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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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怜弱女灵机一动暗与助,拥强男情怀历乱明相缠

    这时,哈尔金已冷静了下来,对那女子道:“姑娘大概并非白羊镇里的人,所以不知道回人与神光堡的仇恨。刚才,我一时冲动有所冒犯,是应该向你赔个不是。不过,现下姑娘总该知道了。那么,作为回人的女儿,是不是应该离开他,别再和杀害同胞的异族在一起”

    话未说完,他身边的沙吉忽然轻蔑一笑,低声截说道:“不对她八成就是我们镇上的姑娘,否则,因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要戴那遮羞的面罩哼含真怕被熟人认出,别和神光堡的人一起才是正经。”

    那女子也不说话反驳,轻轻哀叹了一声,随后丢开青年男子的手,兀自行至一爆捡起地上的盖头,转身就要往夜幕中奔去。

    青年男子见状,再顾不得与这边的回人较劲,一边飞身追赶,一边口中道:“莫住等等我。”

    沙吉身后的一个回人青年而出,愤声道:“神光堡的人我密不着,可若是镇上的姑娘吃里扒外,总得叫她露出脸面来”说着,带领另三人就要去追那女子。

    那女子脚力极弱,显是不通武功,待青年男子追上她后,二人才奔出几丈之远,眼看就要被后面的四个回人青年撵上了。

    就在这一刻,没人注意到韩若壁已松开了手里牵着的马缰,悄悄抬手伸指,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戳。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他口中也惊慌失措地呼道:“小心马惊了马惊了”

    白马吃痛之下纵蹄疾跃,扬起满场尘烟,正好冲至那对男女和身后追上来的回人青年之间,截断了两边的人。

    跑在前面的那对男女未有所觉,追在后面的四个回人青年中倒有两个刹足不稳,栽了跟头,摔破衣裳、皮肉,只顾蹲在地上呲牙喊疼。另两个见状,暂且丢了前面的目标,先去掺扶同伴。

    这时,那对男女听闻身后有异,均回过身来,女子的目光恰好对上韩若壁的目光。

    韩若壁冲她扮了个鬼脸,又笑了笑。

    转身,他奔到自己的坐骑边上,摸了摸马头,又抚一抚被自己冤枉拧了的马屁股,有些心疼地想:刚才下手不会太重了吧。

    见马儿完好无损,韩若壁这才舒了口气,欣慰道:“还好我的神驹没事,它可值好几百两银子呢。”

    那女子见状,知道是他好心替自己解围,心生感激,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和青年男子一道跑出了大空场。

    沙吉大步来到韩若壁面前,凶睛一鼓道:“不问人,先看马。你这人怎的如此没人性你的马没事,我的兄弟们却可能有事”

    韩若壁口中连道:冒犯,冒犯得罪,得罪之后,他装出手忙脚乱的样子,忙不迭地弃了马儿,转到那两个摔倒在地的回人青年身爆一脸真诚地慰问道:“二位有没有事严重不严重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诊金我来出。若我身上带的银子不够,”他举手一指稍远处的黄芩,道:“我那朋友身上还有些。”

    黄芩既不搭话,也不上前,只一边冷眼旁观。

    那两个青年摔的虽痛,但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倒没有多大事,狠狠瞪了他几眼。其中一个狠声恶气地警告道:“小心看着你的马”

    韩若壁点头如捣蒜,道:“一定一定”

    他姿容出众,仪表堂堂,本就容易得人好感,加上此刻又是一副知错就改、老实厚道的样子,沙吉等人反倒不好意思为难他了。

    见人都走了,哈尔金也没甚话好说,只能收拾起地上的羊皮,和沙吉告了个别,牵着骡子先行离去。沙吉则领着那四个回人青年,灭灯挂牌,催促空场内的零散客商撤货走人。

    见大市也快要关闭了,再无处可逛,韩若壁便和黄芩出了皮毛集市,牵着马找客栈投宿去了。

    路上,他一边赚一边笑吟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此情何限刚才那出戏有意思,那对男女更有意思。”

    一直沉默到现在的黄芩终于开口道:“纵马拦人,你不觉多此一举吗”

    韩若壁道:“因何这么说”

    黄芩道:“那男子一身内力出众,武功定是不弱的,哪用的着你替他们心。”

    韩若壁笑道:“我是为那女子。”

    黄芩困惑道:“怎么”

