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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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六月,报纸传来中途岛海战日本惨败的消息,并且随着东线与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战争陷入僵局,德国的闪电战术已变得并不那么奏效。之前取得的疯狂傲然战绩,转眼成了第三帝国的负担。

    在类似波兰这样的绥靖国,由于占领军的人数差距,经常发生与地下党和游击队的冲突,盖世太保的身影已随处可见,他们如同地狱的暗黑使宅推行着和极度恐怖的暗杀活动。

    随着美国的参战,同盟军的轰炸越发密集,像是奥斯维辛这样的党卫军重地,也不时会拉响空袭警报,虽然大多数时候,盟军飞机为了躲避密集的高射炮,只是高空掠过,但也足以引起人们的内心的惊恐。

    她对此只能试图习以为常,但天知道,这样的生活究竟要多大的耐心和镇定才能够接受。

    记得经历第一次空袭时是在家中,他和她正沉默用餐,丹尼尔第一时间拉着她防空洞,在漫长而诡异的黑暗地下室,他注视着地面的表情充满仇恨和憎恶。

    从前的他无论怎样的境况,起码是很少这样表露情感的,他更善于伪装情绪,让人无法捉摸。但是最近,她发现他变得容易暴怒和无法控制。甚至归家的时候,身上充满了无法掩饰的血腥味。

    她想起了施特凡还在二楼睡觉,刚才只顾着观察丈夫的表情竟然疏忽了这件事,于是不顾危险地想要去抱他。

    丹尼尔拉住她,只说了一句:“让我去。”

    然而刚推开门,便看到拉莫娜表情奇异的站在门口。

    她很快走下了老旧的地窖改制的防空洞,怀中抱着熟睡的施特凡。

    胡黛琳连忙接过,抱在怀中仔细地看,心中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垂着头,表情严肃地观察了施特凡几分钟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猛地抬头。

    丹尼尔站在一旁,几乎同时惊讶地看着她。

    拉莫娜背着墙壁,终于说出了三个大人心中的不安。

    “太奇怪了这么刺耳的警报,连king都在院子里狂吠,可是我赶到卧室的时候,施特凡就只是这样子这个孩子他”

    “住口”丹尼尔喝住拉莫娜,伸出手晃醒熟睡中的小儿子。

    施特凡被父亲粗暴晃醒后,伏在母亲的怀中大哭着。

    丹尼尔低咒。“休得再胡说八道,这个孩子很正常,他是继承优秀血统的雅利安人,将来会是个令人自豪的帝国战士”

    “够了”胡黛琳咬着牙。“无论如何,你知道我们得带这个孩子去检查。”

    空袭警报戛然而止,沉默的气氛变得越发沉重。

    蓦地,丹尼尔一把抢过施特凡,走了上去。

    她追在他的后面,打算第一时间给弟弟打电话。

    丹尼尔按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叫他来没有意义。”

    “起码他是个优秀的医生。”

    “但是他只想要带你和施特凡离开我”

    原来,他果然知道。

    胡黛琳不动声色。

    “丹尼尔,你这是讳疾忌医。”

    “作为孩子的母亲,你就那么想承认他有缺陷么”

    她深吸口气。“作为孩子母亲,我只是担心他的健康,事到如今,你究竟想要我说什么”

    “说什么”丹尼尔突然暴怒地开口。“什么也不许说”

    “施特凡他听不到,上帝,他听不到”

    在她忍无可忍的喊叫后,丹尼尔沉默下来。

    他穿着ss32的白色制服衬衫,黑色领带一丝不苟地解在衣领中间。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会误以为他是要去上台作报告。而此刻,他仅是怀中抱着几个月大的婴儿,表情却让人琢磨不透。

    那一瞬,她似乎觉得他是在藐视着她,甚至藐视着世间一切。

    只要是他不接受,或无法认同的事情,都会令他失去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表情。

    那是种独断独行而不可一世的傲慢,她无法确定,他究竟是何时开始毫不掩饰这样凶悍而霸道的表情。

    或许是在布拉格重逢开始,亦或许是从集中营再遇。

    但是她熟悉这样的表情,因为她在太多的盖世太保和的纳粹们身上看到过

    她突然意识到,他对于她来说,早已如此的陌生。

    胡黛琳无端的惊恐,整个人如同雷轰一般,立在原地无法动弹,直到一点点麻木了四肢。

    丹尼尔仍与她对视着,仿佛对峙的野兽,先移开的一方便是不战而败。

    她的背脊满布着虚汗,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

    但是当视线移至施特凡小小的身躯时,她知道自己必须拿出一个母亲该有的镇静和魄力。

    她必须保护她的宝贝。

    于是,她伸出了手。

    “把孩子给我,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丹尼尔。”

    后者并没有犹豫地提抱着孩子开始穿制服外套,她不安:“你要去哪里”

    “如你说想,亲爱的,我会带施特凡去看医生。”

    “不,他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我会让他的舅舅亲自来看他”

    丹尼尔扣好黑色军帽,头也不回地道:“别试图激怒我,奥诺黛拉。”

    她挡在门前,不肯让开。

    “把孩子留下”

    他被她触怒,甚至毫不掩饰疯狂的怒气。

    有一瞬,她甚至并不怀疑他会打她。

    直到施特凡的哭声惊醒了一切。

    只见小小的婴儿头颅伏在父亲宽大而黑色的ss肩章上,痛哭不已。

    她伸手便要去抱他,却被丹尼尔推开。

    “别碰他”

    她回过头,发现大门已被他反锁。

    她用力地拉动门把手,只换来远去的脚步声。

    胡黛琳第一次如此愤怒,她提着裙子冲到二楼的门扉,连因提拉窗子时过于粗暴而划破指头也未察觉。

    她仅来得及看到丹尼尔抱着孩子钻入军车。

    她愤怒地大吼:“希姆莱,你这个混蛋”

    但是他仅留给她军车远去的背影。

    通讯官少年李昂正在车道处举着右手,行着纳粹礼。

    胡黛琳的喊叫似乎惊了他一下,他有些犹豫而厌烦地抬起头。

    她并没有试图要他开门,因为她知道,那根本只是自讨苦吃。

    于是她转身走下楼,看到拉莫娜正在沉默地为她倒咖啡。

    “你打算怎么办”

    胡黛琳别过头。“无论如何,先让我打个电话。”

    自姐弟重逢后,胡天培仅在姐姐家暂居了一个星期,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曾多次出于对弟弟的关心,想要去探访,但每次都被各种理由推拒。

    他仅仅留下了联络电话,更多时候,则是他主动来探访。

    当胡天培在电话中得知事情的大概后,安慰道:“这件事情我会处理,施特凡会健康的长大的。”

    她的不安终于爆发。“我需要和他好好谈谈,你没有看到他的眼神,我害怕他接受不了,”

    “姐姐,施特凡不会有残疾的,即使有,我也会治好他。”

    “我相信你。”她仅说完这句,突然意识到自己需要面对的一切多么残忍。于是无法控制地开始。

    然而,下一句弟弟的话,却令她再度不安起来。

    “所以,姐姐。带着施特凡,我们回柏林吧。”

    她无端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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