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俞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讨厌尹翼风，这么傲慢，这么不屑一顾，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那小子是个这么变态的人。俞悦手里抓着书包，一副要吃人的架势，心中的怒火不打一处来，她现在真想找了人扁一顿，以泄她心头之恨。不过转头一想，这样也未尝不好，他不理自己，俞悦还烂的去招惹他类。她现在已经够忙了，何必再为自己多揽一个麻烦呢。“对，就是这样。”俞悦勾起半边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一双笑眼，两鬓细眉，就算是带着笨重的眼镜，她的魅力依旧不减。这样的女人，的确是个祸害。

    心情郁闷的一天，俞悦背着包走在宽敞的马路上。西餐厅的工作因为就快高考所以辞掉了，现在的她，每天就多出了三小时空闲的时间。一个人无所事事地漫步在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熙熙攘攘，街边是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店，人们走进走出，忙得不亦乐乎。这样简单平凡的生活，俞悦是多么的向往。

    不用带着厚重的面粳不用伪装坚强，可以率性地做任何想做的事，这对俞悦来说都是奢望。她已经踏入了黑社会的圈子，就不可能金盆洗手，功成升退了。她既然已经踏进了这个圈子，那就永远得带着面具。真挚的情感在黑暗中永远发不了光，因为这里永远只有黑暗。

    她喜欢一个人漫步在街头，没有人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别人，在别人眼里她只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生。俞悦总是喜欢这样幻想，就跟同龄的女孩一样，拥有一个只属于她们自己的美梦。但编织这样的一个美梦对俞悦来说却是力不从心，无情的事实，总会把她一步一步的逼回现实。那永远只是个梦，一个虚无飘渺、遥不可及的梦。张开双臂，感受周遭的繁华喧闹；身临其境，才能体会辛酸背后的痛苦。

    俞悦默默地走在街上，现在的她才真正懂得高处不胜寒的可悲。“爬的多脯将来有一天就会摔的多重。”俞悦记得这句话，那是三年前一位混了四十几年黑社会的老者临死前的忏悔。“不要相信周围任何人，因为他们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把你捧到天堂拉下地狱，这就是黑道。”

    从包里找出钥匙，俞悦熟练地打开家门，多出的三个小时，她必须得干点什么。放下包，俞悦走向书柜，那里放着她爸爸珍藏多年的名著，和几张被撕烂过又粘好的相片。也只有从这些旧相片中，俞悦才可以了解爸爸，那个书生气十足，一脸清秀的画家。妈妈当年就是为了他才离开那个大家族的，不惜和外公翻脸，不惜抛下数万家产。“没想到妈妈看上去那么柔弱，原来也这么感情用事。”可谁也不曾料到，这种短暂的幸福只停留了五年。爸爸死了，妈妈带着俞悦和姐姐回娘家又被外公赶出来，接着几年后，妈妈也病死了。现在，姐姐瘫了，空荡荡的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叹气，俞悦明白，一切已经注定了。摘下眼镜，她用手揉着眼角的酸楚，一切都太沉重了，沉重的她没办法喘息。

    这时，俞悦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喂，神。”话的神，俞悦看着屏幕时，不知为什么心里开始忐忑不安。“好，我马上到。”电话里，神的语气有点沉重，俞悦可以感觉到有事发生。她马上放下书包，冲进房间换了件衣服和裤子，拿起休闲包和帽子，连妆也没画就出门了。

    匆匆赶到e－love，不过七点不到。俞悦坐着电梯来到11楼，然后快步跑上12楼。果然今晚有些特别，平时的12楼是不允许任何人随便进出的。可今天，俞悦刚走出12楼的门口，就看见了无帮的西区堂主恶霸和东区堂主吓眼鬼严肃地站在那儿。俞悦还在喘着气，意识到一切不同寻常，便拎着包大步朝神的办公室走去。她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变化，就连感应金属的防爆系统都开了，难不成真的出事了俞悦快速推开门，地面瞬间被照得明亮。俞悦轻轻关上门，朝里面走去。

    “来了。”神率先开口道。俞悦微微地点了下头。抬眼看去，神悠然地靠在沙发上，用手抵着太阳轻轻揉着，旁边坐着的是一脸无辜的艾伦。俞悦能感觉到这房间里传来的气息，压抑着她的心情，让她透不过气。“发生什么事了”俞悦开口问道，她现在真的想快点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神没有回答，他只是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闭目养神。俞悦见他许久也没回答，便把眼光转向艾伦，见艾伦脸上凝重的神情，俞悦知道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听说，今天早上在码头，警方扣下了无帮的货，里面发现大量的毒品。”艾伦陈述着。

    “什么警方扣下了无帮的货”俞悦不相信地重复了一遍艾伦的话，见艾伦很有力地点着头，她似乎发现了这事的严重性。被扣的是毒品，而且数目，那么对无帮来说无疑是有大麻烦了。“怎么会这样子的”俞悦不解，要说走私毒品，无帮干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以前都没出过事，这次却偏偏被警方逮了个正着。事有蹊跷，看来就连神也非常重视这件事。

    “怎么不会这样，听说最近反毒品监察局调来了一个高官，好象还满有实力的，已经抓了好多人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盯上无帮了。”艾伦说话中带着看好戏的成分，玩笑间到让俞悦知道了不少情报。看来到是想收回这块福地的所有权，要不然也不会公然和无帮对上。

