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第302章 揭竿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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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这具身体是新的,虽然没有切肤之痛,可是她在开口时,每一个字也都是咬牙切齿的:“不是为我自己,也不是为了余氏全族,而是为了曾经接二连三惨死在我腹中的那几个孩子。”

    崔书宁自己已经是做了母亲的人了,如今她能深切的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失去孩子的心情。

    何况贺兰青曾经经历的……

    一次次被自己的枕边人暗算,她的孩子,一个个都是被他们的亲生父亲设计送走的。

    上辈子贺兰青知道真相之后就是被这件事折磨到崩溃的,如今虽然换了个身份,但这份惨痛的经历和记忆都还在。

    她虽然已经努力在强迫自己往前走了,但是……

    到底也是有几分自欺欺人的成分在里头吧。

    如今事隔经年,再次与那个曾经伤她至深的男人重逢,她怎么可能完全不受刺激,不受触动?

    崔书宁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安慰她,因为潜意识会觉得贺兰青自己凭着坚定的意志一步步走到今天,她其实也不需要别人的言语安慰,所以,踟蹰之余,她就只剩无言看着对方了。

    贺兰青说这些确实不是为着求她安慰的,看崔书宁面露不忍,她就冷涩一笑:“今天在宫里,我虽是有点一时冲动,但也不全是。其实换个角度想想的话这样也好,走的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我实在也是想想要生活在京城这个离他这么近的地方就头皮发麻。”

    没有经历过她前世的无助和绝望,崔书宁根本就没法接她这个话茬儿。

    这个世道本来就对女子极其不公,前世的贺兰青又是完全被掌控在萧翊的手中的,她逃不掉,也反抗不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囚困在那深宫的牢笼当中积累在心上的恐惧……

    崔书宁试着想了想,如果换成是她,她现在应该也是看见那个男人的脸就会忍不住想跑吧。

    所以,那些所谓虐恋的女主真的就只是小说里的虚构吧,怎么可能有人在身心都深受折磨的情况下还对施虐者爱得死去活来?即使一开始被表象蒙蔽,经历过几次挫折,美好的梦境破灭了,这场所谓的爱恋也该清醒了吧?

    不是说否定有些人就是视爱情更重于生命,主要是对着一个成天把你往死里虐的人,就算他再如何的容色倾城,才华横溢……

    这怎么爱的下去?

    要爱人,首先得先懂得如何去爱自己吧?

    总之从她的认知出发,贺兰青这姑娘的三观是无比在线的。

    按理说贺兰青会怵萧翊到都不想处于同一片天空下,这崔书宁能理解,可她现在就是觉得贺兰青跟她说这些话其实就是在避重就轻的掩饰点什么。

    因为——

    她今天一整天的行踪分明就是有问题的。

    不过崔书宁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她识趣,对于别人不想说的事,她不会一味地刨根问底。

    于是斟酌了一下,就只是问贺兰青:“你决定了?那……顾温呢?”

    贺兰青的眸中闪过些许挣扎之色。

    但她似乎不想让她看到,飞快的低头沉默了片刻,再重新抬起头时眸光就又恢复了平静,半真半假的勾唇打趣:“就算我们没能在一起,日子也是可以继续过下去的,是不是?”

    她这话,说是问崔书宁,但事实上更确切的说还是问的她自己。

    爱情,应该是死不了人的吧?

    崔书宁也这样问了自己一遍。

    为了设身处地,她该刻意推己及人的想了下——

    如果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她跟沈砚必须得分手,她会难过,也会痛苦,但好像……

    确实是不至于活不下去的。

    生离而已,只要不是死别,就哪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再相见了,那么只要彼此都能生活的好,只要挨过最初最难熬的那一段时间之后,应该日子也可以按部就班的继续过了。

    但前提——

    一定要是各自安好!

    否则的话,就是她这么大心的也感觉扛不住。

    人活着,就有希望,对不对?就算哪怕明知道后会无期了,但只要潜意识里留着这个念想在,就总归还没到穷途末路上。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贺兰青了,斟酌片刻,就走上前去两步,抱了抱她:“照你的意思去做,只是……也别太为难和委屈了自己。”

    贺兰青把脸孔藏在她颈边,闭上眼。

    她却没有哭。

    她这样的人,经历过最深的绝望之后,其实真的没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只是人在最脆弱和无助时,确实需要一个肩膀来支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朋友听倾诉的。

    她缓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就从崔书宁怀里退出来了,然后望定了对方正色道:“那你帮我做件事吧?”

    “你说。”崔书宁没有犹豫,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贺兰青就又笑了。

    她知道崔书宁是个很谨慎,甚至疑心病有点重的人,她能这样痛快的给出答复就足以证明她是真把她当朋友了。

    所以,既然开了口,她也不再迂回矫情:“太常寺少卿常致远和老承恩侯,这两个人都是最擅钻营,喜好在御前溜须拍马贪点小便宜的人,你在京城人头比我熟,手底下可用之人也比我多,帮我散个消息到这俩人耳朵里,就说我是从边城来的,礼仪规矩都有欠缺,这样遣出去怕是会给朝廷丢人。”

    崔书宁当然不会觉得她会是想通过这样拙劣的借口再试图悔婚,联系她提起的这两个人选的特性,略一联想:“什么意思?你想让宫里放话遣人教你规矩?”

