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许是洞察命脉之故，他对名利权势均不向往。

    如果没有自己的存在，他的此生，想必会过得更加恣意！

    似乎察觉到气氛的压抑，千度又于虚弱中带些轻松笑意道：

    “过去的已不重要，如今的结局相比许多其它命途，尤其是对于整片虚空生灵来说，都是最佳的抉择！至于你好奇神君的转变，其实不难理解！

    他的确对你产生了很多年的愧疚，并一直补偿于你！然而，那是在你戾气彻底发作以前。

    随着你造就的杀戮越来越多，也让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所犯过错，只会随着你的过错逐渐加剧，如此一来，对你的补偿，也是一种过错！”

    这么一说，花冰月顿时反应过来——

    最初神君给予自己的无上宠爱，不过是因为负罪感的倾注，却成就了月尊超然的地位。

    也许在这个过程中，神君同时在她身上，看到了另一个戾气发作时的自己！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随着她于戾气发作时，杀死的人越来越多，这种负罪感有了转移。

    从她身上，神君或许依然看见了自己，只是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不断犯错，想要自我毁灭，却又没有勇气的自己！

    当年没有勇气选择魔君玄庭那样终结之路的神君，如今却找到了另一种替代性的“自我终结”之法！

    就好像杀死花冰月，便能杀死过去犯了错的自己一般！

    如果没有千度点拨，花冰月也许致死不能猜到这番伴着心疼、愧疚，却无法调和的追杀缘由。

    不等花冰月表态，千度已再道：

    “在我看来，神君即便贵为神界至尊，却也不过是命运中的小丑，他费尽心机造成了那么多伤亡，可笑的是，只要人心不变，那些被抽离的戾气，终究会再次产生！

    在后来的神魔征战中，他不可避免地再次戾气发作，而这次，世间已没有生命本源和正在孕育的元神，可以收纳他的戾气了。”

    花冰月了然：“所以，这是他再次抽离戾气，并尝试通过森林温泉净化不成，由此感染应缘村的原因吧？也是他之后一直在神界沉睡，只以分身行动的缘由！”

    当了解这些因果始末，再重新审视“殊途同归”这道神技，花冰月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如果说先前的她，认为这是一种毁灭的力量，那么如今的她只觉得……这是世间唯一的救赎之力！

    除此之外，任何人或物，都不可能消弭杀戮的人性，或制衡杀戮的戾气。

    将天地间最后一丝邪气吸纳殆尽之时，千度的掌心蓦然莹亮其金色光芒。

    与此同时，花冰月感受到来自元神一丝的悸动，似乎同时伴随着……本源的哀伤与不舍！

    花冰月瞬息间便反应过来：是千度……在尝试操控“殊途同归”！

    知尽天地生灵命运的本源之灵，必然知晓他们要做什么，才会如此哀伤。

    如同一位母亲，即将亲眼见证所有子嗣的灭亡，可却无法阻止——因为灭杀，是为了拯救更多不具备元神的生灵。

    而在心间悸动浮现的同时，凡华城池中的空气也出现大量的躁动。

    无字医书于轻颤中忽然张开极其浓郁的灵盾，向侧方瞬息闪退千米之距。

    在它先前悬停之处的空间，蓦然密密麻麻撕出裂隙，而后从中当先踏出一人，正是神君。

    不只是他，在其身后一人蓝发蓝袍，整个人清如洗涤后的碧空，让人一眼望之便有赏心悦目的安定之感，只是望向花冰月的眼神却充满复杂之意。

    而再之后一人则洒脱许多，身着黑色紧身无袖战袍，腰缠不断游动的双蛇鬼蜮鞭，猩红的双目向外瞪视，一出现已阴恻恻笑道：

    “原来当年之事还有如此原委，这些年来倒是委屈了你！可惜，你不是生在一个公平的时空，既然你强盛之时选择沉默，那么弱小到元神都已破裂之事，就收起发言的权利吧！”

    薄蕴和幽洛会跟随神君出现于此，并不算意外。

    而在他们之后，又踏出十数名仙神，有属于伪仙神界的势力，也有来自真神界中，只存在于花冰月模糊记忆中的身影。

    如今的她与千度，都已不堪重负，哪怕只来那么一两位神尊，对付他们都绰绰有余，更何况是如此之多……

    花冰月不自觉地微凝眉尖，但却并不惧怕。

    千度已经开启了神技“殊途同归”，即便此时出现再多的仙神也猜不透他们的底牌，也根本无从防范！

    心思一定，为了让千度有充分的时间施展神技，花冰月以拖延时间的目的，回应道：

    “难怪神君忽然如此急切地追杀于我，原来先前的一切，千度不只展现给我一人欣赏！想必你们也都知晓了当年的神界动荡！

    我猜，如今整个真神界与云启，都在讨论此事！真可惜，我无法回去看一眼“岁暮八卦台”，想来其上的内容必定精彩！”

    她毫不在意的模样，让神君的脸色几番变化，终于沉声开口：

    “即便你知晓过去后恨我也罢，但其实……我至今都不愿杀死你！我也曾你一次又一次给了你机会……

    将你看押也好，为你构筑凡人之身送入轮回也罢，甚至还为你建造伪仙神界这座半神虚空……就连先前的温泉森林，只要愿意陪着我的分身永不离开，我也可以不杀你。可惜……”

    “囚禁吗？”说不上怨恨，花冰月如今的心中只剩悲叹，“我不屑被囚禁，而你，也不该被宽恕！我们……都无法逃脱善恶因果！”

    数十颗“界灵石”在千度周身亮起，将庞大的灵力疯狂注入其体内。

    “殊途同归”一技彻底运转之时，拥有元神的花冰月，只觉悸动更为强烈，甚至出现一股生死危机之感。

    不只是她，在场所有的仙神似乎都感觉到了，一丝恐慌开始悄无声息地弥漫。

    有人陡然怒喝：“千度，她的元神早已破碎，早就没有活路了，你还想做什么？”

    而在众人言辞的交锋中，唯有幽洛陷入沉默，只将猩红的双目流连于千度两人身上，似乎洞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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