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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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铁掌对鬼刃涉险取微胜,金刀遇铁笛受制于无谋

    黄芩哈了一声,顿了顿,道:“我为何要理第一,他是不是铁笛诸葛余宽,尚不能确定。总不能因为你说他有点像,就把他擒下吧莫非还要去查他的路引、户籍第二,余宽犯下的案子,虽则令人发指,但也只是耳闻,从未经由我手。就象我也曾听闻北斗会的天魁面如蓝靛,身高过丈,腰大十围,爱剖活人心脏下酒”

    听言,差点被自己的吐沫呛到,韩若壁咳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这是这是哪个灰孙子、缺德鬼编的”

    黄芩没理他,继续悠悠道:“我总不能因此就拿了你吧。第三,就算他是铁笛诸葛余宽,也与我此趟公务没有半点关系。我还想尽快完事,抽身回去做我的高邮捕快,不想因为他有所耽搁。”

    韩若壁面色甫定,眼珠转一转,道:“你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愿管闲事抓人,借口当然容易找,其实关键是你根本不想动手才是真的。”

    黄芩,一脸无所谓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过。”

    二人这边正说话间,那边的局势已发生了变化。

    在虬髯大汉和余宽叽叽咕咕说了一阵之后,余宽转向孙有度,道:“八方风雨姬于安确实八面威风,名头着实不小无奈,他老人家今日不在此处。哈哈,孙大掌柜想仅凭威武行的字号唬住咱们兄弟,未免流于幼稚。”

    孙有度听言,知道遇上了硬手。

    余宽继续道:“适才,你说押的这趟货里只有布、绢。当我们是三岁的小儿,好哄骗的吗你们威武行行走江湖多年,谁不知道孙大掌柜和姬二掌柜从来各自押货,象今日这般二人同时出来的次数,这些年加起来,恐怕也没有几次吧。若非这趟货异常珍贵,就再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了。”

    孙有度的一张紫面上,泛起些微怒意,冷冷说道:“这么说来,二位是存心要砸我们威武行的招牌喽”

    余宽打了个哈哈,笑道:“哎哟我们可没说要砸你们的招牌,但孙大掌柜若是硬要往身上揽,那就是没法子的事了。”

    孙有度恨恨地盯着他。

    余宽又连着冷笑了几声,道:“我瞧孙大掌柜也是个明白人。明人面前不做暗事。这样吧,今日我就给你划下条道儿,要么,把货留下,你们可以全身而退,而我们也绝不伤害这里任何一人。照理说,威武行多年来积蓄颇丰,赔这么一票货,也不是赔不起。要是不愿意,我们瓢把子和区区在下便以一对一,来会一会孙大掌柜和姬二掌柜,彼此印证一下武功。如果我们输了,二话不说,自然掉头就谆若是被我们侥幸赢了一招半式,那还请留下货来,你们仍可全身而退,也免得一旦全面交手,互有死伤,大家都没法交代。你看如何”

    这番话与规矩十分稳合,可见他在道上已混了多年。

    孙有度和姬听在耳中,心头松动,犹豫不决地对望了一眼,一时大感难办,不知该不该应下。

    要知,无论、白道,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过得虽是刀头血的日子,可心底里还是害怕死伤的。就威武行这方面而言,不管货能否保得住,若是死了一个打手,光是丧葬抚恤的费用花销,一趟货白走了都不够赔的。倘若不幸死伤掉好几个,那不但这一年就算是白干了,还会令旗下的打手们寒心。这种事,换了哪个打行也吃不消,自是不能天天打打杀杀。而就马贼方面而言,没有哪个头领喜欢看到兄弟们不断减员的,毕竟人数就是实力。而实力若有损失,不但意味着以后更难啃下硬骨头,而且还随时有被其他绿林团伙吞并的危险。因是之故,一般情况下,对双方而言,余宽划出的这条道,听起来都是既合情,又合理。

