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半路上车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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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是阿炳带得好头,开了好彩,国道上接连几处有些甚至是最意想不到的地方都有人招手拦车。

    班车也仿佛早有先见之明一般,即使开得稍快一些,也会刚好地停在每一拨半路上车人的跟前。

    这趟班车就好像长途的士一样招手即停,一拨接连一拨,原来靠的是这样子赚钱,各行各业果然都有各自的生财门道,说得一点没错。

    那个被第一拨半路上车人就已经打断的窃窃私语,虽然当时冷然没有接上来,但由阿炳主导的显然也是男人最热衷的私密话题,任谁也不会罢休。

    每次阿炳朝着冷然这头瞅过来,他那张又斜又歪的大嘴巴甚至都已经洞开,正想凑近些聊回刚才那个令人激动的话题时,不是生怕没位子仓皇的乘客拖家带口地拥堵上车,就是营养不良的韩姓乘务员有气无力地拦在过道中间卖票,始终没法继续下去。

    阿炳为此憋了许多大气一直在烟瘾犯了无以为继般地深透长喘,也就使得他的黑黄暴牙更为突出,他的精神状态也就昭然若揭。

    半路上车竟没有一个人胆敢垂诞他旁边那本是极好最安全的位子,就在本趟班车司机的后面,即使发生了车祸都不大可能出事的座位。

    当然,这期间也有毫无阻碍相当通畅的时间,冷然甚至也朝阿炳这头留意过,只是气鼓鼓的他总在那时候短路。

    就好像现在,该卖的票都已经收好了钱,韩姓乘务员又点了一遍人头,不多也不少刚好三十个。

    这应该是本趟班车能够满意的平均数,换句话说,就是班车上上下下始终能保持有男女老少三十人左右,应该就能够赚钱。

    即使这样,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还是瞥了瞥紧靠着两大瘟神始终空着的座位摇了摇头。

    不过也该庆幸的是正因为有他们俩的存在,车上虽然没有满员,人也不少的狭窄空间一直保持了比较肃静的氛围只偶有几下不懂事小孩的哭声以及大人们的呵护声。

    这人当真是看脸过活的,她薄薄的嘴唇似乎很想颇有深度地自言自语一番,终究还是轻飘飘地坐回了属于自己的位子。

    面前没有晃来晃去哪怕只是单薄的身影,感觉当然还是好的,冷然也就收回留在车窗外的目光,收敛的西阳以及挟持跃跃欲来之势的晚霞到底还是在他的眼圈里留下了些许光影。

    他眯了会眼,这才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已然自己调整了更好睡姿的屠美丹以及这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大气来透的阿炳,也不知道垂头丧气地在想些什么,甚至于那个至始至终保持着娴静姿态的鬼脸大妈也都抽空瞄了一眼。

    看样子已经过了上阳县,下一站应该是元阴县,然后才是尤县,再过去就是此行的终点生米县。

    按目前的进度总该还要三个小时左右吧,那就得晚上八点钟才能到,那时应该天很黑了,也就意味着只能留在生米县过夜。

    冷然依稀记得那里好像有个桃园大酒店环境不错,准五星标准,即使是最普通的大床房都有一个相当舒适的大浴缸,他也就轻瞟了一眼身旁尚无知觉的睡美人,咽下一道道口水。

    可能是又有一段时间长了,男人的精虫又随便都可以上脑也食不厌精,但他这时却不敢去碰眼前这个触手可及甚至于可以任由摆布的尤物,生怕万一等下有事需要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反应过于明显,那就糗大了。

    他只好缓缓别过头脸去分神,也就不经意地看到暴牙歪嘴正好又张又合的阿炳。

    阿炳终究还是记不起先前要问他什么来着,这下眼尖的他以为对面记着了要回答,也就兴奋地冲口说:“什么?阿然……你……你说你说!”

