼吗？”赵嘉明问。

    “我打电话问他了，他说好多了，不过我不太信，”莫宇杰摇了摇头，“他在电话里还是说一句话就要喘一下气，估计还是不舒服。我昨天送他回家的时候，他就一直疼得吸凉气。”

    “那照这么说，下一场比赛他也上不了场了？”郑天豪问。

    “对。”莫宇杰点头。

    “那我们岂不是得用六个人来对付自由人队的九个人了？”赵嘉明问。

    “这不是问题，”莫宇杰弯起指头敲桌子，“根据我得到的最新消息，自由人队的其他人的个人能力都不强，基本都是辅助球员。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只有两个人算是合格的。”

    “队长，什么叫‘合格’？”萧敬臣问。

    “就是命中率不算太差、跑动不算太慢、大部分时间内不犯低级错误的普通球员。”莫宇杰解释。

    “老大，这也是职业术语吗？”郑天豪问。

    “不是，我自己编的。”

    “那么那两个合格的球员是谁？”赵嘉明问。

    “16号和28号，”莫宇杰说，“名字我忘了。反正是那两个先发，一个是大前锋，一个是组织后卫。16号名义上是大前锋，实际上就是个弱化版的苗向军，大部分时间在中距离负责策应，很少进入禁区。28号跟古越差不多，个人能力也不如古越，基本也就是负责组织和远投。我的一个朋友看了一场自由人队的比赛，他跟我说，很多时候，郭笑寒都要亲自组织并发起进攻。”

    “那他岂不是要累趴下了？”周俊扬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严肃点行不？”莫宇杰瞪了周俊扬一眼，“他虽然是个伪娘，也是个瘦子，但体力和意志力绝对不差。单就这一点来说，海川是比不上他的。”

    “那……老大，他们的中锋怎么样？”郑天豪问。

    “除了抢篮板，基本啥也不会，”莫宇杰站起来，“基本只有在这种纯外线的球队里才能有位置。”

    “那……队长，他是怎么评价苗向军的？”赵嘉明问。

    “能跑，能跳，能突，能冲，”莫宇杰连着伸出四根手指，“还有，难缠。”

    “他还说了什么？”

    “还有就是，”莫宇杰停顿了一下，“要对付他，最好用跟他差不多的人。”

    “是大豪吗？”

    众人一致把鄙视的目光投向周俊扬，告诉他：你又问了个傻问题！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莫宇杰看到赵嘉明的表情又开始不对劲，立马转移话题，“开始练吧！咱们先练三对三，再练外线防守！”

    “什……什么？练什么？”袁启轩气喘吁吁地拎着挎包跑了进来，几步跑到了队友们身边。

    “先练三对三，”莫宇杰抬手往篮球架旁边一指，“你先做俯卧撑，等做完了，跟我和小豪一队。”

    “嗯。”袁启轩用力喘了几口气，放下包，走到篮球架旁边，趴下，做起了俯卧撑。

    “哎，老大，他今天怎么不叫苦了呢？”郑天豪问。

    “这不是好事吗？”莫宇杰看了郑天豪一眼，“我们俩先二对三，一会他再加入。你主攻，我给你传球、掩护。”

    “嘭、嘭、嘭……”

    “吱嘎——吱嘎——”

    “唰——”“哐——”

    拍球声、摩擦声和投篮声充满了整间屋，在这个不算大的球场里反复地回响着，像是一首美妙的交响乐。在这时，没有人还记得，在这之前，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他们只知道，要把一个有一个球送进篮筐。因为在那前面，有他们共同的梦想。

    郑天豪一记急停，在底线投出三分。“唰——”球应声入网。

    “好了，”莫宇杰对队友们说，“今天就练到这儿吧！”

    “呼——”“嗯——”逐梦队众人纷纷坐到了板凳上、篮球架上或地板上，喝着水，擦着脖子上、身上的汗。窗外的天空已经微微有点发暗了，太阳像是已经准备下班了，懒散地藏在几大片云的后面，夹杂着几丝鲜红色的金黄色光芒若隐若现。球馆外树林上的蝉鸣声依旧不绝于耳，好像从夏天一开始就没有歇过，哪怕是隔着墙壁也听得一清二楚。