    可是,余宽等人并不知道,这趟货,威武行不但丢不起这个脸,更加赔不起那么巨额的货款。

    冯承钦这趟货,虽然号称是千匹布、千匹绢,实际上却是押了保价五千两的暗货,威武行也因此收了五百两的酬金。当然,暗货的真实价值恐怕还不只五千两。

    五千两,哪里是说赔就能赔得出的

    前面,孙有度、姬正在和马贼交涉;后面,货车和货物被保护在中间。

    冯承钦感觉自己就象是热锅上的蚂蚁,却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坐在车内,撩开车窗帘,抻出脖子,神情紧张地向外张望着。

    这时,一个鹰鼻深目,威武行打手衣着的老者来到车窗下,对他小声低语了几句,随即便走开了。

    之后,冯承钦放大了嗓音,向前面的孙、姬二人提醒道:“孙大掌柜,那大胡子是鬼刀沙飞虎。他背后的朴刀虽然不起眼,却是切玉如泥,锋利无比,你千万不可大意啊”

    韩、黄二人离得颇远,但都是耳力异常敏锐之人,是以也听得十分真切。

    韩若壁讥讽笑道:“鬼刀沙飞虎江湖上的名头可是大得很了,以前常常自称刀下无三合之敌。没想到他混得如此之惨,沦落到跑来关外做马贼的地步。哈哈。”

    黄芩像是第一次认识韩若壁一般,斜着眼瞧他,道:“你混得很好嘛他是马贼,你也不过是个强盗。强盗嘲笑马贼这种事,我还是头回见到。”

    韩若壁顿时语噎,半天做声不得。

    黄芩脸上转而神情复杂,道:“不妙了,听说鬼刀沙飞虎,手下极为阴毒,少有活口。他们所谓的一对一单挑,恐怕只是诱敌之计,心底里真正盘算的,却是先一对一格杀掉威武行最扎手的首领,然后再一拥而上,一个不留,杀人灭口。对沙飞虎他们而言,这种策略既可以麻痹敌人,又能把自己的损伤降到最小,真正阴险之至。威武行最好不要应下,别理他们提出的无谓的单挑之举,只管坚持死战,才是明智。”

    韩若壁叹息道:“孙有度怕是不会这么想。威武行在人数上不占优势,我看他及可能答应下来。”

    果然,孙有度与姬低声商讨了几句后,当先下马道:“你们如是执意不肯高抬贵手,放威武行一马,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们威武行从不无故惹事,但也不曾怕过事。目下就依好汉所言,比试比试。如是你们输了,还望不要自食其言。”

    他一抬手,威武行的十来名打手都弃了坐骑下马,亮出清一色的薄刃厚背钢刀,于篷车周围守了一圈,以防有变。

    余宽笑道:“在江湖上混,讲究的就是个信用。啥也不用说了,还请孙大掌柜与我们的瓢把子先行过招吧。”

    沙飞虎翻身下了马,走前几步,叉着腰站定,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孙有度点了点头,缓步也走了上去。

    就在他将要跃出扎马钉圈外时,姬大步追上,俯耳道:“孙爷,我琢磨着,他背后的鬼刀看似一般朴刀,只怕并非一般朴刀,你须得小心提防,最好等他亮出兵刃,再行计较。”

    孙有度点点头,气聚丹田,双掌互相了一番后,走到沙飞虎对面,道:“在下孙有度,奉陪几招,还请好汉亮出兵刃。”

    沙飞虎敛去一脸轻蔑,哈哈笑道:“急个什么劲,等真动上了手,自然要你见识我的兵刃小心了。”