    “啊……阿炳,你……你是生米县那边的人,对不?”冷然怔了怔,终于恍然大悟说。他跟着比平常要小得多的动作拍了拍脑门,沮丧地喃喃道:“这个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怎么就给忘了呢?”

    呃,这个……这个……阿然是怎么知道的?阿炳两眼骨碌碌地乱转,也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埋了这档事。

    他露了底似的彻底泄了气,先前残留的一丝精神气也仿佛一下子全被抽空,唯有蔫头耷脑地附和说:“嗯……我老家是生米县那边的,怎么就给你记起来了?”

    说实话,还真不是冷然的记忆力差,这两个根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有关各自的琐碎小事谁也不屑于去深究,即使原来有的模糊印记,也会随着岁月悄然流逝而统统付之脑后。

    但现在有关生米县再小的事对冷然来说都是终身大事,他本身记忆力超强,搜索枯肠地也就越捡越多,随口便能问:“听说那里只有你一个祖父在,还不是亲的?”

    “胡扯个啥……阿然,谁说不是亲的,咱……咱都跟他姓阳……”阿炳无比胸闷,浑不管周围还有好多人,瞬间红了眼地大声叫嚷说,“这边家里的这个姓许,是我阿爸的后爹……才不是亲的。你们晓得球,尽瞎扯。”

    阿炳原来姓阳,他愤愤地把正宗的家底翻箱倒柜出来,就像上知天文下晓地理那样牟足了劲儿。

    周围许多人左右也都知道他是个神经病,却也当作一个满动人的故事肃然起敬地听。

    阳姓其实比较少见,据说这座八百多万人口的广义大城市只有三沙湾这个小镇上才有一个阳姓的聚居地。

    冷然也就试探性地大声问:“哦……这样啊,那……那你亲祖父的家在生米县哪?是不是在三沙湾镇上?”

    他问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侧过身来,目光也就扫过阿炳直至更后一点的地方。

    他很快发现鬼脸大妈的神情变了,变得温和以至于有些亲切,让他一时间竟觉得她也不是那么的可怖,难道是因为提及了她的故土?

    “你怎么知道有个三沙湾的?你到过?”阿炳的脑袋还真不算笨,时常也会有清晰的思路、丰富的联想。

    他或许只是人太懒,懒得没了生计以至于看似疯疯颠颠,而他如今会不会也正是去投靠他那亲生的祖父呢?

    基本上已能肯定的冷然没有接下阿炳的话题,只把目光还回来终究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这么说,你是回湾里了,去那里干嘛呢?”

    阿炳的表情丰富多属于夸张的那种情态,转眼间已是讪讪地说:“咱……咱那……还有几亩地,是要去帮忙喔……”

    他的潦倒失意以及家贫落魄终于彻头彻尾地暴露出来,终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垂下头去,也不知道会想些什么。

    倒是冷然妥妥地终于松下一口气,也就没有太留意地神游开去。

    好吧,本来茫茫的观音岬之旅,人生地不熟或许就等于是白跑一趟,仓促出来的当时他根本也没有往这方面多想。

    现在,至少有了熟人作向导还可以把观音岬作为话题刨根究底,呃,就算阿炳不行,不是还有他的亲祖父吗?

    冥冥中,仿佛注定了冷然就是他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个所谓的有缘人。

    渐渐适应了不动声色暗自庆幸的他忍不住给自己打气,就在身边无知无畏的睡美人一定会没事的!

    他跟着又瞄了一眼身后谜一般没人敢去搭理的鬼脸大妈,她会不会也是三沙湾的人呢?嗯……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去问下,不就知道了。

    这一切显得理所当然,冷然脸上满是惬意的神态,心情也平静了很多很多,他甚至已经找到了一个最舒适的坐姿,轻轻地闭了眼,然后才对阿炳那个方向漫无边际地说了声:“睡会吧……”

    可就在这时,车子明显慢了许多临界停下来的状态,冷然并没有因此而睁开眼睛,只是随意地想到,难道又有半路上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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