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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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蝎揭留波轻笑了一声,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嘲讽,他蹙起眉毛,似乎这是个让他很烦恼的决定,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我听说王爷新得了块价值连城的玉,若是您肯割爱,自然再好不过了。”

    “与你带给孤的相比,一块玉算得了什么?”

    晋王当即便唤了人去取,这期间又和蝎揭留波随意聊了两句,等到侍从捧着盛玉的盒子回来,二人已然相谈甚欢。

    拿到了东西,蝎揭留波也不愿再久留,起身又行了一礼:“既然琉璃甲已经送到,我也不再叨扰,我知道王爷手下能人众多,前去武库的事,毒蝎便不掺和了。”

    晋王还想再劝,全被蝎揭留波挡了回来,只好由着他离开了王府。

    不过这样也好,毒蝎近些年势力愈发壮大,药人邪术更是屡屡突破,即使首领蝎王并无与他作对的意思,他也无法完全放心。

    只有把对自己有益的尽数抓在掌心,才能让他安下心来。

    一个人在静谧的大殿内又欣赏了一番手中的琉璃甲,晋王唤来心腹,让他们把锦囊带下去,和之前的那一块琉璃甲放在一起。

    心腹很快将琉璃甲全都安置妥当,关上藏宝阁的门时,一个浑身黑衣,还蒙着面的人从房梁上探出脑袋。

    ‘那晋王竟不是将琉璃甲藏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而是和数十个相似的盒子一起放在藏宝阁里,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这样贵重的东西,真的就放在该放宝物的地方呢。’

    这人一边在心中嘀咕,一边暗暗记下了存放琉璃甲的盒子的位置。

    等到之后又有人进来取东西,她敏捷地跟在那人身后悄悄离去,全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蒙面人一路飞檐走壁,在黑夜的遮掩下速度极快地出了城,确认安全之后,她才揭下面巾,大大喘了两口气。

    那露出的面容,赫然正是裴枕寒!

    “真是憋死我了。”她拿面巾抹了一把脸,把沾在脸上的水蒸气擦掉,转身朝着密林的方向走去。

    “我回来啦!”

    女子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安静,惊起了几只在树枝上安眠的鸟儿。

    靠近了才看见,那看似空无一人的密林中,实际上隐藏着数十名夜行衣打扮的人,为首的几个,正是周子舒、温客行和蝎揭留波。

    看到裴枕寒一个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一直握着武器,时刻保持着警惕的几人这才微微放松下来。

    蝎揭留波快步迎上来,转着圈儿检查了她一番,确定没有任何伤口之后,才放心地把她拥进怀里。

    “枕寒,不然明天还是我去偷琉璃甲吧,你孤身一人实在太让我担心了。”

    要不是她再三保证自己有敛息的法子,又有点穴定身和极快的轻功可以用来脱身,他怎么说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冒险。

    但裴枕寒并没有应声,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无声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被他们丢在身后的一众属下眼观鼻鼻观心,温客行倒是试探着想对周子舒动手动脚,却被周子舒白了一眼,只好收回了朝着腰去的爪子,委委屈屈地搂上了肩。

    抱够了,裴枕寒才拉着蝎揭留波回到了人群中,向温客行他们点点头:“都已经踩好点了,五块琉璃甲一块不少,你们这生意可真是做得稳赚不赔。”

    “我还白得了一块好玉呢。”蝎揭留波嗤了一声,“你们倒真的放心我一个人去,就不怕我带着琉璃甲向晋王邀功,把你们全都卖了?”

    温客行拿扇子的手摇了摇,唰的一声合上,指着裴枕寒摇头晃脑道:“那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心爱的枕寒姐姐,我们二人逃跑可都来得及。”

    “什么枕寒姐姐呀!”裴枕寒瞪大了眼睛,“你们都听到什么啦!?”

    蝎揭留波睫毛颤了颤,不说话了,耳朵和脸颊慢慢烫起来,幸好有夜色替他遮掩,没有落在旁人的眼中。

    眼看着这帮人越说越离谱,唯一的大人周子舒无语地打断他们:“事情办完了还不快走?站在这里喂蚊子很愉快吗?”

    ——————

    次日,还是这片熟悉的小树林。

    都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他们最终择定的日子,正是这样一个星星和月亮都不见踪影的晚上。

    考虑到蝎王拜访与周子舒上门隔得太近,可能会让晋王产生某些联想,但间隔太久,又难免晋王突然心血来潮给琉璃甲换个位置,他们只等了一个晚上就再次行动起来。

    周子舒下午就自投罗网去了,甚至已经发出了行动成功的暗号,温客行和裴枕寒也早在一个时辰前就潜入王府,一个带着鬼奴去救人,一个拿着伪造的琉璃甲粉末狸猫换太子。

    此时的城外,只有蝎揭留波带着属下们,隐藏在密林中等候接应。

    制定计划的时候他表现得很不耐烦,真到了行动的这一天,他置身于黑暗之中,倒像重新拾起了自己的老本行一样,融入得极好。

    “蝎王,前面还是没有动静。”有属下打探消息回来。

    蝎揭留波双目紧盯着晋王府的方向,手攥得极紧,泄露了他心中的担忧。

    谁能想到,杀人如麻的蝎王竟然也会开始因为任务危险而恐惧呢,只不过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裴枕寒的安危。

    昨天最多只算得上正式行动前的准备,成功还是失败,只看今天这一个晚上,相对的,危险程度也就大大提升。

    但他担心归担心,却从来没有想过要阻止裴枕寒,因为他知道,他要做的并不是她的绊脚石,而是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做好她的后盾。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前面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准备!”蝎揭留波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拔出了武器。

