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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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回:乱葬岗上剑气腾链影闪,龙王庙里奇峰现疑窦生

    鬼手的厉害黄芩岂能不知是以,在黄泉无常欲倒非倒,还没有完全倒下之时,他已将身形向右方急闪,只觉一股汹涌强劲的内家掌力自身侧滑过。

    鬼手虚无左手的鬼手发出时不过一掌大小,可黄芩向侧面却足足跃开了两尺有余,即便这样,还是能感到劲风擦身而过,可见鬼手虚无的奇诡掌力,有着向外扩散的效果,可怕至极。

    避过这一掌后,黄芩心中也不禁暗赞鬼手虚无的功力之深实在黄泉无常之上许多。

    他口中哈哈笑道:“你二人的合击之术已为我所破,只剩下一人,还要打吗”

    鬼手虚无喃喃咒骂一声,左手又是一掌劈出,无奈黄芩步伐如电,连祝玉树那近在身前、急如灵蛇的金都追不上,又何况一丈开外的鬼手虚无蓄势才发的这一掌。

    比起祝玉树,她的掌力虽然更强,杀伤力也更大,速度却是不济,又能奈黄芩何

    就见她一连拍出七八掌,却是掌掌劈空,成了名副其实的劈空掌。

    黄芩一边闪躲自如,一边啧啧叹道:“好厉害的掌力我倒想瞧瞧你能连劈多少掌。等你真力耗尽时,再尝尝我的苦恼拳也不迟。”

    又是十几掌拍出后,鬼手虚无终于停下手,胸口起伏不已。

    正如黄芩所说,此种掌法隔空伤人,极耗真力,就算是绝世高手,也不可能连续不断地发掌。一般高手能接连出个三四掌就不错了,而鬼手虚无功力精湛,大概可发二三十掌,但以黄芩的身法,终究会令得她内力耗尽,到那时,强如鬼手虚无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正在鬼手虚无进退两难之际,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哀叹道:“小妹,我们认栽吧,只剩你一人,恐非他的敌手。”她转头看去,见黄泉无常已挣扎着爬起身来。

    原来,刚才黄芩虽以一阵雨点般的拳头打倒了黄泉无常,但拳头上用的都是外家气力,并无足以伤及内腑的毒招狠手,是以,黄泉无常的内脏不曾受伤移位,筋骨也没被打碎,受的全只是皮外伤。这类伤对似他们这样的内家高手而言,并无大碍。

    黄泉无常再笨也知道是黄芩手下留情所致。他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心中自是暗含感激,另外又念及自己短时间内已无再战之力,担心鬼手虚无也挨上这么一顿饱打,失尽颜面,故而出言相阻。

    鬼手虚无知道黄泉无常所言非虚,但她向来对自己掌上的功力自负得很,要她向只是凭借身法灵活,而迫得自己无计可施的对手认输,实在心有不甘。

    她对黄芩恨恨道:“你不过身法滑溜,若不敢与我对上一掌,怎能令我心服”

    黄芩笑道:“猫窜、狗闪、兔滚、鹰翻、松子灵、细胸巧、鹞子翻身,金雕兽爪,这八形是捕快营的基本功夫,不练得滚瓜烂熟,就得挨教官的鞭子。身法灵活难道就不算武功的一部分吗若依你所言,比武岂非等同于比力气”

    鬼手虚无被他这番话堵得一阵窝心,无言反驳。

    转念,黄芩又道:“不过,与你对上一掌也无不可,”言至此处,他目光深邃瞧向对方,缓缓道:“但是,你须得出右掌。”

    包括曾在茶棚外偷窥的重阔海,在场人大多知道鬼手虚无的左手色泽墨绿,上覆鳞片,是真正的鬼手,右手却无甚特别。所以,除了那名葛衣人不明所以外,其他几人都认定黄芩有此一言是怕了那只鬼手,不敢硬接鬼手虚无的高明掌力。

    鬼手虚无闻言,笑道:“无妨,有本事你就接我右手一掌吧”她的笑声难听之极,也不知是喜是怒,想必和其他人一样看扁了黄芩。

    笑毕,鬼手虚无缓缓从衣袖中伸出了那只莹白如玉的右掌。

    黄芩松开苦恼拳,也伸出右掌,五指张开呈蒲扇状,道:“好,此番我就见识一下白莲印心手究竟有何等神通。”

