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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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平底船头的倪少游原本抬起的手,断然挥下,吼道:“拿下此船”

    得闻命令,四艘平底船先后抛出了十余条索钩,牢牢扣住粮船船弦。之后,北斗会的兄弟们衔刀攀索而至。

    其中一名面涂黑漆的劲装大汉独步立于一条索上,一个纵跃,便率先跃上船弦。

    他右手持刀,大喝一声,冲至舱门口,刀光宛如电光一掣,只挥了一下,便令原本躲在舱内窥探的押船众人,退到了舱角,再不敢冒头。

    而管通管不了倒下的兄弟死活,也顾不上这边登船的北斗会成员了,只眼睁睁地瞧着韩若壁从另一边掠上船来。

    他好像看见鬼一样看着韩若壁,惊惧万分,颤声道:六阴真水神功紫电金针八面风,火刀冰剑天地动你竟然是寒冰剑”

    话一出口,他又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寒冰剑绝没有这么年轻你和他是何关系你是寒冰剑的传人”

    未等对方回答,他冷不防地一掌拍出。

    这一掌,是四柱纯阴掌中最霸道的一掌,也是他最得意的一掌。

    这一掌,没有奥妙的变化,没有炫目的招式,只有凶猛沉重,足可开碑碎石,无以伦比的掌力。

    用这一掌,他杀伤过无数江湖好手,也是用这一掌,他废了娄宇光唯一的右臂。

    此刻,他知道,只要能击伤甚至除去面前的天魁,哪怕身受重伤,也可以余威震慑其他北斗会的成员,到时自己只要投水而遁,对方必不敢追击。是以,他一边以言语掩饰杀机,一边暗下重手,端的是狡诈多计。

    韩若壁狞笑一声,道:“好厉害的掌力。”

    说话间,他手上那把和其他北斗会成员一样,剑柄上被密密缠上了细纱布的横山,刃口瞬时结满霜花,骤然化作一道冰雪寒光,直刺向管通那只袭来的手掌

    管通心跳加速,感觉双手沁汗。

    可惜他手心的汗,瞬间便凝结成了冰珠。

    他雄浑无比,几乎如同实体般密实的掌力,在韩若壁的剑前,却好像草扎纸糊的一般。莫说是伤敌了,连阻挡或者挤偏敌手的剑势也做不到。

    韩若壁的剑上携带着的奇妙无比的罡气,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他的掌力

    一眨眼的工夫,横山象一根粗长无比的利刺,从管通的右掌掌心刺入,直没剑柄

    雪一样的剑身,穿透了管通的整个右臂,再从上臂挑出,直刺胸膛

    令管通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觉得痛,只觉得冷。

    其寒入骨,其冷赛冰。

    他只觉纳窜入心头的剑气,比腊七腊八,冻死寒鸦的天气,还要冷上一百倍都不止。

    “好冷”好不容易出这句话后,他蜷缩起身体,仿佛冬日街角那些无衣无粮的流浪汉一般。

    他想再喘一口气,却感到那口气也结成了冰,塞满了咽喉,令人无法呼吸。

    管通躺倒在船板上,象一煺帅去了水的鱼一般弹跳了几下,死了。

    韩若壁想:如果死人能开口说话,他一定会告诉别人,他不是被剑刺死的,而是冻死的。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管通一动也不动了,他俯下身,缓缓从尸体上抽回长剑。

    他的手虽然在抽剑,眼中却无剑,只是盯着死在自己剑下的管通,仿佛在欣赏一件精心制作的艺术品。

    这一刻,韩若壁的手很冷静,手上的筋脉却异常热烈;韩若壁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陶醉其中。

    抽出的剑上没有流动的血滴,因为已经凝结成了冰粒。

    韩若壁很满意。

    他常说:“我不喜欢看人流血,”

    关于这点,他的剑从没有让他失望过。

    可后半句话,他从来不曾对别人说起---那就是:可我喜欢杀人。

    韩若壁喜欢杀人,喜欢看人经历死亡的过程,他觉得那是最美妙,也最真实的。

    但在欣赏这种过程时,他从来都是置身事外,冷酷无比。

    这原是他心底里的小秘密。

    不可能有人知道的小秘密。

    不对

    忽然间,韩若壁想起了黄芩。

    黄芩说过:我第一眼瞧见你,就知你是那种杀人时不会有一丝情绪波动,冷酷无情的剑手。

    这么说,他觉察到了韩若壁心想,他说过,只所以一杀人就控制不住,是因为杀人对于他,就象擅泳之人瞧见水,难免想游上一回;擅骑之人遇上马,难免想骑上一圈;喜欢舞文弄墨之人,看见好的风景,难免会吟上一首所以擅杀之人遇上了该杀之人,难免忍不住多杀几个。