    话一出口,他人已直欺而进,呼地劈出一掌,简直未把孙有度的名号开碑手放在眼里。

    孙有度一闪身,避过此掌,口中叱道:“阁下不亮兵刃,莫非是瞧不起在下吗”说着,双掌齐出,一式双风贯耳分左右,直拍向沙飞虎的脑袋。

    这一式来得凶猛,来得突然,意在逼沙飞虎亮刀。

    沙飞虎见状,缩身后退,应机择刀。

    刹那间,刀光如霜,霸气难掩,仿如长虹贯日,又似流星划空。

    可还未等瞧清楚,这万丈光华便一闪而逝了。

    原来,沙飞虎只出了一招,鬼刀便再次收入背后的鞘内。

    亮刀的那一瞬,极短暂,旁人非但无法瞧清楚他的刀是什么模样,连他手脚的动作也是神出鬼入,而至于那把刀是怎么拔出来,又怎么收回去的,更是无人知晓。

    就是这样看不清、摸不着的一刀,已逼的孙有度瞬间由攻变守,不得不将拍出的双掌,转势向下一压,腰身长起,整个身躯借地腾空,才险险地避过了那一刀。

    孙有度人如天马行空,从沙飞虎的头顶上掠过,足下运力,就要借势蹬向沙飞虎的后脑。

    如被他一脚蹬中,沙发虎就算不死,亦得重伤在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沙飞虎身子虽重大,却灵活无比地向前一倾,鬼刀又自背后而出,一招回头望月,刀光翻浪,由下而上风驰电卷了过去,眼见就要削了孙有度尚在空中的双脚。

    孙有度见状只得打了个翻身,急速收脚,跃过沙飞虎的头顶,落于他身后丈外处,口中赞道:“鬼出电入,你的鬼刀确是名副其实。”

    未等他脚下站稳,沙飞虎的鬼刀又再次入鞘。

    还是无人看清他的刀。

    孙有度口中虽称赞对手,心中却多了几分胜算。因为,通过刚才的试探,他已认定鬼刀之所以厉害,就在于出手的时刻难以捉摸,掌中一时有刀,一时无刀,令人很难适应,这才防不胜防。而对于他这样的江湖老手,自是深知知已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是以一旦感知到摸清了对方赖以成名的绝计,就反而放下了心来。

    沙飞虎转身,哈哈笑道:“真知道我的厉害,即刻认输便了。”

    孙有度见他如此托大,呵斥一声道:“休要卖狂你的确不容小视,却未见得胜过老夫。有本事,光明正大地亮出兵刃来拼力一搏,这样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本只想激一激沙飞虎,令他气恼起来,失去冷静,从而使自己在心理上占据一定的优势。可不成想,沙飞虎竟真的不慌不忙,探手拔出了背后的鬼刀。

    这一下,所有人都瞧清楚了那把鬼刀。

    沙飞虎的鬼刀,类似于一般的朴刀。

    朴刀,是江湖上常见的一种兵器。也许正因为太常见,所以用得好的名家高手却是极少。普通的朴刀,基本等同于单刀的刀柄后,加捆了一根哨棒,成为一种类似于长柄大刀的刀,但是,刀杆的长度比较特别,几乎和刀身相仿。

    而沙飞虎的这把鬼刀,外形、长短、大小都与一般朴刀无异,但并非组装而成,而是刀头、刀杆一体铸就,全部为精钢打造。

    这把鬼刀,长约六超三尺的刀身,三尺的刀杆。

    沙飞虎单手握住,平伸至胸前,刀尖朝左,刀杆朝右,端得一线水平。

    转眼,他道了一声:“请”

    孙有度见他竟主动丢了鬼刀神出鬼没的优势,一时不明所以,心下暗自吃惊。

    不过,他更为吃惊的是沙飞虎的握刀手法。

    沙飞虎的握刀手法与别人迥然不同----是只用一只右手,单手握在刀身和刀杆的交接处,也就是鬼刀的正中央。

    这等奇怪的握刀方法,孙有度行走江湖几十年,也闻所未闻

    沙飞虎见对手只盯着自己握刀的右手,并无甚举动,狞笑两声,道:“大掌柜还不动手,可是想回头取件兵刃”

