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直腰脊，一字一句道：“我发誓。”

    他碧绿的眼眸依旧闪过一丝不安，但他很快用强大的自律一点点压下，又恢复成了那个严肃刻板但又魄力十足的施陶芬贝格少尉。

    他收回手，慢慢背在身后。

    “那么，你希望我做什么”

    “国际电话的区号代码，我不知道现在变更为多少，并且，请你掩护我。”

    他勾起嘴角。“听起来我们像是在做谍报工作。”

    她的心突地一跳。“别胡说。”

    “那么行动时间”

    “我会通知你。”

    他打趣道：“谨慎的姑娘。”

    她挑眉，带着一丝天然的俏皮。“这样才是好士兵。”

    结果，两人配合的极好，午夜时，他寻了借口将她带出宿舍，来到隐秘的机房，里面果然有架旧话机。

    她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法子，但是她很感谢他。

    胡黛琳盯着时钟，按着穆志国给他的数字，拨了时间和密码号。

    “嘟”了三声后，对方接通。

    哪里知道对方用的却是英语。

    她用话道：“我这里方便。”

    对方立刻便换成了熟悉的语言。

    “请报上代号。”

    她深吸口气。“阿尔忒弥斯。”

    “密码。”

    “23098。”

    “有何需要。”

    “请接通国民党陆军国防二部。”

    在漫长的讯问转接后，她终于再次听到亲人的声音。

    “黛琳”很显然对方非常意外她的首次主动联络。

    “是的，外公。”

    “你动用了内网”

    “因为我很担心您和母亲，小舅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对方沉默一瞬，强硬回答。“那又如何”

    “外公，我可以代替天培，请您相信我，您不是只有他一个优秀的外孙”

    “你和你母亲一般，总是太自我如果她肯当初听我的，就不会擅自生下你们这对双胞胎，然后又因为两个私生子，而最终毁了一生”

    “对于您来说，我们仅是这样的存在么只是您的耻辱所以您甚至不肯分一点的爱和尊严留给我们”

    “住口，你这是什么语气”

    “外公，您说这话只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但我会证明我的价值无论用任何手段，我会让你们所有曾看不起我们母子的人后悔”

    “任何手段”话筒里传来冰冷至极的嗤笑。“你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

    “是的，外公。”她深吸口气，紧紧闭上蓝色的双眸。“但是女人也有女人的办法。”

    说罢，她狠狠撂下电话。

    沃尔夫并没有说话，静静地送她回营。

    “你在想什么”还是她首先开口。

    他的回答很小声，但是却清晰。

    “我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她环视了四周。

    “即使离开了，这里依旧让很多人丢掉了灵魂。”

    “但是留下躯体的人，却可以带走灵魂奥诺黛拉，你选择哪一个”

    “我并不想选择。”

    “可是你必须。”

    “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站在了十字路口还有我，我们都是。”

    她只觉得话题越发沉重，打断道。

    “不要再说了。”

    他似乎在考虑什么。

    “明天，会有一场特别考核，由党卫军协力完成。我会负责你的评分，到时候，无论面对什么，你都必须选择。”

    她试图让自己轻松起来。

    “我会的。”

    “很好，记住你的话。上士。”

    他深深瞅了眼她的容颜，转身离开。

    尽管如此，胡黛琳还是失眠了一夜。

    拉莫娜第二天一早抱怨道，她简直要被她制造的烟气呛死过去，甚至梦中还以为着火了。

    胡黛琳抱歉地微笑，和同伴一起梳洗打扮。

    事情果然如沃尔夫所透露，他们都没有如常回到实习岗位，而是被组织列队行进到一处隐秘的高墙之中。

    胡黛琳抬起头，看着艳阳自他们步入围墙之后便一点点阴沉下去，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如此多而密的阴云，原本夏时的炎热转瞬间被死一样的冰冷所替代。

    远远传来击声，拉莫娜悄悄地安慰她，或许是要考核他们的射击水准。

    尽管这个想法经不起推敲，但胡黛琳还是决定接受。

    然后所有学员按照兵种分成各部，她又回到30级空军系，数日不见的几个战友们边打着招呼边聚在一起。

    沃尔夫是负责人，他拿着文件板，上面夹了一张白纸，写满了人名。

    在点了名后，他严肃地派发了每个人一把柯尔特左轮手，这种手用来近身袭击是极好的。

    然后每人派发了三颗子弹，胡黛琳在接过的同时扫了眼沃尔夫，发现他的眼神异常冰冷。碧绿的眸子如同死水一般，深不见底，那一刻，令她无端想起了丹尼尔。

    接下来，他们跟着沃尔夫走到一处被围墙死死禁锢住的小场，路过的时候，她看到一群身着囚衣的犯人在纳粹士兵的口下挖着壕沟。

    这并不是战场，她不明白要他们挖这些有什么有。

    胡黛琳的视线一一扫过囚犯的面孔。

    每一个都是饱受风霜，瘦弱而枯黄，病态而悲伤。

    其中一位老夫人满头银发，拿着铁锹挖着挖着便痛哭出来。而另一旁挖坑的年轻人却充满了虔诚，仿佛他在挖一群财宝般专注。

    她在他们中间寻到了一个眼熟的小背影，她记得他，黑发黑眸的犹太小男孩塞缪尔。

    他怯弱地抬起头飞快地扫了眼四周，看到胡黛琳显然也是一愣。

    她试图微笑安慰，让他漂亮的眼睛不再那么充满惊惧和悲伤，可是那个男孩儿却盯着她，仿佛突然看到怪物般全身剧烈地一颤，迅速地低下头。

    她似有所觉，不禁回过头，发现所有人都停下行列盯着她。

    而她的背后，不知何时站着丹尼尔。

    他依旧优雅微笑，俊美如同太阳神。

    “你为什么在这里”下意识的，她突然问出这句话。

    有卡车驶了进来，开始卸载车上的东西。

    “扑通”“扑通”如同坠入死寂水湖的石头发出的声音。

    她缓缓转过头，仿佛听到骨头的声，却发现石头原来是尸体。

    是的，无数的，满是狰狞和痛苦的死尸。

    她想，她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囚犯挖壕沟了。

    这里冰冷如同死境，她并不怕尸体，但是她害怕每个看到尸体后而表情如常的人们。

    而她，又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

    她下意识地倒退一步，但是丹尼尔很快地推住她。

    他的表情依旧如此温柔，但是动作却是毫不留情。

    他说：“我在这里，是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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