    有火光远远地飘来,近了,更近了。

    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野中,温客行身上背着一个血迹斑斑的人,周子舒手中白衣剑不停挥舞,护着他们一路向前。

    眼神不停地搜索了两圈之后,他终于在人群之中找到了正忙着杀敌的裴枕寒,见她无事,蝎揭留波终于放松下来,专心解决起王府的追兵。

    可能是怕有人趁机刺杀晋王,追出来的人并不多,有了他们加入战局,之前本就已经隐隐占了上风的周子舒一行人很快便将追兵杀得片甲不留。

    他们很快赶到了之前选定暂时落脚的荒宅。

    周子舒和温客行从天窗中带出来的,加上韩英一共有十九人,更别说还有跟着他们去救人的几十个下属,乌央乌央地站在一起,把不大的房子塞了个满。

    所幸伤归伤,并没有人死亡,否则等韩英醒了,指不定又要以死谢罪。

    “庄主,晋王知道韩大哥受了重伤,一定会派人在城中各大医馆等着,我们要怎么办啊!”一个很是脸嫩,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担忧地问道。

    还不等周子舒回答,裴枕寒把手中的针匣往桌上一拍,撸起袖子道:“怕什么,你们庄主自带神医,我救得了第一次,就救得了第二次。”

    “庄主?”少年询问地看向周子舒。

    周子舒朝他郑重地点头,表示这位姑娘说得没错,少年才从韩英的床边让开。

    看到韩英的一瞬间,就连见多识广的裴枕寒也爆了粗口:“我、靠,这晋王下手也太狠了。”

    床上躺着的几乎是个血人了,除了脸部和脖颈为了让他能够招供而留了手,全身再没有一块好肉。

    裴枕寒一一检查过他的伤势,忍不住咋舌,虽然这次的伤不像上次那样致命,但要说带来的痛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韩英倒霉到短时间内受了两次这么重的折磨,裴枕寒心中实在怜悯,幸好他们之前就考虑到了晋王很有可能会对韩英用刑,早已在房中准备好了药物,治疗起来还不算太麻烦。

    除了韩英,其他人的伤就轻得多了,大都是战斗时受的皮外伤,很快所有无关人员都被周子舒赶了出去,让裴枕寒安心治疗韩英。

    随着银针的插、入,埋藏在韩英的皮肉之下,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断裂的骨头和经脉、破损的内脏都在缓缓愈合,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因为他本就昏迷着,反倒免去了许多痛苦,等到治疗得差不多,韩英才悠悠转醒。

    “庄……庄主?”

    睁眼看到熟悉的人影,韩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您……您怎么到这里来了?不好,晋王想抓您,您必须赶快离开……”他说着就要起身,被裴枕寒眼疾手快按回了床上。

    “乱动什么,刚才捡回来的命,这就不想要了?”裴枕寒看着这傻大个就来气,一般人受过一次几乎致命的伤,只会更加珍惜生命,像他这样让自己治了两次的,哪怕是在剑三世界也很少见。

    当然,这里面要除去苍云天策凌雪阁这几个容易受工伤的大唐公务员。

    “放心吧,晋王以后都不会再有精力放在我身上了。”周子舒安抚道。

    温客行把在门外担心不已的几个少年都放了进来,因为人多眼杂,裴枕寒留下了韩英身上一些表面的皮肉伤,不过对于这些少年来说,韩大哥能够苏醒,看上去还并没有生命危险,就已经很好了。

    他们在韩英床前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问候起来。

    闲下来的几个大人换了个地方坐着,商量起接下来的打算。

    终于找到空闲,裴枕寒从怀里拿出装有琉璃甲的锦囊,递给温客行。

    “喏,你检查一下,应该没有缺失。我已经把伪造出的琉璃粉末替换好了,就算晋王发现,也只会以为是有人趁乱毁去了琉璃甲,不会再费力寻找。”

    “辛苦枕寒了。”温客行接过锦囊,打开随意看了两眼,就重新装回身上。

    裴枕寒扬起下巴指了指里面那群叽叽喳喳的少年人:“你们要带着他们回四季山庄吗?”

    周子舒点点头:“我准备收他们做我门下的弟子,然后好好将四季山庄传承下去。”

    “那是好事啊!成岭一下子变成了这么多人的大师兄,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到成岭被一堆师弟围着的场面,周子舒唇边漾起一抹微笑,他看着裴枕寒和蝎揭留波,温和地问:“其实我是想征求二位的意见,请问你们,愿不愿意做四季山庄的客卿。”

    裴枕寒和蝎揭留波对视一眼,蝎揭留波冲她点点头,她便对周子舒说:“愿意是愿意,但是我们已经做好了长时间外出游历的打算,下次回来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

    “无妨。”温客行摇着扇子,端得个风流倜傥,“其实这只是个称呼,我们主要是想表达,你们已经是我们的朋友了,不论你们去哪,不论什么时候回来,这里始终有一方天地做你们的港湾。”

    不得不说,这话让两个几乎没有家的人,一时间胸中升起了融融的暖意。蝎揭留波嘴唇蠕动了下,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向来仅能容下裴枕寒一个人的眼里,终于破开了冰壳,有了些许动容。

    裴枕寒就更不用说,她本就拿温周二人当朋友,可是朋友和朋友也是有区别的,如今他们愿意让彼此的情谊更进一步,她也是十分高兴。

    “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