    孙有度心中虽惊,表面却丁点儿不显慌乱。他一抱拳,道:“老夫的一身功夫都在这双肉掌之上,眼下便以这双肉掌,来会一会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刀吧。”

    沙飞虎嘴角一挑,哼了一声,挥刀便砍

    这一刀,实在简单,是修习刀法的新手都会的招式,自上而下,直劈头顶。

    他会如此出刀,分明是欺负孙有度手中没有兵器,才敢施展这等简单、无礼的招数。

    要知道,孙有度号称“开碑手”,可是掌力练得再强,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怎能抵挡得过刀劈剑刺

    沙飞虎算计得精,这一刀虽然普通,但孙有度没有可以格挡的兵器,也就很难反击,必定不是后退,就是左右躲闪,而他早已为此准备了好几种随机应变,连续猛攻的套路了。

    斗场之上素来瞬息万变,奇事陡生。

    眼看,沙飞虎的朴刀就要当头劈落,孙有度却不躲不闪,只待刀头将将劈落之际,伸出左手,前臂弯曲,架在了额头之上,同时,他的右掌快速拉至身侧,口中咯的一声大喝,猛然推将出去。

    这一掌,看起来非常愚蠢,就算是不会武功之人也能看出,无论如何都是沙飞虎的鬼刀会先把孙有度的脑袋,连同左臂劈开,因而他的右掌也就失去了威力,对沙飞虎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可沙飞虎绝不敢这么想。

    他知道世间之大,平白寻死之人绝非没有,但肯定不包括眼前的这个孙有度。

    必有古怪

    沙飞虎一边想着,一边左手变掌,护住了肋下的空门。而右手的朴刀虽然因为这一动作,稍稍减缓了一点力道,却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直落而下。

    只听当得一声震响,孙有度挡在额上的左前臂,已把沙飞虎的鬼刀弹了起来

    沙飞虎大感诧异,心道:他难道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绝世硬功

    没等他想完,孙有度的右掌已发出一道宛如刀剑般锐利的隔空掌力,直劈沙飞虎的左肋下。

    当然,沙飞虎也早有防范。

    二人以掌对掌,来了一记硬碰硬。

    孙有度的绰号叫做开碑手,可知掌力沉重无比,可沙飞虎的绰号却是鬼刀,掌力自是麻麻,这一掌相拼,孰优孰劣不言而喻。

    沙飞虎只觉左掌如遭大锤击中一般,随及立足不稳,蹬蹬蹬向后直退而去。

    原来,孙有度练的是掌上功夫,对付别人兵器的时候,未免有些吃亏,是以他两条胳膊的前臂处,衣袖之内,总包着精钢护臂,以便对战时拿来抵挡刀剑。

    见这一下相拼,自己占到了些小便宜,孙有度哪敢怠慢,立刻贴身跟进,左掌再发,意欲以连续组合的猛攻,扩大得胜的优势。

    这爆沙飞虎一面脚步浮动,连连后退,一面眼睁睁地瞅见孙有度扑将上来。此时,他右手的鬼刀正被反弹起来,刀头向后跑,豁出了胸前的大片空挡,一时无力再度砍下,看起来十分危急。

    一般这样的情况,是没什么很好的反击手段的,唯有更快速地全力向后撤退、闪躲,以期避过对手接下来的一连串杀招。

    可是,沙飞虎并没有这么做。

    别忘了,他的鬼刀,与一般朴刀的握法不同,是握在最当中。

    只见,就在孙有度将要迫近身前时,沙飞虎猛然间拉低马步,左手叉腰,右手索性向后加了把力,肘部朝前抵送,借着鬼刀的刀刃弹起的势头,令得刀头更迅速地向后转,同时,硬是推动着后面三尺长的刀杆,往前强顶了出去。