    他此话一出,鬼手虚无全身大震,口中惊道:“你怎会知道白莲印心手之名”

    黄芩微微一笑道:“白莲印心手,又叫百炼印心手,意思是练到高深之处,肉掌可化百炼精钢。我不但知道这个,还知道你的左手因为功力不足,所以才会呈现如今的怪模样。至于你的右手,功力反倒精深许多,所以才能莹白如玉。“

    鬼手虚无闻言不禁后退了一步。

    黄芩又道:“听说习练白莲印心手之人发功时,掌心若能印现出一朵清晰完整的莲花图,才算是练到家了。不知你的右手有无此等功力,能让我一饱眼福”

    鬼手虚无惨声叹道:“真要练到那等境界,则可金刚不坏,断金切玉,无坚不摧,天下无敌。”

    黄芩忽然长笑一声,道:“我却不这么认为。别说单你这功夫,任何功夫纵是练到十成,也不会天下无敌。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吗”

    在一片黑纱后,鬼手虚无定定地瞧着黄芩的双目。

    从那双眸子中,她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坚定和自信。突然间,她只觉心灰意冷,对自己的白莲印心手再无半点把握了。

    鬼手虚无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既然我和云哥二人合力还战不下你一人,又哪还有脸面再继续纠缠不休。”

    转身,她止了战意,垂头丧气地扶着黄泉无常,退出场外。

    黄泉无常勉强挺直腰,向黄芩施了一礼,道:“黄捕头手下留情,小老儿心领身受了。今日技不如人,这顿拳头只好暂且记下,日后免不得再向黄捕头讨教一二。”

    黄芩知他面子上下不去,不过放两句狠话挽回点颜面,正所谓烧熟的鸭子嘴硬而已,便也抱拳回了一礼,道:“既如此,就承让了。”

    转瞬,黄芩抬起眼光,看向那葛衣中年人。他的意思很明白--只剩下你了。

    葛衣人面色如常,只是淡淡笑了笑。

    显然毒手尊拳、金豪客、黄泉无常和鬼手虚无这四人的接连落败,并没对他产生多大震摄。他虽然长得普普通通,仔细看还透着几分土气,但目光炯炯,眼神中精光四射,也颇有几分气势。

    葛衣人道:“这苦恼拳虽然也小有名气,但江湖朋友多把它归到外家拳术中,一般入不了内家好手的法眼。我记得,苦恼拳的传人是怪拳范季春,假如论名头,他只能算是三流拳师,却不成想,他的拳法在黄捕头手中施展开来,当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真是威力无比,堪称一流,佩服,佩服。”

    黄芩道:“客气就大可不必了。”

    葛衣人道:“不知道黄捕头和范拳师之间,该如何称呼若说范季春能教出了黄捕头这样的弟子,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黄芩摇手笑道:“在下只是州县中一个小捕快,见识不过此间,名声不出乡里,只怕连三流拳师也不如。另外,虽说名师出高徒,但说到底,还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从来都只有状元的学生,没有状元的老师。所以,你那三流拳师教不出一流弟子的理论,我并不赞同。话说回来,范教头在京师捕快营中任职,与在下实算不得师徒。不过,他拳法精湛,并非三流拳师,而在下只是手脚利索了一些,可堪打打烂仗,抓抓蟊贼,也算不得什么一流,只能算是不入流。”

    葛衣人“嘿”了一声,道:“好个不入流你若是不入流,江湖中多少成名好手这辈子都算是白练了。也罢,在下便以这口不入流的长剑,来领教一下黄捕头不入流的武功吧。”

    他话音刚落,探手已经拔剑在握。

    这一拔剑,非同小可。随着长剑拔出,剑鞘口与之,发出一阵刺耳的吟啸。

    待长剑出鞘,那吟啸之声竟没有退去,而是萦绕空中,嗡嗡不绝于耳,仿佛雷声隐隐。

    剑一旦握在手中,这葛衣人便象完全换了个人似的。之前,他看起来只是个土不拉叽的庄稼汉,而此刻,却如同一柄精钢锻打,刚刚淬火而出的利剑,犀利地令人难以直视,一股睥睨天下的威势逼人而来。

    黄芩脸上露出了些许郑重之色,道:“这柄剑,我听说过。”

    葛衣人淡淡道:“是吗”

