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沉还能记得,林溯刚入狱那段时间，学校好几个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知道是韩沉举报的,他们开始明里暗里挤兑他。

    那个时候他在乌溪初中最好的尖子班，开学的时候,班主任尹智直接让他在教室门口罚站，等所有同学交完作业,填好报名表,他才让他进去。

    脱口而出就是：“今年的尖子班名额里没有你。”

    韩沉纳闷：“为什么？我是年级第一名。”

    从读书开始,他从来没掉下过年级第一。

    学校老师见到他的时候,从来都是和蔼可亲,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

    尹智笑了，将他的作业退了回来：“你是年级第一,但我是年级主任。我的班级，不需要你这种六亲不认,爱打报告的学生。”

    记忆回溯，韩沉知道温倾的疑虑，淡淡解释：“只判了十年,但是他从小被全家疼着，哪里受过什么苦。进监狱半年就自杀了。”

    “这些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至于赵柔说的，我的把柄。

    在我还寄养在林溯家的时候，林方每次打架、考试作弊，调戏女同学,都是我告诉老师的，我还学会了录音，拍照留证。

    我那样做,不是为了打抱不平，只是想逼林溯用职权摆平这些事，只有他徇私枉法的次数多了，举报的时候才会有家长出来揭发他的罪名。

    我想让他永远抬不起头，永远带着污点活下去。

    赵柔知道所有的事情，我也从来没掩饰过。”

    他知道自己天生阴暗，在其他小孩子认真玩耍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怎么算计才能让对方毫无挣扎余地。

    只是，他从没想到未来会遇上温倾，她越单纯美好，他越是觉得自己的过往丑陋不堪，越发不敢坦白当初那些事。

    所以，毕业那年赵柔把这些事情告诉于周，让他去他的入职单位揭发的时候，他选择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他怕，那个在日记本里写他是一个很好很好哥哥的小刺猬，最后会变得害怕他，厌恶他。

    还有温苑、张家玮、谢良山，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们知道事实，会变成什么样。

    淮序的那几年美得像一场梦，以至于等他再次回到乌溪的时候，觉得天都像是塌下来了一般。

    回想起温倾没来的那两年，若说是行尸走肉，也不过如此。

    空气凝固，韩沉颓唐地靠在阳台上，一仰头，满天细碎的星光映出他眼角划过的水光。

    后面的事，他没有再讲，但是温倾大概也能猜到。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点燃一支烟，吸咬了一口，将烟头放在眼前，细细地看着燃着的烟头和徐徐升起的白雾，空气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温倾一直不敢说话，她在等，等韩沉给她一个台阶。

    良久，韩沉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熄灭，然后吐了口气，故作轻松：“今天你也累了，明天再给哥哥按摩肩膀吧，对了，这个是免费的吗？温师傅？”

    “……”

    温倾没开口。

    “收费也行，哥哥有钱。”韩沉接着又说：“明晚带你去顶楼放仙女棒，玩够了再送你回学校，嗯？”

    温倾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听他的语气，像是要挂断电话。

    她的呼吸停了一瞬，心往下沉的同时鼓足了勇气，在韩沉提出休息的前一秒，她忽然叫住他。

    “哥哥，等等。”

    韩沉把手机拿近了些，语气温和：“你说。”

    听着云淡风轻，其实他拿手机的手都在颤抖，浑身僵硬，面上的笑容更是凝固。

    温倾沉默了两秒，语气有些犹豫：“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是不是忘了问我，知道真相之后，还愿不愿意喜欢你？”

    韩沉不说话，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抿着唇，眉毛紧紧拧起。

    他是有这样的想法，但退缩了，他宁愿装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可他越不说，温倾越刨根问底。

    “是不是不管我真正的想法是什么，你都会接受？”

    韩沉浑身愈发觉得冷，冷得说不出话，他打断道：“倾倾，给哥哥点时间。”

    “可我不想等。”

    他自以为他的过去会把她吓退，但温倾听完以后，只有心疼和庆幸。

    心疼他背负那么多，庆幸他挺过来了。

    温倾捏紧手机，语气前所未有的平淡，毫无波动，她板着脸，故作镇定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她的语气有些奇怪，听不出是好是坏，更不知道她这么问的意图是什么。

    韩沉只能坦诚回答：“有这么猜测过。”

    如果不是温苑给的提示，他恐怕还不敢向她表白。

    果然。

    温倾一直疑惑的问题有了答案。

    之前他一直拿她当妹妹，虽然经常会有肢体碰触，但都点到为止，既亲昵又不会让人觉得过分。

    但他最近恨不得说句话都要勾引她一下，找着机会就占便宜。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他了吧。

    所以才步步为营，一点一点地试探，只等某一天突破她的内心防线，让所有拒绝的想法都土崩瓦解。

    赵柔是个例外。

    温倾怕，如果她再不表态，他可能就会放弃了。

    反正，除了和韩沉在一起，她好像从来没有别的选择。

    反正，她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再走一步也没什么的。

    “你猜的确实……”温倾顿了一下，坦白：“确实没错，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了很多年，我来乌溪……也是为了你。”

    “刚才赵柔的出现让我重新思考了一下，其实追不追求都无所谓的，我愿意做你女朋友，只要你是真心喜欢我就好。”