    转眼,这精钢的刀杆,恰似化作了一个点撅,反点向孙有度几乎要拍至他身上的左掌掌心

    端得是连打带消的绝妙招数

    遇上这等奇招,孙有度顿觉无可奈何,只得硬生生地收招变势,退了回去。

    他这一退,便错失了先前获得的小小优势。

    至此,二人一番比斗、试探下来,孙有度的手臂可以格挡刀剑,沙飞虎的鬼刀变幻精奇,无不令对手生出万分的警惕,再不敢存有丝毫的懈怠、轻敌之心。

    趁着两厢对恃的当口,沙飞虎故意哈哈大笑道:“开碑手成名比我早了十余年,可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

    孙有度冷笑道:“那便再来试过。”

    他话毕,双掌一分,再次直扑上去。

    他的功力深厚,因此扑上去时,掌风凌厉异常。

    沙飞虎也不敢再轻敌,鬼刀入手,挥霍出一片刀风,将孙有度逼退了两步。

    孙有度才退却进,以空手入白刃的身法,卷入一片刀光之中。

    这番再度交手时,二人各自施展出了十二分的本事,谁也不敢大意。孙有度的开碑手,垂威江湖几十年,掌风激荡,数尺之外足可伤人,更兼有精钢护臂不畏刀剑,所以虽是空手,实则与兵器无甚差别。而沙飞虎的鬼刀,也是名不虚传,他时而手握刀的中央,一头做单刀,另一头做点撅使;时而手握刀的末端,六尺长的鬼刀便如长柄大刀一般挥洒开来,威猛无比,变化精妙诡异,当真无愧于一个鬼字。

    眨眼间,二人便斗了十来个,似乎高下难分。

    就在这时,沙飞虎招式一变,手中鬼刀,一刀紧接一刀,挥刀的速度加快了一倍,瞬时就已连挥出了十几、二十下之多,刀法快逾闪电。这一轮急攻,真正凶恶之至,刀刀真力鼓荡,招招要人性命,哪有一点儿印证武功的意味便是一般的挟斗,也没有出手这般悍猛歹毒的。孙有度一时难以应付,被他迫得连连后退,乍看之下,简直已无招架之功,更别说出手反击了。

    沙飞虎的武功之高强,别说身在局内的孙有度觉得不好应付,就连旁观的韩若壁也不禁为之惊诧。他心道:此人刀法的变化,内力的强劲,都着实出人意料。看来这开碑手今日当真要掉进他的陷阱里了。

    惊讶归惊讶,韩若壁并非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结果,毕竟,若非沙飞虎、余宽心中有底,又岂肯轻易涉险,主动提出与孙有度、姬以一对一,相较高下

    此时,孙有度屈居下风,眼见又被沙飞虎的鬼刀迫退了四五步之多。

    韩若壁摇了,忖道:“孙大掌柜若是就此落败,不但威武行气势受损,接下来姬的那一场,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黄芩却道:“我瞧孙有度和沙飞虎半斤八两,悬殊不大,现下是因为守的多,攻的少才落了下风。孙有度舍了进攻,以守为主,也许只是一种涉险试探,想借此寻出鬼刀的路数,再加以利用,也未可知。”

    他这里话音未落,忽然间,那边孙有度掌风一变,奇招。

    只见孙有度的右掌虚晃了一下,左掌借着身形掩蔽,瞬间变爪,一下扣住了沙飞虎的鬼刀。

    沙飞虎正使得顺手,刀上突然一阵阻滞,不但劲力全被减卸,而且竟有些拿捏不住之感。他忙不迭地一边翻腕,一边撤刀。

    趁着这个机会,孙有度双足一措,撒开左爪,双掌连环拍出,直取沙飞虎上半身。

    但见掌风呼呼,劲力十足,大有开碑裂石之势。

    沙飞虎一时无计可施,一晃身,跃出丈外立定。

    孙有度没有趁胜追击,而是撤了掌力,立于原地,表面虽然平淡,心下却侥幸地舒了口气。

    他知道,沙飞虎的鬼刀痕迹难寻,纵然自己以身冒险,试探了这许久,也没能洞悉全部奥妙和规律,刚才能够一爪扣住刀身,实在是一半功夫,一半运气。

    这一场,无疑是孙有度胜了,但却胜得不多。

    虽然不多,孙有度已是十分知足,他只希望沙飞虎一众能知难而退,放过自己的这趟货,如能在没有死伤的前提下解决问题,则是最佳途径。毕竟,他若真将沙飞虎杀个血肉横飞、断手断脚,那些马贼也很可能因为仇恨而凶性大发,全体扑上。