    黄芩道:“我道来的是何人,原来是名震江湖的八大神剑之一的雷音神剑许孝先,失敬失敬。”转头,他瞥了眼重阔海,道:“难怪你长了胆子敢再来寻事,这么得力的帮手可不好找。”

    重阔海不发一言。

    黄芩随即取了铁链在手,将丈许长的铁链打了一个对折,两端均握于右手中,又围着手掌绕了一圈,紧紧扣住。这样一来,铁链重叠可用的部分大约有将近六超比许孝先的三尺青锋长出几乎一倍。

    他笑了笑,道:“锁链本乃刀剑克星,如此看来,在兵器上,在下倒是占了点便宜。”

    软兵器的确易将剑身缠住,令剑招不得尽情发挥,是以,他是实话实说。

    许孝先道:“是人御兵器,并非兵器御人,若是此战输了,也怨不得兵器。”

    比武时,个人修为最为重要,若是高出一筹,自然能以剑断链,随后便可占尽上风,是以,他这话也极是有理。

    二人不再多言,相互对峙起来。

    适才,当黄芩一语点破葛衣人就是八大神剑之一的雷音神剑时,在场看客除了早知许孝先身份的重阔海没什么反应外,一同前来的黄泉无常、鬼手虚无、双绝道人、毒手尊拳、金豪客等都不禁大为动容。

    须知,江湖上混的人大多带刀弄剑,虽然各人有各人的绝活,但最常见的兵器仍不外刀、剑这两样。于是,便有一些好事之人把江湖上名头最响的八个用剑的顶尖高手合并起来,给他们弄了一个更响亮的名号--“八大神剑”。

    世上是有不少深藏不露的侠隐,是以,不一定名头最响的人武功最脯但是名头响的武功大多不含糊,不然早就被各类想通过打到高手、名宿来成就自己的年轻人除名于世了。

    八大神剑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雷音神剑许孝先在八大神剑中排名第三,可谓是威震天下的剑客。据说,他能够以纯阳的雷霆剑炁催动长剑,发出绵绵的雷音,长剑到处,洞金穿石,真有无坚不摧的威力。

    人的名,树的影,雷音神剑的名头自是比在场这些位不知高出了多少,也难怪他们吃惊得合不拢嘴。

    未等观战之人眨一眨眼,许孝先和黄芩已战在一处。

    分不清究竟是谁先出的手,又彷佛是二人心意交汇,抑或是气机感应,同时发动了攻势。刹那间,两个身形消失在了剑光链影之中。

    许孝先的雷音神剑,剑如其名,初发之时,剑光如电,剑势如雷。之后,剑光飘忽闪烁,忽而星星点点,如烛光摇曳,忽而流转逸散,如水银泄地。而剑上的雷霆剑炁,更如晴天里响起的连环炸雷,一声响过一声,震得人两耳发麻,心神溃散。

    在如此令人乍舌的神功绝学面前,黄芩的铁链竟丝毫不落下风。他那对折后的铁链,黑沉沉,长达六超飞舞开来,连成一片,似是化作一团乌云,伴随着“呜呜”的破风之声,与雷鸣交相辉印。这呜呜之声拖得极长,还有点儿飘忽走音,似乎也不是多响亮,但许孝先剑上的雷音虽响,竟也无法掩盖得住,只能任由那听起来如同鬼哭,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连绵不绝。

    二人激战正酣,可苦了边上观战的七人。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珠,想仔细瞧个清楚,却连个完整的人影也瞧不见,更别说分辨出谁占上风,谁落下手了。

    瞧了半晌,祝玉树小心翼翼道:“怎的打了这半天,他二人连兵刃都还没碰过”

    他说的小心翼翼,是因为实在没有把握,不能确定。

    其他几人迷惑地看了他一眼,都没搭腔,因为他们也瞧不出来,不过,确实没有人听到过兵刃相交发出的声响。

    此时,这二人无疑都已将神功绝学灌注入了各自的兵刃之上,且以场中兵刃的破风之声判断,一旦相交,必是天雷勾动地火,虽不至天崩地裂,却也是相当可观。最不济,二人兵刃的破风之声必然停顿,而手中兵刃的运转,以及身形的飞舞变化也必然随之稍有停滞。可眼下,这等情况并未出现,是以,可推知二人的兵刃还未曾碰上过。