    “原来是这样的，那廖战没事吧”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一会就到，你自己问他就是了。”俞悦点头，目光停留在神的身上。从她进门到现在，神始终没说一句，仿佛他根本不在这儿。他的淡定和自若反到让俞悦无从下手，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盘算的，更不知道他有什么样的计划。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直到廖战用力地开门声响起，才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廖战也许并没想到俞悦也会在，脸上明显显出尴尬和羞涩。黄色的灯光打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使他整个人感觉上很具有男人味，下巴上细细的胡须，有点颓废的效果。

    “廖战，你还好吧”艾伦看到廖战微微泛红的脸和俞悦刻意移开的目光，心里不由的觉察到了什么，开口打破僵局。

    “没事，那些警察还没这个本事留住我。”廖战马上恢复了一帮之主的魄力，手一撑便坐在了另一边的沙发上。他的目光并没有集中在俞悦的身上，而是冷漠冰凉地望向神。

    终于，沉默了很久的神慢慢直起身来，穿透力极强的眼神锐利的盯着廖战，嘴角仍然上扬着不明思义的微笑，那种笑容，温暖中带着危险。“他没为难你”神缓缓吐出五个字，表情雍容高贵，如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王者风范展露无疑。

    “他还没这个能耐。”廖战轻哼一声，表示不屑一顾。

    俞悦站在一旁，不停地观察着神和廖战的变化，深怕遗漏了一点他们情绪上的改变。看到廖战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俞悦的心里咯哒一声响，那种眼神，不再那么亲切，更像是一个统治者该有的目光。

    “你们两说的他是谁啊不要在这儿给我打哑谜，快说。”艾伦和俞悦一样被他们一人一句中的他给搞糊涂了，但看来，艾伦显然比俞悦更心急的想知道。

    “他不就是你刚才自己提到的那个厉害人物，这还要问我。”神打趣的说。

    “是他难道他真的想对无帮出手”俞悦望了廖战，担忧地问道，但恍惚间又赶忙移开目光。也不知怎么的，自从昨晚和廖战讲清楚之后，现在只要看着他，俞悦就会有一种莫明的罪恶感，觉得自己昨晚的做法真的太伤他了。

    “我看他是巴不得无帮就此结束。才上任几天就连破了几庄大的走私案，真是英雄出少年。不过，他到是个不错的对手，最起码比以前那些庸才要强上百倍。”廖战有点兴奋，想必这次的对手应该足以让他动动真格。英雄出少年看来又是一个出身正派、正义感十足的大人物，不过不知道最后到底能不能改变现在这种局面。俞悦安静地听着，这种情况下，她还是不要插嘴的好。这是两个男人间的交谈，是一场心里上的交战。

    “那你的那些货不是就这样没了”俞悦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便开口问道。

    “有得必有失，我用这些货换回了一个这么重要的情报，何乐而不为。”廖战很懂得运筹帷幄，把握时机。这次的事情，看上去他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而且还损失了大量的货。但实际上，这次廖战不仅知道了警方的动向和他们对无帮的态度，更让他于那个新进的长官照了个面。这些情报，远远比那些毒品值钱。

    神扬起隐讳的微笑，那个笑容，仿佛可以穿透人心，让人在他面前无可盾形。“看来他似乎做了件错事。”

    “也没算是吧，只不过是新官上任，难免有点想证明自己罢了。”廖战大手一挥，深了一懒腰便起身要离开，“以后的货，我会换个方式运，到时候会通知你的。”廖战说得很慎重，眼角有意无意地瞟向俞悦，却并没有做出别的什么举动。

    看着廖战离开，俞悦忽然松了口气，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到现在心里还嘣嘣直跳。廖战从进门到离开，也没正眼地看过她，难道真的是因为昨天她拒绝他的事俞悦不敢想，她真的不想失去廖战这个朋友，虽然她永远不可能给他什么回报。

    俞悦把脸深深地埋着双手里，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她的脑子现在很乱，简直就不能思考，因为她真的不想失去廖战这个朋友。可是廖战今天的冷漠，和他那种桀骜不逊的眼神，真的让俞悦有点后悔了，也许她对廖战的感觉并不是单纯的朋友之情，只是夹杂在友情和爱情之间，连她自己也无法分辨。

    “没事吧，snus”艾伦看的出俞悦和廖战之间一定出现了问题，她轻轻拍着俞悦的背，安慰着她。

    “没事，我很好。”俞悦淡淡一笑，苍白的脸上划过一丝忧愁，但又很快的被她抹去。“我先回去了。”俞悦现在哪里都不想呆，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想想。

    “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这就是黑社会，是个没有感情的世界。如果你想龃龉什么情感在里面，那这里就不适合你，知道吗”神忽然这么冒出一句话，却正中了俞悦的心事。俞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便开门离开了。

    门外，空荡荡，廖战带走了所有的手下，整个12楼又一下子便回了原来的寂静。没错，这里是黑社会，是个没有感情寄托的地方，如果一味的想感受爱情，除非你有一颗比石头还要坚硬的心。但是，既然心比石头还要坚硬，又怎么会去爱呢俞悦仰起头，仿佛明白了神说的话的意思，有血有泪，有义有情，这才是黑道。只是，那个情不是爱情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