    韩若壁道:“她十之八九是白羊镇上的人。”

    黄芩道:“是又怎样你以为那男子会独自一人离去,对她不管不顾,任人欺负”

    韩若壁摇了,叹了声,道:“于她而言,一边是爱人,一边是同胞,伤了哪边都不好过,真正是左右为难。”

    黄芩转头认真问道:“你是原本识得那女子,还是对她动了心”

    韩若壁噗嗤一笑,道:“只要有眼睛的都瞧的出,那女子就算不是人家老婆,也是人家情人了,哪轮得到我识得再宅这片地面上,神光堡的人可是惹不起,我怎敢对她动心”

    黄芩止步,侧身站定,借着月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下,道:“既如此,她为难她的,关你何事”

    在黄芩眼里,类似刚才那对异族男女的纠葛,他根本无心理会,也断不会出手相助,以己推人之下,也就无法理解韩若壁为何会出手相助了。他不明白,象韩若壁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头子,为何偏偏对这种事有兴趣。这一刻,他是真的很好奇,很想知道答案。

    韩若壁故作神秘地笑了半天,才答道:“我-乐-意。”

    这么个答案,等于没有答案。

    黄芩失望地撇了撇嘴,道:“未必。你色胆包天,真动了心思,天王老子都不理,哪还管得了那女子是不是有主的。”

    韩若壁听言,心头一阵堵得慌,暗想: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未将我放在心上。转瞬,又想:不过,来日方长,最后总教他对我,想忘也忘不掉就是了。

    想罢,韩若壁面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调侃道:“佳丽三千不如知已一见。在我看来,别的女子就是美如洛神,艳赛西施,都不及你好,有主无主,又与我何干更何况,根本瞧不见那回人女子的长相,是美是丑还不知道呢,我动个什么心。”

    转念,他又奸滑一笑,道:“而且,嘿嘿,听黄捕头言下之意,怎的似是不高兴我去帮她哎呀,我明白了,定是黄捕头以为我对那回人女子有所动心,是以吃了飞醋。”

    因为被曲解了,韩若壁颇为不高兴,是以故意将黄芩与那回人女子相提并论,胡乱揣测,也好气黄芩一气。

    黄芩面色骤然一黑,右掌掌心朝上,拇指与中指相扣成环,一指向他凌空弹了过来。

    这一指,韩若壁似曾相识,正是那日在分金寨中,黄芩欲使未使的一指。

    见他果然被自己气的有所反应,韩若壁一阵幸灾乐祸,可这反应分明又有些过了头,以至于韩若壁还来不及笑出声,就觉一股指力破空划过,劲气十足,而来。只听“嗤”的一响,声如裂帛,这射来的一指,竟是形如利刃,快若箭矢,坚锐无比,大有隔山打牛之威。

    韩若壁心下暗暗叫苦。

    从道理上讲,他本该拔出横山,以剑刃抵挡这一指的指力,才是上上之选。可又担心那样一来,会激起黄芩的杀心,接下来摆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更不好应付的铁链、铁尺了。虽然以韩若壁的自信,绝不会以为自己有输给黄芩的可能,但黄芩无疑比他以前交过手的任何一个敌手,都要高明许多,再加上此番他并不想与之拼斗,所以,还是选择放弃拔剑,改为脚踩九宫,身旋八卦,纯靠身法变幻来避过这一指。

    韩若壁这么决定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下了赌注的。

    他赌的是,黄芩不过一时恼羞成怒,忍不住出手,是以只此一招,再无后继。

    一指弹出之后,黄芩不禁自问,一向冷静如磐石的自己,何时被人这般轻易地气到过动武本来,别人的浑话,权可当作耳旁风,吹一吹也就罢了,自己从未在意过,今日怎会这般难道在自己心底里,韩若壁当真与别人不同

    其实,他也算是想多了,要知道,韩若壁的此类戏谑已不是一次二次,而黄芩忍了他也不是一时二刻,现下终于忍无可忍,突然出手,也并非不在情理之中。

    瞬间,黄芩又生出了一丝后悔之情,毕竟韩若壁不过一句戏言,真要一指取了他的性命,却是有些可惜。不过,武功高绝如天魁韩若壁,纵然一时没有防备,受了这一指,应该也不至于束手待毙吧。