    贺兰青也没藏着掖着:“我想进宫里去转转。”

    崔书宁这就不得不警惕起来了,唯恐她一个想不开要做傻事:“你……”

    贺兰青看穿她的心思,便主动打消他的疑虑:“你放心,我只是想有个正当的理由可以进出那道宫门,但我什么也不会做。不单是我舍不得拿自己这条命去和他同归于尽,哪怕我不为我自己,我也不会乱来,连累到你们的。”

    崔书宁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如果她如今还是孤家寡人,那么她和贺兰青交好,又看不上萧翊的为人,没准头脑一个发热还有可能什么也不管的帮贺兰青复仇算了,可是现在她家大业大,有了老公孩子,是真不能为朋友插自己老公孩子一刀的。

    但好在,贺兰青的为人她起码是信得过的,这姑娘并不是个为了一己之私就坑人的个性。

    贺兰青一语点破,她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大事面前考虑自身得失,这就是人之常情。

    “那行吧。”她点头,“不过你得等个一两日,这俩人我没接触过,得先打听下他们的日常习惯好找空子钻。”

    贺兰青也不是太着急,却是提醒她:“宫里就算萧翊听了谏言,但是也有可能会直接派了掌事的嬷嬷来你这……”

    崔书宁是个一点就通的:“你放心,这点小事……我知道怎么精准下套。”

    “多谢。”虽然这样的事,远不是一句谢谢就能还了人情了,贺兰青也还是先口头道了谢。

    崔书宁与她对视,见她依旧没有解释她这一整□□踪的意思,就也没再多言,只嘱咐了她早点休息,就又回去了。

    待她走后,贺兰青就又重新推开了窗户,依旧是了无睡意,站在窗口想事情。

    崔书宁回到栖锦轩,沈砚已经把两个小的都哄睡了,他自己趴在床榻外侧,想是哄孩子的途中也把自己给哄困了,竟然就那么趴在床上给睡了。

    时间太晚了,崔书宁也不想洗澡了,走过去把他推醒。

    沈砚睡的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抻着胳膊正要打呵欠,就被崔书宁捂了嘴,低声提醒他:“别把你儿子吵醒。”

    沈砚还是没太清醒,顺手把她往怀里一搂,跟只大狗似的抱着她蹭了蹭,然后才顺理成章的醒过神来,下床穿了鞋子牵着她就往外走:“走了,睡觉。”

    倒不是崔书宁这张床睡他们一家四口会睡不下,实在是他自己做贼心虚,守着一双儿女,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有心理障碍,所以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俩睡书房的。

    先把孩子哄睡,然后等在隔壁的桑珠和方娘子来接班。

    头两天还得沈砚吩咐,后来崔书宁干脆提醒了桑珠一声,现在就他俩手牵着手走了,开门关门的动静一起,那边屋里桑珠她俩就过来了。

    崔书宁让桑珠打了热水,没洗澡俩人就各自泡了个脚,之后躺到床上沈砚倒是破天荒关心起自己以外的事来,问崔书宁:“贺兰青怎么说?”

    崔书宁侧身躺着,枕在他臂弯里,手指轻轻的点着他喉结玩:“她没说,我也不好揪着她硬问。”

    她大概知道贺兰青想报复萧翊一下,可是没法跟沈砚透底,就爬起来半趴到他身上去问他:“北边只要有了动静,你怎么都得赶回去主持大局了吧?定好了什么时候走了吗?”

    沈砚双手枕到脑后去,很是享受她主动的亲近,笑着打趣:“舍不得我走啊?”

    “走就走呗。”崔书宁才不顺着他的话说,“不过有个事儿,回头如果要打仗上战场,该怂的时候你记得认怂,别一个劲儿往前冲啊?”

    要不是同贺兰青聊天想的多了些,她以前其实没太多想这些事,沈砚那么大个人了,他能照顾自己。

    可是现在细想,他做的事那样危险,却免不了胆战心惊的。

    沈砚也是没应声,她就又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颊:“听见我说话没?我可不想当寡妇。”

    沈砚抓住她乱摸的爪子,一个翻身把她按床上了:“我还是靠谱的,倒是你……别下回我再回来你又给我抱出俩孩子来。”

    崔书宁本来心情还不大好,被他这么一说就给逗乐了:“你也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两个肯定没有的,不过一个的话……这我可保证不了。”

    沈砚正在解她衣裳的手瞬间僵住。

    以前想想儿女成群的日子觉得那才叫圆满,可是他这趟回京帮着带了几天孩子之后是想想家里还要添丁就头皮发麻。

    崔书宁趁他愣神,索性又把他反杀给按回床上继续爬回他身上:“哎,说起来,孩子名字你给取好了没?”

    沈砚本质上也是个学渣体质,虽然脑子不笨,也曾经忍辱负重的强迫自己读了许多书,但是需要钻研书本的事处理起来还是得过且过。

    没得回答他就不回答,压低崔书宁的脖子吻她。

    崔书宁跟他互相扒衣服,百忙之中又提醒了句:“对了,还有个事儿……你藏胭脂盒子里的那封婚书有次你儿子玩水,把我首饰匣子里的东西全扔水里给泡了,咱俩的关系又不正当了你知道么?”

    沈砚:……

    贺兰青托付的那件事并不难办,崔书宁托人打听一下,很快就准备好一套旁敲侧击的说辞和合适的人手,把消息针对专人放下去了。

    那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并且贺兰青的言谈举止确实很没规矩,萧翊想想崔书宁那德行,也觉得把她放崔书宁那女人身边只怕会越学越糟,越来越不好控制,就下了到道圣旨要接她进宫去恶补学习礼仪。

    贺兰青只想找个能进宫的借口,却不想再做他手中的囚鸟,自然当场严词拒绝,声称在嫁人之前想多陪陪自己的兄长,拒绝常住宫里,恳求每隔一日进宫一天去学习。

    萧翊懒得为了这种小事跟她一介女子针锋相对,她既然满口托词,他也就随她了。

    而这道圣旨降下的当天,北方数州却相继传来战报——

    前定北王沈裎之子沈砚,拥兵自立,揭竿而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补3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