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棋逢敌手(1)

字数:6003   加入书签

A+A-

    在佛楼跪了一宿不得睡,零泪这一觉足足补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宫女伺候着她在妆镜前梳妆,却听她冷不丁地唤了声,“小恒子,我渴啦。”

    小恒子?剪春与花笺面面相觑,这时,就看傅恒端着一杯茶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奉上。两宫女看得大跌眼镜,堂堂的御前侍卫啊,被自家主子当太监使唤?这也……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小恒子,我饿了。”一碟枣泥酥饼递了过来。

    “小恒子,我冷了。”一件素绒披肩披了上来。

    两宫女看得一愣一愣,傅恒居然还心甘情愿地跑进跑出,现在的御前侍卫都怎么啦?

    “哎呀——”,零泪突然叫了一声,俩人迅速回过神,低头看着她,“格格,怎么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屋里多了一个人的原因,我怎么总是闻到一股臭味啊,你们闻到了吗?”

    “啊?这个……这个……”俩人回头偷偷地瞄了一眼傅恒,为难地点点头,“好像……好像……是吧。”

    “喔,你们也闻到了把,那就肯定是有臭味了,小恒子,快去把香炉拿过来熏一熏”,零泪忍着笑意,特别用力地喊着“小恒子”三个字。

    傅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情愿地捧过熏香小铜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在妆台旁站定,赌气似地将炉子往她眼前一横,炉中的香烟徐徐而升,朝着她扑面飞来,熏得她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气得边挥手驱烟,边骂道,“混账奴才,有你这么伺候主子的吗?”

    “我从来没当过太监,自然是不知道该怎么伺候主子”,傅恒冷着脸,没好气地回道。

    当了假太监竟然还敢这么嚣张!

    零泪凤眼圆瞪,好不容易才忍住心中的怒火,没有让自己不太好的脾气爆发。她很清楚,要对付这个家伙,绝不能以硬对硬,必须以软克刚,猛地一把扯过剪春,问道,“奴才顶嘴,该当何罪?”

    “这个,这个……”剪春不知所措地看着傅恒。

    “轻则掌嘴,重则杖毙”,傅恒替她答道。

    “那你选哪一种呢?”零泪冷笑着问。

    “听凭格格发落”,自知她是成心和自己过不去,他也不求情,反而听之任之。

    “那就……”,零泪正要开口,却见剪春突然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劝道,“姑娘,傅恒大人并非存心顶撞的。”

    “哦?”零泪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又瞄瞄傅恒,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原来你喜欢他,所以才为他说好话,怪不得呢!”

    “啊!没有,没有……不是的……不是的……”,剪春越是着急解释,就越是语无伦次,后来干脆只是磕头,嘴里说着那套老词儿,“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花笺见此,也跟着跪下磕头求情。

    零泪颇感无趣地撇撇嘴,却听傅恒偏冷的声音响起,“她们都还是小丫头,你何必这么逗她们。”

    她抬头看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这块木头在,她们才不识逗。傅恒啊,亏你年纪轻轻,又长得不错,可这宫里的丫头们都不爱搭理你啊。你可得好好检讨一下了。”

    他目光一顿,瞟向她,“格格的意思是让我平时多和她们说说话吗?”

    “你敢”,她当即站了起来,直视他的眼,严重警告,“宫里有个招蜂引蝶的四阿哥就够了。你少给我不学好。”

    “是”,傅恒点头,声音里隐隐有着笑意。

    这时,传来敲门声,花笺立刻跑出去,很快又跑回来道,“格格,是三阿哥来了。”

    她淡淡的应了声,起身到外间,就看到弘时负手站在门口,金色的光从门外照射进来,使他的脸庞有一半都映照在柔和的阳光里,衬得他整个人反而带上那么一点点秀致。男生女相,若是放在她那个年代,注定是人气极高,只可惜,置身这个年代,连零泪都觉得,这样的人,总是与妖魅沾惹上些许关系。

    他见她出来,笑道,“在其位,便要尽其责。我陪格格一同去给熹妃娘娘请安吧。”

    “好啊”,她也对他展颜笑道,“有劳三阿哥”,又回头道,“有三阿哥陪我,你们就不用跟我去了。”

    “是”,剪春与花笺恭声应着。傅恒却有些不放心,停顿一会儿才道,“格格,要不然我还是……”

    话没说完,零泪已瞪了回去,“你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三阿哥啊?”

    弘时与傅恒一对目,他微笑,知其好心,他才不会无聊到去惹毛这位火爆脾气的格格呢,“傅恒放心,我自然会照顾好格格的。”

    “走啦走啦”,零泪不耐烦地先跨出了门槛,再耽误会儿,熹妃那儿的午膳就该凉了。

    果然,才进到熹妃的寝殿,就闻到阵阵沁香的桂花味,她昨儿不经意地提了句想吃桂花粥,没想到今日午膳熹妃就命人备下,要知道如今已经入冬,新鲜的桂花蜜可是极为难得。她吸吸鼻子,笑得嘴角绽花,认熹妃当娘,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啊。

    “三阿哥也来啦”,熹妃坐在软炕边,正在拿着竹绷绣花,抬眼见弘时与零泪一同进屋,不由笑道,“以前弘历很少会和零泪一同来请安,还是三阿哥更知道疼妹妹。”

    零泪闻言,嘴角抽动,哼笑了两声,转身在她旁边坐下,“娘娘在绣什么呢?”低头一看,“原来是条龙啊!是给皇上绣的吧?”