    韩沉呼吸一窒：“倾倾……”

    “我想过，可能是你从小一个人长大，没什么人对你好，所以当有人对你好的时候你就会产生依赖，或许你不是真心喜欢我，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还会对你更好，从今以后，没有人能比我更对你好，以后有人骂你我帮你骂回去，有人找茬我帮你报警，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吃，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只是你还得等等我，我现在的生活费应该不够养你，不过我可以向我哥哥要！”

    温倾说了一大堆，几乎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通通吐了出来，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竭力地证明她能对他很好很好。

    她说了很多，韩沉半点回应都没有。

    时间越拖越长，她也越来越紧张，说话从流利变得磕磕绊绊，惴惴不安。

    难道他后悔了？

    温倾承认，在这一场逾时五年的恋爱里，她一直都是弱势的那方。

    但是都到了这地步，如果韩沉退缩了，那她怎么办？

    “哥哥，你还在听吗？”

    半响

    韩沉轻轻嗯了一声。

    她咬着牙，继续问：“所以，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不是我愿意做你女朋友，而是让你选择做不做我的男朋友，温倾把选择权重新递回韩沉手上。

    如果他愿意，她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如果不愿意，她也会把他当成亲哥哥，依旧护着他。

    依旧是一片沉默，她已经隐约猜到了他的想法。

    温倾无所谓地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慌乱：“没事的，就算你反悔了也无所谓，我还小嘛，谁年轻的时候不多喜欢几个人？你别放在心上。”

    “你先回房间睡觉，明天咱们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说到后面，哭腔越发明显。

    “笨蛋。”韩沉低骂了声，一贯清淡疏离的桃花眼此刻光彩夺目，他轻轻笑了一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温倾房间门口。

    他轻轻扭开门把手，暖黄色的壁灯光芒倏然洒落进房间。

    模糊中，能看见床上影影绰绰的一道身影。

    韩沉站在门口，逆着光走进来，声音沙哑迫切，眸中带着浓稠到化不开的迷恋。

    温倾吓了一跳，犹豫着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双手支在背后，上半身倾斜着向后靠去。

    她的眼睛里带着水汽，喉头哽咽，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强装大度，被他看见这幅狼狈模样，什么理智什么体贴通通化为泡影。

    她哑着嗓子，抽抽噎噎：“你过来做什么，就不能让我好好安静一会儿吗。”

    韩沉：“不能。”

    “……”温倾没想到他居然会反驳，张了张嘴，愣是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韩沉走到床上，俯下身，视线仔细地在她的脸上流转，眉目前所未有地舒展，嘴角勾起，荡着春意，美得惊心动魄。

    “说好的哥哥追你，怎么反过来了？”

    温倾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下一秒，韩沉整个人覆了过来，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庞，指腹磨蹭，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后脑勺。

    温倾一时不备，轻易就被他撬开了唇，舌齿交缠，浓重的鼻息声在两人周围流转，气温逐渐升高。

    韩沉力度极大，像是要将她彻底揉碎进他身体里，温倾身体放软，两人一点点下移，直到温倾重新被他放回床上。

    他单手撑在她身体左侧，指腹在她唇瓣上摩擦，帮她把遗留的银丝擦掉。

    温倾唇瓣殷红，娇艳欲滴。

    她还有些不确定：“哥哥，你是答应我了？”

    韩沉：“好不容易有个小富婆愿意包养，哥哥……喜不自胜。”

    温倾松了口气，两人周围严肃沉闷的气氛终于松快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升温的暧昧。

    韩沉抵着她额头，语气缱绻：“小富婆，要不要验验货？”

    温倾一脸懵逼，面色呆滞：“验什么货？”

    “看看哥哥各方面符不符合倾倾要求啊，毕竟要包养一辈子的人，还是得谨慎一点。”

    各方面？

    温倾顺从的模样像一只听话的喵咪，眸子里装满了星辰大海，尤其是刚被疼爱过，表情纯洁又无害。

    韩沉看着她，越发觉得喉咙干涸，情难自禁。

    他俯身向下，指尖从她唇瓣上划过，温倾意有所动，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推拒的手生生被自己压制下来。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哥哥……”

    声音软得像猫叫。

    韩沉抬头，瞧见她的时候瞬间清醒。

    “你真是”

    他满脸荒唐地从她身上起来，扣着她的下巴，让她把头仰起，暴走着抓过床前的柜子上的那包纸巾，扯出几张堵在温倾脸上。

    温倾一愣，然后感觉湿冷黏腻的液体从鼻子里流淌而下，止都止不住。

    她！！！好像……流鼻血了？？？

    流鼻血是什么鬼？

    还什么都没做，留什么鼻血？？？

    温倾惊恐地抬起头，瞧见韩沉眼底浓重的情～欲，再次心潮澎湃，鼻血流得波涛汹涌。

    韩沉挑眉：“你在瞎想什么？”

    “……”

    温倾诚惶诚恐地捂好鼻子。

    他去卫生间给温倾弄了张湿帕子，给她擦了擦后脑勺，鼻血逐渐止住，他也冷静下来。

    唇角一勾，又恢复了熟悉的流氓调子。

    “快睡。”

    “嗯？”

    “再不睡，哥哥怕吓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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