    见自己号称变幻莫测的鬼刀居然被别人扣住了一次,沙飞虎的面色青黑,显是有些挂不住了。

    孙有度拱了拱手,道:“在下略胜一筹,还望”

    未等他说下去,余宽已是抚掌笑着更正道:“孙大掌柜先处弱势,后转为强势,可谓先输后赢,和我们瓢把子是各有千秋,大抵算个平手。轮到姬二掌柜和我切磋一下了。”

    孙有度再待辩说,沙飞虎已卷起双袖,杀气腾腾地压慑着大步迫上,道:“不服气的话,你我再战一场”

    瞧他的架势,分明没有停手罢战之意。

    孙有度道:“咱们说过此番是印证武功,自然是点到为止。沙老大的武功,在下已经领教过了,难道还要动手”

    沙飞虎只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余宽“嘿嘿”贼笑几声,道:“咱们沙老大向来好胜心切,见不得平手,总要与人生死相拼,争出个输赢才算了结。我瞧得公正,自不许他胡来,只不知孙大掌柜是否也是这个意思”

    他说的再明白不过,若是孙有度对平手有意见,那就只有重新打过了。

    外人看着也许不觉得,可孙有度自知刚才虽然取胜,却胜得极险,而且以他的年纪,经过此战,耗损的内力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如果再行比试,不但没有把握得胜,兴许连平局都保不住。显然,余宽正是瞧出了这一点,才借机逼他承认平手。虽然孙有度心有不甘,但已呈骑虎难下之势。

    他想了想,回头顾望了姬一眼,似是询问他的意思。

    姬点了点头,道:“前一局既已作平手而论,自该由我来领教另一位好汉的功夫。只是,此战若又成平手,你们要如何说”

    他提前声明,也是为防对手再行耍赖、纠缠。

    余宽阴冷一笑,道:“我素来敬重八方风雨姬老先生。既然你是他的儿子,我就卖姬老先生一个面子。这样吧,姬兄与我这一战,不管是胜了,还是打平了,我都吩咐兄弟们无条件给威武行让道。”

    姬恐他做不了主,又冲沙飞虎拱了拱手,道:“沙老大怎么说”

    沙飞虎眼中神色变化不定,时而凶恶,时而黯淡,显见他内心几个主意正在挣扎纠缠。

    过了好一会,他面上肌肉抽动了一下,一指余宽,厉声道:“他怎么说,我怎么做。”

    姬迅速跃入圈中,换下了孙有度。

    余宽则不紧不慢地缓缓下马,并不急着战圈,而是来到沙飞虎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

    沙飞虎听得连连点头。

    然后,余宽一面向姬走来,一面自腰间抽出铁笛,在手中转了几个花样,脸上不阴不阳地挑衅笑道:“姬二掌柜,请了。”

    姬提聚全身功力,唰地拔出长刀,抱元守一,摆出门户。

    他的这把刀两尺多长,比所谓的三尺长剑要稍短一些,正因为刀身短一些,运转变招之时也就更为灵活。刀身在日光下隐约可见道道松纹,那是上好的精钢在淬火时留下的,可知这把刀必是斩铜切玉的宝刀。而他摆出的门户更是“姬氏金刀”中的起手式,态势虽然谦和,但是隐藏杀机,让人很难测透其中的奥妙深浅。

    他冷冷望向余宽,回了声:“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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