    这实在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要知道,许孝先与黄芩一番交手下来已有几十个,二人的身法变化、兵刃挥舞都异常迅速,想在那片不大的剑光链影中避免两相接触,谈何容易。更何况,黄芩手中的铁链还是长达六尺的软兵器,要想避开对方长剑,简直痴心枉想。所以,在这些观战之人的心里,眼前所见的景象,简直比一个瞎子赤脚走过了一条铺满钉子的狭路,可脚并没被扎伤,更让人难以置信。

    他们只觉眼前瞧见的,已无法用“匪夷所思”这四字来形容了。

    --简直是不可能。

    可是,偏偏这不可能正活生生的在他们面前上演

    二人的身形变幻实是快得肉眼难辨,但众人还是瞧出,场上的形势已渐渐对黄芩有利起来。

    黄芩的铁链化作的乌云,已逐渐压制住了雷音神剑的剑光,许孝先的剑光只是偶尔才能从重重黑云的笼罩中透出一点闪光,再不似开始时的势均力敌了。

    虽然高手相交,胜负往往只在毫厘之间,并不能以此认定许孝先就没有了胜算,但一旁观战的群豪还是不免大为紧张。崇阔海更是不由自主地把手揣入袖中,不知是否想寻机发出火器。

    就在旁观众人的心都紧张地悬到了嗓子眼的时刻,酣斗中二人的身形蓦的分开,那满天的雷鸣、风吼,伴随着满场的雷电骤然敛去,一时间踪迹全无。

    此战虽终,乍看之下,却没人能瞧出谁赢谁输。

    许孝先长剑执于身前,眉宇间略显局促,胸前葛衣一片水印,浑身已是大汗淋漓,显然真力耗损极剧。而黄芩则立于丈外,手中六尺长的铁链竟然如同长棍般伸得笔直,被他平端于胸前,直指许孝先。他的模样瞧上去还算气定神闲,不过额前、鬓角的汗渍也是明显可见,估计在雷音神剑的逼迫之下,他也不得不施展出了自身的真正功力。

    黄泉无常不禁乍舌,暗道:此人的内力虽不知什么家数,但居然能灌注于铁链之上,把铁链这样的软兵器当成硬兵器来施展,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这时,黄芩展颜一笑,撤去了内劲,手中铁链随即垂了下来,接触到地面发出“哗啦啦”一串脆响。他道:“今日之战便到此为止吧。”

    众人不解地望向他。

    黄芩又道:“对于我,各位如此煞费苦心,实在是多虑了。此时此地,我再重申一遍,在下对江湖人没有任何意见,更没有砍下江湖人的脑袋,换取升官发财的习惯。所以,我是个很好相处的捕快,除非别人强我所难。我要的,不过是维护一方百姓安稳。其实,各位是要找北斗会也好,觊觎樊良湖也罢,抑或是做其他我不知道的事,总之,不动州里的百姓,我们便没有本质上的冲突。”

    他淡然微笑道:“你们都自诩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人,想来谁也没有在高邮这么个小地方兴风作浪的兴致,是也不是”

    他此番话一出口,众人心中雪亮,虽没能瞧个明白,却都知许孝先定是落败无疑了。

    崇阔海目光闪动,手不由地紧了一紧。

    他心中异念已生。

    刚想出手,猛地,“你若敢动用火器,我为自保,难免要痛下杀手,那时却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才好。”--之前黄芩说的这句话,一字一字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眼见黄芩场中,连正眼都没再瞧自己一下,重阔海心底忍不住一阵发毛,手中的火器,终是没敢发出去。

    许孝先铁青着一张脸还剑入鞘,继而嘴唇紧闭,一言不发,掉头便走。

    其余众人见大事无望,无可奈何之下也随之离去了。

    离去前,崇阔海回头看了一眼黄芩,却见黄芩也正盯着他,脸上似笑非笑。他心中大大的一跳,再不敢回头,而是加快步伐迎头赶上了许孝先。

    望着一干人离去的背影,黄芩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心中暗道:韩若壁,我原以为你是八大神剑之一。如今看来,八大神剑中其他几位的剑术修为,若只和这位雷音神剑相差无多的话,那么,我就是太低估你了

