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螃蟹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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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时初,已经入冬的天迫不及待地拉下了黑色帷幕。寿昌伯府的大门外,李赫在两座石狮子间来回踱步,东张西望。

    “小少爷,天儿这么冷,您又穿得单薄,再不回去,怕是要受寒了。到时候,夫人又该说我们这些下人不懂事,不会照顾人了。”

    家丁拿着一件鹤麾,试着往李赫身上拢。

    李赫避到一旁,“吹会子冷风而已,又不是身子弱的娘们,披什么鹤麾?还有,鹤麾这么大的东西,太碍眼了,快拿走,没的挡住我看老爷回来,误了事你可担待不起。”

    “小少爷平时最怕老爷,从来都是老爷喊小少爷去书房训话,可没见小少爷往老爷跟前凑过。今儿这般殷勤,不知打的什么馊主意,我得告诉夫人。”

    家丁暗自嘀咕的声音,被耳尖的李赫听见,直接给他一个大耳刮子,“混账东西!我跟老子爹有要事相商,怎么就叫馊主意了?你不会说话就甭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再敢胡说八道,或者去我娘面前告状,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

    家丁脖子一缩,面露畏色,急忙跪下磕头求饶:“小少爷,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给我滚远点!”

    家丁抱着鹤麾,连滚带爬地逃到影壁旁,其余家丁见状,再也无人敢上前劝阻,绷直了身子当守门神。

    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李赫爬到石狮子上往巷子尽头看去,

    只见一辆宽大的马车迎面驶来,一眼便认出是自家的马车,慌忙整理衣冠,拍了几下冻僵的脸,扯着两侧的腮帮子拉出了一个笑脸,笑盈盈地等着马车到跟前。

    “吁……”

    车夫勒紧缰绳,将马车稳稳地停在李赫三步之遥。

    李赫抢在车夫放矮凳的前头,打起马车帘子,“爹,请下马车。”

    “赫儿,怎么是你?”寿昌伯半惊半喜地问。

    合着亲爹并不希望自己来献殷勤?可是,拿了应夫人的二百两银子,再怎么艰难,也得厚着脸皮完成刑部侍郎交代的任务。

    李赫笑得一团和气,双眼眯成一条缝,“爹,今儿我在家无所事事,想着吃爹的穿爹的用爹的,简直是羞愧难当,就置办了一桌席面,以表感激之情,请爹赏脸。”

    寿昌伯弯腰出马车听到这些话无比欣慰,扶着亲儿子的手,下了马车。双脚一沾地,他回味起儿子说的话,顿感不对劲,“赫儿,你受什么刺激了?”

    “爹,我没受啥刺激,就是觉得男子汉大丈夫靠爹养活,怪害臊的,这不趁着手里还有几块银子,好好孝敬爹一回么?儿子一片孝心,苍天可鉴呐。”李赫仰望星空,信誓旦旦。

    寿昌伯望着儿子褪去稚嫩已变得棱角分明的脸,曾经儿子说的那些混账话便也既往不咎了。他按着李赫的肩膀,“赫儿,你两次坐牢又安然无恙地出来,看来教会了你很多。也好,趁这个机会

    你爹我就在酒桌上跟你说些知心话。”

    酒席布置在花厅里,早已烧好了地龙,菜是热乎的,酒早已温上,一张大圆红木桌上摆满了精美菜肴,要数当中一盆蒸好的螃蟹最为惹眼。寿昌伯爱吃螃蟹,儿子能投其所好,心底暖洋洋的。

    李赫拉开一把红木雕花扶手椅,“爹,您请坐。”

    寿昌伯顺势坐下,随口道:“你也坐。”

    “爹,上次中秋家宴买了十斤螃蟹,被大家抢着吃,您没吃到几个。这回,我买了八斤阳澄湖的大闸蟹,一大半清蒸,还叫厨娘做了蟹酿橙,您尝尝看味道地不地道。”

    寿昌伯眼前的白瓷盘中放着四个芳香四溢的橙子,闭眼一嗅,橙子的芳香伴着大闸蟹的鲜味,从鼻子香到了心坎上,恨不得立刻大块朵颐。他拿起形如斗笠的橙子顶,掏空了橙肉的橙子做盅,里面塞满了剥好的蟹肉与蟹黄,拿起勺子舀一勺送入嘴里,鲜香味美,浑身舒畅。

    李赫拿起了一只螃蟹,熟练地运用蟹八件,将剃出来的蟹肉放在亲爹碗里,“爹,你别光吃蟹酿橙,我拆出来的蟹肉和其他菜你也尝尝。”

    “吃蟹自己弄才有乐趣,蟹肉都被你弄出来了,乐趣就少了一大半。”寿昌伯以此为由,阻止李赫再替他剥蟹。

    李赫心道:这辈子我可没给别人剥过蟹,头一遭又是花钱又是剥蟹来讨好亲爹,亲爹竟这么不识抬举!那我就剥给自己吃,

    休怪我不客气了!

