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地，蒋纬国单薄的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是啊，为什么呢”

    她全身一震，很快地扫了眼穆志国，却发现烟雾缭绕间，她竟看不清身边人的面孔。

    蒋纬国提起咖啡杯，敬道：“这一杯算作饯别，祝你去柏林一帆风顺。”

    她并不是傻瓜，似笑非笑。

    “这次的实习尚未定出名单，你们怎么知道名额中会有我”

    蒋纬国手中的咖啡已经半凉，他略微皱眉。

    “怎可以这样没有自信，全然辜负了胡老对你的一番期盼。”

    此刻她听到外公的名字被如此提起，生生地冒出一阵冷意。

    “和副司令无关。”她咬牙。“我是为了我自己。”

    两个男人装作不知她话中的意味，面色不动。

    蒋纬国笑道：“这话说的过于生疏，黛琳你在这里过得好，胡老在国内才安心你应该知道最近他与院系军阀在我父亲面前闹矛盾的事情，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你懂得我的意思吧另外，对于你舅舅的事情，我很遗憾。”

    她将酒杯撂在他的面前，声音不大不小，磕碰出一个利落而冷厉的响声。

    “有话直说。”

    “没有任何话只是祝你一帆风顺。还有，记得多联系。”蒋纬国径直端着咖啡杯，碰了她的酒杯。

    她将最后的烟掐熄，转身走出了酒馆。

    午后的阳光却没有任何的温度，静静照耀在雪白街景上，异样的刺眼。

    她想，这里已经没有可让她留恋的了。

    无论适国，还是她记忆中的一切。

    包括亲情以及友情，全都在这动荡的岁月中转瞬即逝。

    她想起了丹尼尔，他的怀抱以及味道，此刻，她只想要吻他。

    这思念如此疯狂。

    圣诞假期一过，内定的实习名单便被张贴出来。

    时间那样紧迫，一行人只有半个星期的时间去报道，她收拾行装，甚至与他人的道别也那般匆忙。

    意外的，拉莫娜也与之同行，不过她不是实习，而是提前分配到柏林的国防部外系。

    总算是有个伴儿，两个年轻姑娘一路随着队伍，搭载开往柏林的火车。

    至始至终她都未见到沃尔夫前来送别，反而是安德烈悄悄递给她一份精致的礼品盒，并眨眼说这是他的“受人之托”。

    火车是夜班车，自慕尼黑行至柏林至少七个小时的旅程，暗夜里的灯火忽明忽暗，如同旷野上的萤火虫，远离了城市，开往雪原，途径河流，辗转山路。

    胡黛琳裹着军大衣依偎在小车间的玻璃上，上面蒙了层厚厚的冰霜，她调皮地用哈气融化了一部分，借着光影向外盼去。

    拉莫娜将冰冷的双手塞进她的脖领里，冻得她忍不住回头翻白眼。

    “在想什么黛拉，想你俊美迷人的希姆莱上尉么”

    胡黛琳捏捏好友的脸颊，故作生气道：“管好你自己吧，你这折磨人的。”

    拉莫娜眨眨自己的蓝眸，打趣道：“和我说说他吧，别总是藏着掖着，他都是你的了，还这么小气。”

    “说什么”胡黛琳不禁笑起来。

    “他吻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她想了想。“我不知道。”

    拉莫娜才不肯答应她的敷衍。“黛拉，别这样，快说说嘛。”

    “我真的无法回想，因为每想一次都无法呼吸。”

    拉莫娜大笑起来。“天啊，黛拉，你竟然这么纯情”

    胡黛琳脸红道。“再说就不理你。”

    “好的、好的。那么把那个拿出来吧。”

    她装作不懂。“什么”

    “别装了，我的大，就是斯莱德中士给你的礼盒，上帝都知道是施陶芬贝格教官让他转送给你的礼物。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实在想不出那个男人会送什么东西给女士。”

    胡黛琳其实也很好奇，但是她决定耍赖到底。“你的好奇心太旺盛了，斯奈德。”

    拉莫娜煞有其事地坐直，“那么我们打个赌吧，你说，希姆莱上尉会不会来接你”

    胡黛琳笑道：“不会。”

    拉莫娜嚷道：“你真是太不罗曼蒂克了，黛拉，或许我们到达柏林车站的时候会发现，他正等着你呢。”

    胡黛琳依旧。“不会的，拉莫娜。”

    拉莫娜很懊恼了：“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打赌的结局很遗憾，斯奈德输给了她三百帝国马克。

    尽管是夜班车，柏林火车站依旧熙攘无比。

    一行人匆忙下了火车，带队的腓特烈少尉因睡眠不足显得脾气越发暴躁。

    因为所分的部队以及部门不同，胡黛琳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便已和拉莫娜分开。

    等待她的是一辆ss标志的黑色大众军车，她匆匆被推上了后车座，便发现与自己同去党卫军部门的是位三十岁出头的一级上士，他的皮肤接近病态的白皙，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如同爬虫类动物般冰冷。

    即使仍旧隔着一拳，她依旧感受到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冷漠气息，

    他扫了眼胡黛琳，声音低哑。“你不是雅利安人”

    她不禁挺起僵硬的腰肢，挺胸道：“我是中华民国来的留学生。”

    “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咬牙，沉默转头。

    汽车驶离车站，来到市中心附近的一座中央建筑，她提着行李下车，跟着向导自旁门来到后院的一座公寓区。

    夜里的街灯并不明亮，偶尔还可以听到军区特有的犬吠声。

    楼里走出一位党卫军制服的管理人员，拿着记录本扫了眼面前的两个人，用德语严肃喝道：“报名。”

    她旁边同来的男人行了军礼，大声道：“慕尼黑第一军校25级后备军系医疗部一级上士，冯.路德维希.瓦格纳。”

    胡黛琳随之亦行了军礼，强迫自己振作精神道：“慕尼黑第一军校30级空军系二级上士，奥诺黛拉.胡。”

    那个管理人员在听到她的名字后，似笑非笑地打量起她。

    “很好，这是你们的宿舍钥匙，现在离日出还有四个小时，我要求明天上午七点准时整来我的办公室集合。”顿了一下，他又道：“记住我是舒马赫少尉。”

    胡黛琳筋疲力尽地来到属于自己的宿舍门口，高级红木的老旧门框，上面印有党卫军的德语名字“schutzstaffel简称：ss”，旁边以箴言的方式刻有特殊部队的格言：“我的荣誉来自忠诚”

    因为门扉老旧，她怎样也开不了锁，最后还是狠狠一踢才打开。

    路德维希.瓦格纳上士在隔壁探出头，冷冷扫了她一眼，尽管他没有任何言语，她已知自己惹得他不快。

    只好识趣地速速闪进门，她扑倒在床榻上，因疲惫而全身僵硬无比。

    此时此刻，她多么盼望自己能有杯热茶抑或咖啡。

    但是，她更期望能立刻见到那个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接着便是整齐的行礼口号，她还想着哪个人会这么高架子，半夜扰人清梦，门便已被人敲响。

    “叩叩。”

    的人很有礼貌，只略微三下便已停手，然又仿佛那么急切，不出半秒钟，复又敲起。

    她爬起身，慢慢打开了门。

    俊美而优雅的面孔在走廊的汽灯下显得异常忧郁而深情，他微微一笑，朝她道：“晚上好，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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