    将铁链缠回腰间后,他也离开了。

    到了府衙,听说郭仁等还未回来,黄芩不想与他们不期而遇,便将老龙王庙之行暂且压后了。他找来几个机灵老练,擅于打听消息的捕快,令他们查找州里及州边私铸银钱的秘密暗庄,不必打草惊涩只需小心留意。

    这种暗庄做的虽是非法勾当,但出于需求,却到处都有,而且大多黑白两道通吃,各有靠山,绝非捕快的权限可以管辖。是以,那几个得令的捕快难免心中疑惑,张口请示缘由,黄芩却不愿多说,只教他们一旦发现大批银钱出货,便来回报就好。

    竖日,待郭仁等人回来后,黄芩领着一众捕快,往老龙王庙去了。

    老龙王庙为元代遗构,临山而建,距马棚村不远,中间隔了条宽不达一丈,深不及二尺的小河,早年兴旺时,为方便樊良湖上讨生活的渔民前去祈福,庙祝在河上架起一座板桥。可那桥简陋窄小,行走极其不便,除了天寒水冷时能凑合用上一用,其余时间少有行人。其实小河水浅面窄,直接淌过也并不麻烦,是以从无人抱怨。后来,随着庙宇废弃,这桥就更加无人问津,慢慢腐朽坍塌掉了。

    虽然庙废桥塌,但老龙王庙在渔民心目中的地位并没有丝毫下降,每每提起它还是敬畏有加。这一点须得归功于庙周围方圆一里内的奇特之处。不知因何,这范围内水量丰沛,常常是周边日头,此处独雨,一年中的雨水量总比州里别处多上许多,是以,渔民们都深信是樊良湖里的水龙王对老龙王庙情有独钟,才会屡屡携雨来此显灵。渔民们心中敬畏,平日里更是绝少踏足此间。所以,娄宇光选择在此处藏身,不可谓不聪明。

    来到老龙王庙时,恰逢一场薄雨过后,庙前的土地还微有泥泞,不少陈旧而杂乱的人脚印、马蹄印呈现其上。由此可见,郭仁等昨天来时应在绵雨前后,且之后再无旁人踏足此间。

    众人进到庙中,只见里面面阔三间,进深两椽,地方颇为宽绰,只是四周蛛网悬结,显得局促、狼藉。

    这里早已没有庙祝打理,破落若此倒也不足为奇。

    稍后,黄芩命令大家分别去到左、右偏殿寻查,他和邓大庆则直入正殿。

    正殿为梁架结构,顶梁极脯约有四丈,殿中除了神龛上供奉的龙王、龙母神像,两边还分立有青、白,黄、红四海龙神像。殿内那四扇的窗户常年无人开启,加上空气中浮灰密布,因此光线阴沉,使得这些泥塑木偶的面目瞧上去格外狰狞。

    二人分头寻查了一翻,并没见有什么异样。

    黄芩道:“看来宁王的人没有在此多做逗留,搜不到人就走了。”

    邓大庆点头笑道:“我原以为他们会翻个底朝天,却没啥大动静,想是平日做多了亏心事,怕报应不爽,不敢亵渎神灵之地。”

    黄芩无意间抬头望向屋顶,道了声:“好高的梁。”

    邓大庆也赞叹道:“是啊。”

    瞧着屋顶,黄芩“咦”了一声,突然道:“把窗子统统打开。”

    邓大庆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还是照着吩咐去做了。

    一时间,千万条金光白线先后飞入这阴森森的破庙,照亮了灰蒙蒙的一室。

    突兀而至的阳光令黄芩眯起了眼睛,这下,他终于能瞧清楚了。

    邓大庆掸了掸手上的灰尘,道:“总捕头,瞧什么呢”

    黄芩手指梁上,道:“那痕迹,你觉得象是何物留下的”

    邓大庆聚起目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干粗的圆木做成的大梁上,红漆剥落,其上有三道间距寸余的划痕,十分清楚、整齐,明显是新近留下的,绝非岁月侵蚀出的痕迹。

    他想了想道:“好像是什么利器划出来的。”

    黄芩点了点头,道:“上混的贼人,身边多备有一种带着长索的三爪钩。有了这种东西,再高的院墙也挡不住他们。”说罢,没等邓大庆想明白,他已折身出了正殿。邓大庆正想跟上前,却听见已到了门外的黄芩说了句:“你留在此地待命。”于是,他依命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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