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意图对通天的人不利，如果要用人来换几块石头呢？”

    悟空告诉了自己偷听到的，看看白发少年的反应。

    谁知，白发少年淡然一笑，

    “若不是脑子有问题，怎么会想到用人换石头，石头才值几个钱？”

    悟空心想，白发少年的言语暧昧，他实在看不透。

    白发少年突然一摆手，

    “罢了，不能让你白跑一套！”

    “你担心你的人，而我对石头毫不在意，不如，你随便捡几块，给他们送过去！”

    悟空有些吃惊，他没想到白发少年的脑回路，居然能这样想问题。

    “送过去？岂不是助纣为虐，帮小人得志？”

    白发少年笑笑没有答话，只见他掐指在算着什么。

    半晌，白发少年突然神秘兮兮道，

    “你尽可以帮助他们达成此事！”

    继而补充道，

    “放心，天命不在他们那里！”

    悟空瞬间明白少年的话。

    但转念一想，上赶子不是买卖。

    送过去，他们会怎么想。

    怎么送可是个技术活，需要动一番脑筋。

    白发少年见悟空若有所思，笑笑道，

    “恐怕你还不知道这些先天陨石的用处。”

    “不只能用它来作为器皿，取那三昧真火；它更神奇的用途是能制作各种法器，修炼的人，非得本人亲自制作，才能对修行有所裨益。随着个人修为的增加，法器的神力也会随之增加！”

    白发少年这话如醍醐灌顶，点醒了悟空，随即说道，

    “我们正在山外训练队伍。值此乱世，有支队伍，小则自保，大到可以匡扶社稷，终结乱世。之前的降魔团，正因为修为太低，进步缓慢而人人苦恼。如果愿意修行的人，人人制作适合自己的法器，岂不是能更快地增加战力？”

    说完，悟空用稍微有些忐忑的眼神望向白发少年，他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不知怎么能好意思说出口。不过，当年，他在花果山占山为王，为了训练猴子们练兵自保，还不是一样厚着脸皮向老龙王“借”来十八般兵器。

    谁知，白发少年居然毫不在意，大手一挥，

    “飞来峰是几十万年前的天外飞石，既不专属于我，也不专属于任何人。即使玉帝老儿和三清天尊来了，也不能把它据为己有。”

    “陨石一落地，就成为地界共有，是公共资源。只要不故意破坏，不故意浪费，用之有度，珍惜爱护，我想没人有意见。”

    悟空心中一惊，额头隐隐冒汗。

    白发少年连玉帝和三清都不放在眼里。他究竟是谁。

    话到此处，白发少年突然有些激动起来，

    “如今，地界的小妖、人仙，苦苦修炼，格外虔诚，依然进步缓慢，看不到出头之日，为什么！”

    “太古时期，当时陨石遍地，龙族、蛟族、蛇族，甚至半人半妖的先天圣人们，他们人人能把陨石制成法器，拥有自己的先天至宝。所以能快速成为修为高不可攀的先天圣人。”

    “等他们修成了，将其余的陨石尽数添海，经年累月，淤泥和海水抹去了一切太古的痕迹。这样就断了后来人的上进之路。”

    “有人先发现了梯子，就用这些梯子上了楼。等这些人上到高处，就把梯子撤掉，以防止别人也上楼。这种损人利己、故意制造尊卑贵贱的自私想法，真是没有天理。”

    悟空听着突然有些动容。

    他没想到白发少年居然有着“天下大同”的宏愿。

    没有尊卑，没有阶层，人人平等。

    神仙人类妖怪互相尊重，没有歧视，没有倾轧，那该是多么美好。

    白发少年替悟空想了主意，说道，

    “正好上次打斗，我的山洞塌了。不得不把塌方的石头清理出去。”

    “你就放出风去，说魔王在飞来峰打造洞天福地，多余出很多石头，让你的人来搬！

    “制作法器，每人一小块就够了。这些石头足够你们用后，甚至还绰绰有余！”

    问题得以圆满解决，悟空不虚此行。

    消息放出后，胖头陀等人果然屁颠屁颠地从洛阳跑来搬石头了！

    而悟空的队伍最近也多了一项新时尚。人们开始研究为自己打造什么样的法器。人人开始绞尽脑汁，每天拿出昨晚的设计图纸，交流切磋，那兴奋劲儿，不亚于儿时收集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用来和小伙伴互相攀比，一较高下。

    不久，洛阳天宝府里，天宝真人总算凑齐了三宝，太牢山里的天外陨石、火焰山的三昧真火，通风的三昧神风。

    铸造金人像，只剩下付诸实施了。

    连着三日，天宝真人斋戒沐浴更衣。

    期间还周知文武百官，军中各将士，蝎族各元老，自己虽贵为大将军、国师、仲父，终日辅助王国，尽心竭力，如履薄冰，但承担如此重大之责任于一身，奉天承运，万一违逆了天意，被上天怪罪下来，牵连皇帝和王国百姓，是为罪过。于是设下祭台，要为王国祈福，同日当着上天的面，以铸造金人像，一窥天意，以服众人。

    洛阳新上任文武百官，虽心觉不妥，替王国祈福，那是皇帝的事情，你一个臣子，僭越之举，昭然若揭。但这些人能上任，多少受了天宝的恩惠，所以也就表现出了极大的配合和顺从。