    两人大块朵颐,喝酒吃肉。

    酒过三巡,李赫开口问:“爹,今儿我去看了吴尚书,像得了痨病似的,多半是好不了了。应侍郎又在狱中,没个三年五载的出不来。凭我进刑部也干过许多好事,年纪跟应侍郎差不多,爹,你看我有机会当刑部侍郎吗?”

    “就你还当刑部侍郎,当刑部侍郎的马还不够格呢。”寿昌伯毫不犹豫地泼了一盆冷水。

    李赫抓着一只螃蟹,狠狠地扯掉蟹脚,“爹,现在刑部乱成一锅粥,你要是能找些人帮忙推荐我上去,还怕不成事?”

    “赫儿,你真以为当三四品大官有那么容易?”寿昌伯放下筷子,长叹一声,“连你都看出来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两大空缺等着人填补,难道别人没看见?且不说多少官员外放多年,就等着回京提拔后一展拳脚,就是内阁、锦衣卫和东西两厂,也无不盯着呢。他们各有门路,要提拔的人也不尽相同,就算都上了奏疏,还要等皇上拍板定人。”

    “爹,常言道,虎父无犬子,别人的爹都看儿子是人中龙凤,就你看我哪哪都不顺眼。这好不容易得着个好机会,你还给我打退堂鼓。要我说,别人能举荐人,你也能,举贤不避亲呐!”李赫为了讨好亲爹,挑了几样其爱吃的菜,放到了人碗里。

    “举贤不避亲,这话是没错,可你扪心自问,你真是那个贤才?”

    寿昌伯

    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李赫,为父的威严让他自惭形秽,“行行行,爹,我不是当大官的料,那给我个五六品的小官当当也行。”

    “赫儿,你以为大耀王朝是咱们的,想当什么官就能当什么官?你也不想想,多少人寒窗苦读十载,考中进士,即便是状元,初期也只能当个翰林院编修,其他的进士能去当七品县令就很不错。你一没考文举,二没考武举,三才能不出众,没有金刚钻,怎么揽瓷器活?”

    费尽心机讨好亲爹,结果没一句是李赫爱听的!他不禁开始有些烦躁了,闷闷不乐地埋怨道:“爹,这天儿已经够冷的,你还往我身上不断浇冷水,再浇下去,我不冷死也得羞死!”

    看在一桌好菜的份上,寿昌伯也不想这么快就跟儿子不欢而散,便改口道:“行行行,不说你,咱们父子俩聊点别的。”

    “爹,当初进卷宗室,我也是走了吴尚书的后门,才进去了。在刑部干活,两次破案都有我的功劳,我也喜欢查案,等疫病过了后,我还想回刑部。现在我就是担心新来的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为人严苛,与我八字不合,那就麻烦了。爹,你有没有听说谁会担当刑部两大要职?”

    “有说让礼部或兵部的人兼任,也有说将外调的巡抚召回来,各种声音,不一而足。”

    “如果让礼部尚书或兵部尚书兼任刑部尚书,他们一人掌管六

    部中的两部,就不怕一家独大,难以管束?”李赫认真思考后,郑重发问。

    “朝中也有不少人是这个意思,拥护外调巡抚回来当刑部尚书的居多。”

    大耀王朝地大物博,洪灾、旱灾、地震、火灾等在各地轮番上演,各居一省的巡抚们能快速布置救灾工作,安抚百姓,闲时督促各地收缴赋税,在百姓们心中名望很高。

    “那些外调的巡抚们看过灾民,体恤民情,当刑部尚书或刑部侍郎,核对那些旧案,想必比五谷不分异想天开的文官们强得多。不过,我还是喜欢吴尚书和应侍郎,希望他们能早点官复原职,带我们去查案。”李赫由衷地讲道。

    寿昌伯压低声音提醒道:“赫儿,这话在外面千万别乱说,官员罢黜与升迁,只需圣裁,其他人不得非议。况且,吴尚书病了,应侍郎入狱,虽然还没升堂判刑,那也是难以翻身了。良禽择木而栖,你铁了心要趟刑部的浑水,我也不拦着。你只需记着,千万又别把自己给作弄到牢里了。”

    李赫回想起应侍郎交代的话,心想自己套出来后面上位的可能是某地巡抚,可又没真的确定是哪一个,便觉得这次任务完成得不好,愧对应侍郎嘱托,有些颓丧地接话:“爹,我从不干杀人放火的事,你就放心吧。可是,应侍郎也没杀人,咋就被人泼了脏水?他是不是在朝中得罪了人?”

    “在朝为官,怎

    么可能不得罪人?”寿昌伯认为这事没什么好说的,便不再讲了。

    李赫追问:“爹,那你说应侍郎的生死对头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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