    熹妃抿嘴笑笑。弘时插话道,“这绣的是四爪,应该是蟒,瞧样式,倒像是蟒凤。”

    “三阿哥好眼力啊”,熹妃赞许地看他道,“许久没绣,手法都生疏啊”,抬手递给零泪,“你看看,可还喜欢?”

    零泪一愣,“送给我的?”

    熹妃点头道,“你是属龙的,我就让秋浓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个蟒凤的样子,绣在这块云锦缎子上,做成荷包最合适不过了。”

    她是属龙的吗?她眼波轻转,不想被看出心中小小的忐忑,立刻咧嘴笑道,“娘娘对我实在太好了,以后我得天天挂着这荷包,等我死了就传给下一代,当传家宝使。”

    熹妃当即脸色一沉,用力弹了下她的额头,“胡说什么呢,口无遮拦的!”

    她揉了揉脑门,自己哪儿说错了吗?

    弘时温雅笑道,“零泪就是心直口快,以后我会慢慢教导她的。”

    熹妃无奈地瞪她一眼,“我也不求你有多大长进,只要这辈子平平安安就好。”

    零泪歪头一笑,“对我来说,吃饱睡足,那就是最大的平安了。”

    熹妃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啊,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快用膳去吧。”

    零泪笑呵呵地坐到膳桌旁,一连喝了两碗桂花粥,舔舔嘴道,“好喝好喝,甜而不腻,再来一碗……”

    瞧着她有饭万事足的样子,熹妃眼中不禁满是宠溺的笑。连弘时这个旁人都看得出,熹妃厚此薄彼得也有点太明显了,想想这会儿还抱病在床的弘历,忍不住就叹了口气,好心提了一句,“娘娘,我昨天去看望四弟了。”

    “哦”,熹妃回过目光看他,“弘历从小身体就弱,近几年在布库房才算是练得结实些了。没想到在佛楼跪了一夜又病了,唉,他要是像三阿哥这样身体健壮,我也就能少操些心了。”

    “娘娘不用担心,四弟只是受寒,养个三五日就好”,弘时宽慰她道。

    零泪听了一耳朵,边津津有味地吃着,边随口道,“他岂止是受寒,还抽风呢。”

    “又胡说了”,熹妃一本正经道,“‘抽风’是小儿才会得的病,弘历都多大了。”

    零泪暗吐了下舌头,他要不是发神经,就是有裸露癖,夹了一筷子炖鹿肉细细嚼起来,可脑子里浮现着的却是弘历那精实偏白皙的上半身,她赶忙摇摇脑袋,又挑了块油腻腻的红烧肉入口。

    用完午膳,零泪还不愿走,就拉了弘时陪她下棋,他颇有些受宠若惊,与她隔桌而坐时,他仔细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会受她如此高的待遇。

    熹妃也乐于见他们走得近,唤人就在软炕上布好棋桌,她就坐在一旁,边继续绣花,边看他们下棋。

    零泪先抓了一把黑子,跃跃欲试道,“来,来,咱们玩连五子。”

    连五子?弘时眉头不经微微一跳,她竟有雅兴玩小孩子的游戏,转念一想,他很怀疑她是否真的会玩围棋,也罢,勉为其难地抓起一把白子,和她对阵起来。

    一盘、两盘、三盘……

    “三阿哥,你真的决定放那儿吗?”零泪指间灵活地玩着棋子,一脸嬉笑地看他道。

    “等等”,被她一吓,他又犹豫地收回手,不自觉地挠挠脸,忽然看到角落里一串黑子要成“活四”,他笑着终于落子堵上。

    零泪叹了口气,“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说着,黑子潇洒地落下,连上另一串“冲四”的棋子。

    弘时眼泪差点掉出来,下了十五盘,完败十五盘,他以后真没脸再和别人下棋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得意无比的笑声响起,“三阿哥,你的棋也太臭了。幸亏咱们不是玩赌钱的,要不然你今天非输得光着身子出去不可。”

    他不甘心地把棋盘一推,“再来,我就不信,这么简单的玩意,我会赢不了你。”

    零泪将棋子一颗颗收回棋盒,带着几分“王者之风”笑道,“你别看它简单,想要玩出水平,也难着呢。”

    熹妃见她一直在赢,不禁也打趣起弘时,“平日总听你们几个阿哥炫耀又赢了哪位棋士。怎么样?今天也遇到敌手了吧!”

    弘时迅速瞧零泪一眼,又垂下,低声,“五子棋多年不下,技艺实在退步很多。”

    零泪斜眼看着他,声音带着几分嘲弄,“输了就是输了,别尽给自己找托辞了。就算让你练上十年,也是我的手下败将。”

    “不用十年,一夜即可”,弘时不服输地站起,神情认真道,“格格敢不敢明日再战,我必定胜你。”

    “有什么不敢”,她也站了起来,“我就给你一夜时间,不过,我要你这一夜就住在园子里,不许回府。谁知道你回去后会不会找个五子棋的高手学些秘籍来对付我。”

    “好”,他点点头,“明日一早我就去竹子院找格格。”

    她抿嘴一笑,“不见不散。”SJGSF0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