    “队长，我先走了。”萧敬臣早已收拾好了东西，挎好了包。

    “又去见那小美女去了？”周俊扬头不抬眼不睁地盯着手机。

    “去你的吧！我值班去！”萧敬臣笑着瞪了周俊扬的后脑勺两眼，挎着包走了。

    “队长，待会要一块吃饭吗？”赵嘉明问。

    “你们几个去吃吧，”莫宇杰换好包里的那套新衣服，“我要先去找大豪。”

    “找他？跟他谈吗？”赵嘉明的眼神变得警觉起来。

    “你不这样不行吗？”莫宇杰看了赵嘉明一眼，“他是我们的队友，更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老大，我跟你一块去吧，”郑天豪从篮球架的后座上站起来，“老许现在应该是在家里，要么就是在小卖部里打工。这俩地方都不太好找。”

    “拜托，你以为你老大是路痴吗？”莫宇杰笑着拍拍郑天豪的肩膀，“你忘了上次我跟你俩一块把他爸抬回家的吗？我认得路。”

    “没事，反正我也要回家，”郑天豪说，“咱俩一块谈不是更好吗？”

    “队长，”赵嘉明也站了起来，“真的没问题？”

    “绝对没问题，”莫宇杰做了一个“ok”的手势，“你信不过他，还信不过我吗？”

    “呼——”新运行的电动公交车开得非常稳，一点也没有其他的“大盒子”们的听上去像是要翻车的“咣当咣当”声。

    “小豪，”莫宇杰斜坐在左侧最靠前的座位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郑天豪，“还有几站来着？”

    “还有三站，”郑天豪指了指车顶上的停站表，“在玉龙路下车。”

    “玉龙路？”莫宇杰抬头看了一眼，“那是不是离你家很近？”

    “是，我家就在玉龙路附近，”郑天豪说，“玉龙路站那边刚好是老许家的小区的后门。”

    “这个时候他一般是在家？还是在小卖部？”

    “不好说，如果他爸又喝多了，他一般就会在家里。”

    “你今天一天都找不到他？”

    “嗯，”郑天豪点头，“我打了六七次电话，他都不接。”

    “好吧，那我们先去那小卖部找他吧，”莫宇杰把胳膊搭在窗框上，“如果他不在，再说吧。要是他爸喝多了，我们去他家也不方便。”

    “乘客们，玉龙路车站到了……”广播里发出了提示音。

    莫宇杰和郑天豪下了车，直奔许天豪住的小区。所谓小区的“后门”，只不过是一道矮墙上面砸出的一个大洞改出来的一扇小门而已。这里原本是一处违法建筑，是前一任居委会主任的几个亲戚在小区里盖的，后来新一届的居委会接到了很多投诉，就找了人把那间小房子拆了，只保留了与房子相连的那道墙，砸出了一个洞，装修成了一扇门。门的两侧歪歪斜斜地摆着几个大号的绿皮垃圾桶，大部分都没有盖，有盖的也全都敞着盖，没人去管，日复一日地朝天空散发着令人反胃的臭味。

    莫宇杰捂住鼻子，低下头，弯着腰，从门里钻了过去。郑天豪跟在后面。

    “大豪家是在6号楼……那小卖部在哪儿？上次我来的时候没看见……”莫宇杰摇着头四处找。

    “1号楼旁边，”郑天豪往右前方一指，“就是大门口最右边那里。上次咱们是从最左边进来的。”

    两人几步就走到了小卖部门口。小卖部的门上贴了好几张大海报，全是不同口味的饮料的宣传，说了一大堆天花乱坠的宣传语，其实就是各种碳酸、色素和添加剂的混合物。

    莫宇杰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面已经开了灯，没有别的客人，老板也不在，只有小阚一个人坐在柜台前面整理货。

    “您好，想要点什么？”小阚低着头问。

    “您好，请问许天豪在吗？”莫宇杰弯下身子问。

    “啊？找大豪？”小阚转过身来，一看到莫宇杰那巨大的身躯，立马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他比胡凌飞还要矮，又很胆小，自然不敢跟莫宇杰近距离接触。

    “你别害怕，我是他的朋友。”莫宇杰笑着说。

    “老许今天没来吗？”郑天豪问。

    “没来，”小阚摇头，“他请假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莫宇杰问。

    “不知道，可能去练球了吧？或者是在那边，”小阚往门外指了指，“那边有一个很小的篮球场。很旧，也很破，平时基本没人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