    韩若壁撇了撇嘴,心道:他比我也好不了多少。

    接下来,他兀自鬼鬼一笑,又想:他想缉拿问罪之人,除了一个秋毫针,都被我解决掉了,不知要怎么谢我”

    “大当家,笑什么”

    韩若壁回头,瞧见倪少游已来到身边。他索性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我笑和老四的大仇得报。虽然少了一个秋毫针,但一命换一命,我们那八个兄弟也算不怨了。”

    望着他的笑脸,倪少游点了点头,又微红了红脸,欲言又止。

    韩若壁疑道:“老五,你想说什么”

    倪少游的面上微热,道:“我想说大当家笑起来真好看。”

    韩若壁此刻心情极好,干脆笑道:“好看那以后要多笑笑才好。”

    倪少游笑道:“是极。”

    韩若壁又道:“押船的公人在哪里”

    倪少游道:“按大当家事先的按排,被大牛堵在船舱里了。放心,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韩若壁点了点头,道:“船舱的最前、最上一层的粮袋可曾查验过”

    倪少游喜滋滋道:“的确不出大当家所料,那些粮袋里藏着的,就是我们丢的那批货。”

    韩若壁点头道:“让大牛继续堵着,先别把押船的放出来,等兄弟们把货搬上船后,再让他们出来清点粮食。另外,那些贼人当初拿我们兄弟喂鱼,今日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叫人捆上沙包,丢进河里去。”

    言毕,他往船头走去。

    倪少游依命急忙又去布置了一番,而后又转至船头,寻到韩若壁。

    他跟在其后,敬仰道:“大当家,我本来还想,这么大的阵仗,也该调三哥、六弟、七妹一起来帮忙。却不成想,大当家剑出鬼神惊,一个人就搞定了他们。”

    韩若壁道:“他们自有他们的任务在做,岂可随意调动。”

    他虽和倪少游说话,目光却落在远处停着的另两艘粮船上,道:“影响漕运便是大罪,虽然我们行事极其小心,且没有损伤船只,触怒押船公人,但还需要多方防备。是以,完事后,参加此次行动的所有兄弟暂时不要在江湖上走动了。”

    倪少游欣然道:“那大当家也要呆在总舵,和兄弟们一起混上些时日了吧”

    韩若壁想了想,挑眉笑道:“那要等我先回高邮,讨回一笔债来再说了。”

    倪少游挥了挥拳头,咬牙道:“还有人敢欠大当家的债大当家只管说出来,我带上兄弟们,替你连本带息,翻上一倍讨回来”

    韩若壁失笑道:“你们去讨只怕那人又要多欠我几条人命债喽。”

    他叹了声,往另一边而去。

    倪少游不明所以,追上去道:“大当家的意思是,那个债主武功十分了得”

    韩若壁回头,道:“老五,我实话实说,十个你送上去,也不够他杀的。”

    倪少游不服道:“十个不够,我带上一百个兄弟去”

    韩若壁哭笑不得,道:“你以为去打狼啊。我这债非同一般借贷银钱,又岂是喊打喊杀讨得回来的”话到此处,他摇了摇脑袋,做出苦闷状,道:“迢遥关山浓情似酒,迷离春梦美意如云难呐”

    倪少游听他这话,倒是听出了几分意思,试探道:“大当家要讨的,莫非是情债”

    韩若壁嘿嘿笑了两声,道:“有长进。”

    倪少游寻思了一阵,越发不理解起来,皱起眉头道:“大当家,十个我送上去,也不够人家杀这恐怕很难是窈窕淑女吧”

    韩若壁愣了愣。

    倪少游又想了想,猛地跳开至远处,哈哈笑道:“我明白了,大当家定是烦腻了花前月下,画眉调情,改了习性,喜欢做武松那样的打虎英雄,专制母老虎了”

    韩若壁瞪大了眼睛,直笑得弯下腰来。

    若是口中有酒,他一定已然狂喷一地了。

    他一面笑,一面心道:倘若黄捕头听闻有人叫他母老虎,不知作何感想。然后,黄芩那要杀人的目光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等把二十袋货都搬上了平底船后,韩若壁又命人盖上一层油绸布以作掩饰。随即,他让堵着粮船船舱的大牛,把里面押船的公人尽数放了出来。押船的公人哪敢多言,只怕伤及自己性命,全盼着这群虎狼早点离开。

    其实,如果粮船有失,他们也难逃重责,所以出来后,见韩若壁等人不但未动官粮,而且还没在船上撒野,直暗呼老天有眼。

    日头当空的正午时分,北斗会的四艘平底船迅速撤离了河湾,而漕运的粮船也得以继续上路了。至于那些押船的公人有无将江湖人寻仇,拦截粮船一事上报朝廷,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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