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度的双目中满含宠溺：

    “也许你好奇我当时的动机，但那时的我真的没有深思太多，只是在命脉之网中感受到你的不快乐，我听到你对外界的向往，也知晓薄蕴无法陪你共历人生，所以，我想带你离开，仅此而已！”

    一个明明远在天边之人，却能洞悉她内心的不快乐，而反观当时被议为“天造地设”的薄蕴，却明知她的向往，而选择忽视。

    人与人的因缘，便是这样交错而过的吧？

    也许在自己与薄蕴的命脉中，也会有其它的选择，但最终……他们走到了无法交心的对立面。

    唏嘘之余，花冰月更为感动，原来……千度的万千谋划，不过是为了实现她的心中所愿！

    而这些，过去的他从未表达过！

    不止如此，当知道千度融合了生命本源后，花冰月也终于醒悟当年他自伤元神的原因——

    化出一道分身是根本不用打碎元神的，但是分化出本源之能却需要！

    他之所以反复剜开心口，将花冰月当时的受损元神置入，不过是为了让其中的生命本源向外溢散，好修复于她！

    而在为她炼制出躯体之后，更是直接击碎元神，分化出一道如同幼小枝叶般的本源能量，好持续地维持住她的生机不断。

    这道能量，如今就在花冰月的躯体之内，这也是为什么，她在自己的元神中，也能看到萦绕的绿意。

    千度，一直在用生命拯救她！

    这份爱何其深沉，又何其无私！

    蓦然间，花冰月想起他曾拿自己的感情与薄蕴相较，并言及：

    “我与他不同。他心怀天下却独容不下一人，而我被一人填满，便再也装不进天下……”

    花冰月无法评判对错，唯有一份感动，伴随着些微哀伤与甜蜜充盈心间，让她由衷道：

    “千度，谢谢你为我筹谋的一切，以及……所有的陪伴。”

    哪怕是……需要生死相随的陪伴！

    “嗯……”千度沉吟着，忽然抬手摸了摸花冰月的脑袋，轻笑道，

    “明明都被骗到‘以身相许’了，竟然还只顾着感激……看来被骗来的夫人，果然都是不太聪明的！”

    明知他是故意冲淡自己消沉的情绪，但这话依旧让人很想揍他。

    愁思顿时飘散，花冰月刚想瞪他一眼，却蓦然心中一颤。

    一股奇妙的警示之意，于破碎的元神中忽隐忽现，又根本捉摸不透警示的具体内容。

    只是隐约间，花冰月内心逐渐焦灼，思绪飞快闪过所有想要完成但尚未完成之事，脱口而出道：

    “似乎就要来不及了，我想……再多吸纳一些此界邪气！”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何出此言，又是什么事情让她产生“来不及”的感受。

    如果她此时状态甚佳，也许还会考虑回到家园内，以“梦魇云榻”预知可能产生的危机，但如今……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使用灵物。

    唯有千度，好似将一切握在掌心之内！

    他袖中似有乾坤一般遥遥挥出，挥散了花冰月灵海之内的所有过往画面，却在眼前再次展开一抹场景。

    一名面容整肃的中年男子，仿佛正历经万虚般穿梭而来。

    他没有坐骑，不御神器……仿若闲庭信步般地凌空虚踏，便将一扇扇虚空之门甩在身后，莫名有一股抛却所有凡尘的味道。

    “神君！”花冰月目光微凛，尽管他此时的容颜不复当年那般年轻，但依然可以一眼认出。

    千度说过他的分身被毁后，本尊已自真神界苏醒，却不想来得如此之快！

    就要没有时间了！

    花冰月一边极力吸收天地邪气，一边将“殊途同归”的运转之法熟记于心，与此同时，她利用最后的时机再次询问：

    “其实还有两件事，我一直不曾明白！其一，神君究竟为何一反常态，从过去对我的愧疚忽然转为不死不休，且无法调和？

    其二，既然已经是绝杀，那三千年前的那场众神追击，我又是如何逃脱的？你从中做了什么？”

    在花冰月尚且不完整的记忆中，当年那场追杀伴随着大量仙神的反叛和陨落，当中一定发生了许多她所不知道之事。

    “算不得逃脱吧，毕竟你也受到重创，如果我更小心一些，也许你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痛苦……”千度的陈述无悲无喜，

    “我不喜沾染人命，但当时的情况只能以杀止杀！所以你应当知道，我煽动了诸如施泽、昀策等人，带领大量仙神反叛，同时，以幻境之术引追杀者倒戈相向！”

    “倒戈？”经由他的提醒，花冰月豁然想起——

    当年，她在追杀中一路反杀，从而因戾气发作变得六亲不认。

    脑中唯一的信念只剩下——杀！

    为此，一直守护她的千度首当其冲，在被她重伤后与之失散。

    如此想来，当年从鬼蜮鞭死亡一击中救下她的千度，居然还是受伤状态？且还是被她亲手所伤？

    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但“倒戈相向”四个字却如醍醐灌顶般贯穿了她的记忆，让她想起家园中的“轻幻阵”。

    当年宫菲艺触发这一幻境时，曾出现“抠挖自身皮肤”的惩罚性自伤行为，并反复用池水中洗涤自身，反复喃喃“不是我杀的”……

    之后的宫穹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不断念叨“别过来，你们已经死了”这样的恐惧之语，让场面一度诡异古怪。

    那时的青旋还曾猜测，宫菲艺可能杀了许多无辜素子致使良心不安，才会出现清洗自身和自我惩罚的举动。

    然而，九宫花杀死过那么多无辜之人，他们真的会因杀人而内疚自责吗？

    若果真如此，他们又何至于使用“信仰之力”继续残害这么多无辜素子？

    而如今，花冰月终于明白过来：

    与其说他们的自责是因为那些无辜者，不如说，是因为——他们杀了自己人！

    原本的同伴在转瞬间大量死于自己手中，这才是极具冲击性，并让他们承受不住的原因。

    千度，竟然连这样的引导幻术都能完成？

    不得不说，如果自己是神君，对这样深不可测之人该是充满忌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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