    想到这里,黄芩忙收了后势,望向韩若壁。只见那人在一连串如陀螺般迅捷、美妙的旋身中,身形已轻灵无比地侧移至丈外,避过了那一指。转瞬,韩若壁又身形反转,弹回至原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影子,给人一种他好像根本不曾移动过位置,就平淡、优雅地避开了黄芩那犀利无比的一指的错觉。

    韩若壁庆幸黄芩一指之后,没了后招,否则自己再想拔剑,恐怕就来不及了。

    他手抚胸口作势压惊,而后唉叹了一声,双手负于身后,道:“还好天下间的妒妇难有黄捕头这样高绝的武艺和手段,否则不知要枉死多少风流情种。”

    听得此言,黄芩只恨没一指戳死他,骂道:“滚一边去,小心撕烂你一张嘴。”

    韩若壁也不生气,冲黄芩举手作了一揖,态度居然甚为斯文大方,表情也很亲切,道:“黄捕头嘴上无情,却是手下留情,我这里先谢过了。”

    黄芩牵起马,直向前赚冷然道:“明日一早,你查你的消息,我送我的信,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韩若壁跟上,笑道:“明早再说明早的话,今晚我们不是还得一起过嘛。”

    莫名一阵烦乱,黄芩不知不觉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

    韩若壁仍是不知趣,关切地问道:“怎么啦我瞧你好像有些不妥,莫不是身体哪里不适”

    黄芩打定主意不再和他啰嗦。

    韩若壁也算特别,见得不到答复,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问黄芩,到底是身体的哪里不适。

    直到全身上下各个脏器、部位,都被寻问了个遍时,黄芩终于忍受不了,回头斥道:“我哪里都没事”

    韩若壁露齿一笑,嘴里仍是不停歇,连声问道:“真没事为何我总觉得你有事有事不说可不好,千万莫要瞒我到底事说吧说吧”

    实在受不了了,黄芩停下脚步,长叹一声,扶了扶额头,道:“好吧,好吧,我想起来了,还真有点事。”

    韩若壁诡秘兮兮道:“瞧你的样子,定是有事求我。”

    黄芩无奈道:“是有点事想求你。”

    稍想了想,韩若壁含笑嗔怪道:“不用求了,我不答应。”

    黄芩立眉瞪眼道:“我都没说什么事,你就不答应”

    韩若壁两手一摊,脑袋一歪,道:“还能是什么事,定是求我闭嘴。”

    黄芩心道:不光闭嘴,我还想求你滚蛋呢。

    当然,明知没有指望的事,也就不必说出来了。

    见他不置可否,便当是默认了,韩若壁笑的有如春山般澹冶,继续道:“你求我闭嘴,可是因为我说的话,令你心生烦恼”

    看他仍是罗哩罗嗦,没完没了,黄芩只觉气不打一处来,瞪着眼道:“既然知道,还不闭嘴”

    韩若壁安然自得道:“黄捕头,烦恼由心而生,我不闭嘴,只可能是诱因,而不可能是你的烦恼,是以,就算闭嘴,你的烦恼也未必能消失。”

    嗤笑一声,黄芩不服气道:“消不消失,只有你闭上嘴,才知道。”

    韩若壁体贴入微般道:“目下,我不闭嘴,你还可以把心里的烦恼统统怪罪、发泄到我头上,若然我闭嘴了,你就只能把它们憋闷在心里,无处宣泄了。为你考虑,这嘴,我是万万闭不得的。”

    暗赞他颇有诡辩之才,黄芩反问道:“这么说,倒是你善解人意,处处为我着想了”

    韩若壁晃脑道:“那是当然。其实,你若真想消除心里的烦恼,让我闭嘴是根本行不通的,倒不如换个法子。”

    黄芩好奇道:“什么法子”

    韩若壁正经道:“烦恼这东西磨人得很,若是存在心里,只会越积越多,唯有找个可心如意的人儿一吐为快,才能彻底解决。”

    黄芩皱眉道:“可心如意的人儿上哪儿找”

    韩若壁抿嘴一笑,手指自己,悠悠道:“不是我夸口,以我的能耐,文有诗词歌赋,武可拳脚刀剑,除文武之外,情综古今,智周万物,不但通晓天文地理、医卜星相、琴棋书画,更兼浸淫吹弹歌舞、飞鹰走狗、蹴鞠顽耍,是以眼力、见识、才情都足以使你可心如意,因此,你若选我,必定是神清气爽,烦恼全消。”