    这天是黄道吉日。

    天宝真人信心满满，志在必得。

    祭天祈福仪式过后，天宝真人来到炉前，工匠早已备好金人像的倒模模具，以及高温炉火烧好的精铜浆液，只待天宝真人把铜浆倒入模具中，固化冷却后，即可见证成败。

    然而悟空哪会让他得逞。

    就在天宝真人命人将三昧真火放入炉火内的同一时间，悟空已悄然把火魄葫芦埋伏在炉火之下。任凭三昧真火有多么厉害，都被葫芦吸了进去。这火魄葫芦只吸离火之精，没有了火中精华，三昧真火就成了凡火。

    正当天宝真人命令工匠开模之时，只见金人像“啪”裂成两半。

    一时间，众人尴尬在台下。

    天宝真人有些慌乱，质问工匠，是否是哪道工序出了问题。

    工匠肯定地说没有。

    “放你妈的屁！肯定是你的工序出了问题，再来一次！”

    第二次同样不成。

    众目睽睽之下，金人像连裂两次。

    天宝气急败坏，命人把两名工匠拖下去侯斩。

    差人换上两名工匠。

    最后一次，天宝真人屏住呼吸，凝神聚气，把铜浆小心翼翼倒入模具。

    直至完全冷却。

    “开模！”

    一尊完美的金人像呈现在众人眼前！

    天宝真人正要宣布大功告成，

    “啪嗒”，金人像裂开。

    天宝真人涨的脸色通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场面分外尴尬。

    “哈哈哈！”

    天宝真人突然发出一阵狂笑，抽出佩剑，指向天空。

    众人无不惊惧。

    联想起之前诛杀两千余人王公大臣，众人已然把天宝真人当成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此时，众人僵在原地，汗毛倒竖，如同等待着铡刀落下。

    突然，天宝真人停止狂笑，

    “功成不必在我。诸公都是国之栋梁，以后要尽心辅佐陛下。”

    说完，天宝真人走下台来。

    一挥手，司礼太监刘重小跑着来到跟前。

    “英娥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天宝真人眼神深邃，问道。

    “回禀父亲大人，办好了！英娥妹妹已同意还俗，同意再嫁。”

    “很好。走！我们去见皇帝！”

    洛阳皇宫。

    元子攸听说天宝真人要祭天，要为他祈福，为王国祈福，此种僭越之举，让他极为不爽。

    当得知国师还要在仪典上铸造金人像时，元子攸肺都要气炸了！

    但眼见刘重在场，他生生把腾起的怒气咽了回去。

    “太好了！由仲父替朕祭天祈福，比朕更能称天心意。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仲父就是周公再世，有仲父不计得失帮衬着朕，何愁天下不兴！快去请王国里最好的工匠为仲父铸造，金人像铸造难度极大，非得请最好的工匠才行！刘重，你去请，一定要最顶级的工匠，多请几组，以备用！快去！”

    刘重高高兴兴地出了大殿，去找天宝真人邀功去了。

    元子攸一人留在大殿内，怅然若失，精神几近虚脱。

    眼下，朝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安排的都是天宝真人中意的人。

    元子攸每一步走来，都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涉及到人事任命，哪怕小到一个黄门郎官，都得天宝真人点头同意才行。

    成百上千名大小京官里，好不容易安排几个自己亲近的，还得和天宝真人讨价还价，来回坚持几个回合才行。

    元子攸有一种虚脱无力的感觉。他不知道凭自己单薄的力量，能不能坚持到最后的胜利。虽然各地藩属封地里，九尾狐族的势力还在，然而早已各怀鬼胎。都想蠢蠢欲动，称王称霸。

    元子攸只想沉沉睡去，睡他个天昏地暗，最好永远不要醒来。

    此时，一位身穿云纹黑甲的无面人向他走来，腰挂长剑，长剑乌黑，透着诡异的光。不，那不是长剑，是铁钎！他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这种兵器，铁钎冒着寒气，无面人正在向他逼近！

    “大胆！停下！我是皇帝！你竟敢私闯禁宫！”

    “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算不上皇帝！”无面人冷冷说道。

    元子攸摊在原地，几近崩溃，喃喃自语道，

    “是啊，我是个傀儡，是个人人可以欺负的傀儡……我太弱了！我不该去参加什么铸造金人像大赛，更不该登上这皇位。这皇位比囚笼还压抑，还痛苦。”

    “你用不着自责，也用不着自暴自弃，你还有我！”

    无面人突然上前抚摸着元子攸的肩膀。元子攸在这只大手的抚摸下，抽泣了起来。

    片刻过后，元子攸感觉好受了些。

    自父母去世后，他头一回感觉到了温暖，感觉有了依靠。

    “你？我有你？你是谁？”元子攸突然抬起头，望向无面人，然而他看不到脸。

    “我是无相。”无面人淡淡地回答道。

    “无相？……”元子攸陷入沉思。无相，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完全想起来了，可是，一点之差，如同隔着千里。

    元子攸再抬起头，无面人已然消失不见。

    元子攸倏地睁开眼睛，空荡荡的大殿，还是只有他一人。

    一切，不过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