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弓箭手刚走出酒吧就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那是一个小型酒壶，看起来再眼熟不过。

    “——喝吧。”自家会长慵懒的声音从屋顶传来，霍沙拾起酒罐，默默地坐到台阶上。

    “阿霍，你加入「橘子树」有三年了吧？还是四年来着……反正待这儿这么久连我都替你叫屈。可你倒好，愣是一句怨言都没有。”男人转了下手中的伞，道：“阿吉一直就很崇拜你，小奈娜虽然嘴上不饶人，也早就认同你了。你记住，「橘子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如果你想走，我和那两人不会多说一句。”

    霍沙把口罩摘下，喝了口会长珍藏的佳酿，沉声道：“我没说过要走。在这里很好。”

    “是吗。看你心事重重的，还以为是不好意思开口跳槽。”

    霍沙摇摇头。雨就快停了，他一边沉默地喝着酒，一边听着节奏缓慢的雨声，直到那个黑发少年走了过来。

    “你好。”艾利斯看到霍沙摘掉口罩的样子先是愣了愣，然后又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他少见地行了个礼，说，“好久不见，霍沙先生。”

    霍沙看了看他，起身站到一边，让出台阶好让艾利斯走过来。

    透过玻璃窗，弗雷可以清楚看到一黑一白两人正面对面站在屋檐下面交谈。只是雨声淅淅沥沥，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自从遇到「百臂巨人」那二人组，弗雷就意识到自己对艾利斯根本是一无所知，现在这种感觉变得更强烈了。

    “霍沙竟然在和别人聊天？”奈娜也找了过来，看到这情景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认识吗？”

    “我哪知道……”弗雷撇了撇嘴，“你们不是同伴吗，他的事你不了解？”

    “霍沙从来都不说自己的事，我上哪了解去啊？”奈娜瞪了他一眼，“再说你和那男孩也是同伴吧，你不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喂……”

    “说起来霍沙那家伙啊，”奈娜看着窗外的同伴，“他刚来这儿的时候，整个人就跟死过一次似的，颓废又麻木，都不肯开口讲一句话呢。哼哼，性子孤僻、又偏偏固执到死，没有委托的时候就是去森林里练习弓箭，一支又一支的、就像台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累的机器。真是个怪人，对吧？可是看到他那么努力的样子，谁又会讨厌他呢？”

    弗雷静静听着，不过就在这时，之前被酒桶埋住的那一桌客人好像醒了，还迷迷糊糊地找服务生要酒。

    弗雷回头一看，表情立刻不淡定了：“怎么又是你们？！”

    “是……是你？！”克洛洛认出弗雷之后酒就完全醒了。不会吧，真是冤家路窄！克洛洛勉强忍着醉酒的头疼站起身，在确认艾利斯不在旁边后才又脱力地坐下。“怎么，你终于、终于认识到那家伙很危险了？这就……”克洛洛打了个酒嗝，“这就对了！离他越远越好！”

    “我就不明白了。他不过是想学会魔法而已，到底碍你们什么事了？”弗雷皱着眉，这两个家伙明明拥有艾利斯所渴望的一切，怎么就这么刻薄？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就因为那个怪物，我们的……”因为喝了酒，克洛洛的情绪更激动了，他猛捶了下桌子，哽咽着说道：“我们的老师死掉了啊！”

    “克洛洛，别说了。”阿斯克也开口了，又对弗雷说：“剑士，布拉吉研究所里没有一个人喜欢艾利斯。三年前他犯下弑师罪行，根本就是毫无人性的恶魔，可是他受的处罚却不过是被逐出研究所而已。巴德尔老师是克洛洛最尊敬的人，你叫他怎么能接受？”

    这风评简直了。弗雷说道，“不可能，艾利斯除了会吸收魔法之外根本就弱得什么似的，会被他杀掉才奇怪吧？”

    “你说他弱？哈、哈哈哈……”

    克洛洛笑得有些凄凉，听得弗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边的喧哗显然打扰了窗外的两人，艾利斯走进来，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牛皮糖？还有……阿斯克同学和克洛洛同学？”

    霍沙沉默地跟在黑发少年后面，他看了一眼奈娜，好像在问发生了什么事。奈娜则是满脸茫然地摊了摊手。

    “你、你是！你是……！”倒是克洛洛，看到霍沙之后忽然就跟吃错了药一样，腾的一下站起来，踉跄着跑到霍沙跟前，盯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看了足有二十秒，才又磕磕绊绊道：“不、不对，你不是……不是……”

    阿斯克也震惊地看着霍沙，“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像？”

    “什么是不是又像不像的，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奈娜更迷茫了，“霍沙，你认识他们吗？”

    霍沙没有回答，而是艾利斯对二人组作出了解释：“克洛洛同学，这位霍沙先生是巴德尔老师的哥哥。”

    什么、哥哥？克洛洛心情不能更复杂了，冲上去一把揪住艾利斯的领子：“你这混蛋没资格提老师的名字！”

    没等弗雷出手阻止，霍沙先捏住了克洛洛的手腕，像提小鸡一样把他丢到了一边。

    “你这是干什么？”克洛洛叫道，“为什么要帮他？你要真是老师的兄长就该明白，是那家伙害死了你弟弟啊！”

    “关你什么事。”霍沙还是那张面瘫脸，语气也是一样的平淡无波。

    看到这儿弗雷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艾利斯他们的老师——一个叫巴德尔的男人死了，而且这人的死还跟艾利斯有关，所以克洛洛他们才会这么对他。而霍沙身为巴德尔的哥哥，对艾利斯的态度反倒不像仇人……也就是说艾利斯果然不是凶手吧！弗雷欣慰地想着。他确信艾利斯是不会杀人的，同伴被人那么辱骂实在让他很愤怒。之前阿斯克提到的布拉吉研究所应该是他们学习魔法的地方吧？三年前那个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是能帮那家伙证明清白就好了。

    结果除了弗雷之外，这一晚几乎没人睡得安稳。

    艾利斯躺在箱子里，却完全没有睡意。现在想想可能是吸收了太多魔力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在见到克洛洛他们之后，又偏偏在这儿遇到了霍沙。如果……如果巴德尔老师活到现在，大概就是霍沙的样子吧。他们是双胞胎，拥有九分相似的面孔，同样的白色头发和灰黑色眼眸。不过性格倒是完全相反。记忆毫不客气汹涌而来，温暖的、残酷的，少年翻了个身，紧紧闭上眼睛。

    奈娜把打烊的招牌立好，使唤吉诺跟她***扫酒馆。她隐隐地有种预感，那个不怎么起眼的黑发少年会将「橘子树」的日常完全打乱。如果说有一天霍沙真要离开「橘子树」，那一定不是因为诺特·奈特莉。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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