    他这一番话说得自信,瞧不出半点夸张、心虚,于温文尔雅之中侃侃道来,任是被哪家闺中女子、凭栏听见,都不免为之暗暗倾折。

    只可惜,他面前的不是哪家女子,而是大男人黄芩。

    被他这番话逗乐了,黄芩哈哈大笑起来,道:“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莫非你是叫我选你”

    嘲笑之意溢于言表。

    韩若壁摇了,无比惋惜道:“可惜我这么个奇货,却碰到你这么个不识货的。也罢也罢,等你哪天发觉我的好处了,定会回来找我的。”

    黄芩忍俊不住道:“说了这么多,你也该主动闭嘴,歇一歇了吧。”

    韩若壁手指前方,笑道:“哪有这等好事瞧,前面就是客栈了,我要一路说过去。”

    白羊镇上只得一家客栈,平时门可罗雀,可眼下恰逢大集,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住客已是人满为患。黄、韩二人到的迟了,进去就被掌柜的告之没有空房招待。黄芩没觉怎样,想着在镇上找个背风的空地,让韩若壁把支起,也可凑合着过上一宿。可韩若壁说什么也不干。他觉得昨夜没睡,今夜怎么着也要寻个温暖、舒服的去处,美美补上一觉,才算对得起自己。是以,他不依不饶地缠住掌柜的,一张嘴好说歹说,还肯多加一倍的租住银两。掌柜的被他的诚意兼银子打动,就狠了心肠地把自己的儿子赶去马厩熬夜,空出了东头的一间房,方便他二人住下。

    在前堂,二人随便叫了些饭菜,匆匆吃喝完毕。

    黄芩饭量甚佳,连吃了四大碗,而韩若壁因为之前吃了一堆小食,并不觉饿,所以只吃了两小碗。

    吃完饭,二人就往东头的房间去了。

    推开门,一进到房里,韩若壁撂下背袋等随身物件,喜滋滋地向窗户下的火炕扑去。炕席上那铺得厚厚的褥子,和一床大花被,顿时被他抱了个满怀。

    稍后进来的黄芩不急不徐地脱掉狗皮袄子扔在一爆露出里面的棉袍。转身,他坐在墙边的墩箱上,一面就着房间中央火盆散发出的热量,一边闭目养神起来。

    韩若壁往里挪了挪位置,道:“傻坐着干什么,快过来躺下。”

    黄芩没有回应,也没有动作。

    韩若壁皱眉道:“火盆到半夜就熄了,你这样坐在,难不成想冻死”

    黄芩睁开眼,微有鄙视地瞥了他一下。

    韩若壁循循善诱道:“我是怕你冻坏了,真没别的意思。完全是好意。”

    黄芩不再看他,回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显然,他不信韩若韩说的没别的意思,但又不想浪费精力同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翻身坐起,韩若壁一边脱衣服,一边道:“防我跟防贼似的,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黄芩又闭起双目,平缓道:“你自然不是贼。你是盗,是匪,比贼更难防。”

    韩若壁辩驳道:“若只为吃你一次,妙不可言的那晚我已可成其好事。可我并没有。你道我因何强忍着不去吃”

    话是这么说,但鬼才知道他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或许想的是错失良机,追悔莫及,也未可知。

    真若如此,被他逮到眼前的这次机会,会不会控制不住,就地把黄芩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这个问题,怕是连鬼也不知道答案了。

    黄芩不答。

    韩若壁追问道:“我对你的感觉,你懂不懂”

    黄芩道:“不懂。”

    也许,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愿去懂。

    韩若壁又道:“还记得在妙不可言里,你掷骰子输给我的那个吻吗”

    黄芩更正道:“我输掉的不是吻,是被你刮三个鼻子。”

    韩若壁点点头,好像有点吃亏似的,道:“不管怎样,那可是我的初吻。”

    紧接着,他补充道:“当然,我是说对男人。”

    黄芩睁开眼,望了他一阵,才道:“你以为我不是”

    韩若壁一拍大腿,开心地笑了起来,道:“这真是好极了。”

    黄芩面无表情,忽然问道:“你不觉得那些风流情事,还是和女人来的更好,也更正常吗”

    韩若壁道:“我为何要这样觉得”

    黄芩道:“男人间,距离越近,就越会生出相较、攀比;了解越深,就越易出现争斗、敌意,所以,根本不适合情爱二字。”

    韩若壁稍稍想了想,道:“也许吧。但我知道,眼前不管女人、男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哈哈一笑,他歪着头又道:“想知道答案的最佳途径,就是亲身试验一番。不如,你我试一试,一起探讨出个究竟来。说不定试过之后,你会发现,那才是绝顶的风流情事。”

    话一出口,他就等着黄芩发飚。

    可黄芩出乎意料的平静,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答案怎样,不重要。”

    韩若壁闻宠若惊,道:“想知道我的想法这么说,你在乎我”

    黄芩道:“因为我忽然觉得看不透你了。”

    顿一顿,他又自讽笑道:“在我面前,你太喜欢装佯和表露,以至于先前我以为把你看透了。可单是你主动帮助那对男女离开,这一件事,我就看不明白。要是我,绝不会出手相助。由此可见,我并没有看透你。”

    韩若壁笑道:“其实我帮那对男女离开的理由,和你为了枉死的婴儿追查案件一样--同是感受到了触动。只不过,能令你受到触动的事,未必可以令我受到触动;而能令我受到触动的事,你一样没甚感觉罢了。你不会帮那对男女离开,我也一样不会为了一个枉死的婴儿做什么。别把我说的好像一桩迷案似的。”

    黄芩转头凝视着他道:“你太聪明了,所以,我以为我看透了你。但恐怕我看透的,只是你想被我看透的部分,而你不愿被我看透的部分,我还丁点也未曾窥见过。所以,不是我把你说的好像一桩迷案,而是,你根本就是。”

    韩若壁脸冲外,侧身躺回火炕上,望着黄芩,无限憧憬道:“比起我,你才更象一桩迷案。我相信,什么时候能把你这桩迷案抽丝拨茧,真相大白了,你我就水到渠成了。”

    黄芩冷笑几声道:“水到渠成你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韩若壁的右手轻轻一挥,轻藐地切了一声,笑道:“你的武功的确脯却未必杀得了我。退一步,就算你杀得了,到时怕也舍不得,下不去手杀我。”

    黄芩低头,借着火盆昏暗的光亮,瞧着自己的双手,眼神迷离变幻,道:“这双手,还没有下不去杀的人。”

    韩若壁也盯着黄芩的双手,眼神在阴影中变得戾气森森,道:“只要我一剑剁了它们下来,这双手便杀不得人了。”

    一抬头间,正好撞见了他的眼神,黄芩道:“你有古怪。”

    韩若壁晃了晃脑袋,叹了声,道:“我没甚古怪,倒是那回人女子有些古怪。”

    黄芩问道:“什么古怪”

    韩若壁拍了拍身侧的褥子,道:“你先过来躺下,我才告诉你。”

    黄芩仍旧坐在原地,以不变应万变。

    这时,火盆里火势渐弱,除了火炕,别处已大不如之前温暖。

    韩若壁好心劝道:“上来吧,等下屋里会更冷的。”

    黄芩道:“你先睡,一会儿抗不住时我自会上炕。”

    韩若壁明白他是打算等自己睡着后,才肯躺到火炕上来。

    他翻了个身,变成了背朝外面,道:“为了明日的好买卖着想,我定要好好睡上一觉恢复精神,所以,你大可放心,今夜我没可能对你怎样。”

    黄芩哼了声,道:“对我怎样难道我是面塑泥捏的,你想对我怎样就怎样”

    韩若壁嘿嘿笑了两声,反问道:“黄捕头,你不就是怕我对你怎样,才放着大好的热炕不睡,坐在挨冻的吗”

    被他这么一问,黄芩当真无言反驳,他这么做,的确是因为怕和韩若壁在纠缠。

    也许是因为房内越来越冷,也许是因为受韩若壁那句话所激,又也许是想听听那回人女子到底哪里古怪,黄芩终于侧身躺在了韩若壁身边。

    二人背对着背,睡在一张。

    黄芩睡得极靠外,韩若壁则老实地又往里靠了靠,以至于这不大的火炕中间还留出了一条窄窄的空隙,隔开二人。

    将大花被揭了一半到黄芩身上,韩若壁道:“你注意到没有,那个回人女子耳垂上空空的,没戴耳环。”

    黄芩道:“你瞧的真仔细。也许她比较特别,是个不喜欢戴耳环的女子。”

    韩若壁道:“可是她却打了耳洞。不喜欢戴耳环的女子为何要打耳洞更何况耳环这种饰物,对于回人女子十分重要。”

    黄芩道:“不过是件饰物,有何重要可言。”

    韩若壁道:“回人中有句顺口溜说姑娘眼睛亮,耳环子挂两旁,你听过没有”

    黄芩道:“没有。”

    韩若壁道:“他们一向认为耳环这种饰物不但可以装饰,还能使人心明眼亮,所以回人女子无论多大年纪,个个都很重视耳环,极少有不戴的。”

    黄芩不耐烦道:“心明眼亮和戴耳环根本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事儿,你这样的胡诌也能蒙得了人”

    韩若壁笑了声,道:“也不算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眼部的位就在耳垂中央,配戴耳环的同时,可以刺激耳部的眼睛位,所以说,并非全是胡诌。”

    黄芩道:“可女子戴耳环,不会是为着心明眼亮吧。”

    韩若壁应道:“就象武人喜欢刀、剑,文人爱好笔、墨一样,女子大多喜欢漂亮、精巧的饰物,更何况这些饰物若装点得当,还能给她们的外貌增色不少。可以多一个理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对她们而言,没什么不好。”

    紧接着,他又道:“可那个回人女子却偏偏没有戴耳环。她连回人中极少有人戴的面罩都戴了,却独独没有戴耳环。这一点,我到现在也想不通。”

    黄芩想了一阵,道:“也许她是汉人,只不过穿戴成回人的样子罢了。”

    韩若壁道:“不会。你别忘了,神光堡和白羊镇敌对已久,瞧那女子的反应,定是白羊镇的回人不假。如果她不是回人,大可直接说明,更不会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另外,我瞧她指甲的颜色,应该是凤仙花花汁染成的,正是回人女子最喜欢的。”

    黄芩打了个哈欠,道:“心思细密如你,倒是比我更象捕快。”

    韩若壁笑道:“你本来就不像捕快。”

    二人不再深聊,不多时,各自睡去。

    天快亮的时候,也是人最容易发梦的时候。

    酣睡中的黄芩就在发梦。

    他在梦中感觉到背后满满的一片温热,腰间被什么紧紧勒住,还有个凉凉的东西探进棉袍中,上上下下地不断蠕动、探娑着什么。他不耐烦地想要转个身,却被腰间的桎梏阻碍住了。然后,颈项间又多了个软软热热的东西滑来滑去,弄得他奇痒难当地扭了扭脖子,想甩掉那个软热的东西。可那软热的东西更象是黏在他脖子上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黄芩潜意识里觉得,这个梦太奇怪了。

    在某些精力旺盛的夜晚,他也不是没有发过类似的春梦,可没有一个感觉这么真实。

    身上那个凉凉的东西隔着中衣,在他平坦的胸膛间游走了好一阵,似乎想要钻进衣服里,却被衣带阻碍,终是欲入而不得其门。稍停了停,它放弃了攻克衣带,转战至黄芩两腿间,隔着裤子起来。黄芩的脑袋阵阵发晕,心头涌动,那里禁似有了反应,随之蠢蠢欲动起来。接下来,一片沉重压制住了他的身体

    不是梦

    黄芩警醒,骤然睁眼,喝道:“做什么”

    喝声起时,他手肘向后猛力击出,同时一跃而起。

    一击之下,从身后拥抱住他的韩若壁防备不及,被准准击中胃部,禁不住一阵翻绞疼痛,连气息都被阻塞在了那里。他苦着脸,蜷缩起身体,道:“你下手好狠。”

    黄芩站在炕爆脸色冰冷,眉宇间笼罩着一股森森杀气,甚是可怕。

    他厉声道:“还不够狠。你忘了昨夜说过的话”

    韩若壁说过没可能对黄芩怎样,那话言犹在耳。

    韩若壁的额角已疼出了一层冷汗,脸上却讪讪一笑,道:“唉,良辰美眷正当前,痴情蜜意何堪耐”他无奈地低头瞧向自己两腿间的,道:“我可以忍,它不可以忍。不信你摸摸看。”

    黄芩顺着他的目光瞧去,自然也瞧出了门道,惊了惊,又狞恶道:“它不可以忍那便一刀剁了,一了百了。”

    韩若壁打了个寒战,叹道:“算了算了,不是我的错,也不是它的错,千错万错,错在醒得太早。”

    是他醒得太早,还是黄芩醒得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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