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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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鞭子在手,司徒拓的唇角微扬,掠过一道凛冽的弧度,大手骤然抬起

    只听锐利的“啪”声,鞭尾凌空划过,竟生生打破房顶的屋汀

    “清舞下来”冷厉的喝声从司徒拓的口中迸出,语气阴沉冷酷,方才淡然的表情已敛去,只余浓烈的肃杀。

    程玄璇一怔,仰起头来。屋顶上毫无笑意的冷笑声清晰传来,一袭似火红衣蓦地破顶降落,现身于房内。

    凤轻舞艳丽的面容冷若冰霜,嗓音透寒:“司徒拓,看来你是要和我决裂了。”

    “你自己说你对玄璇做了什么”司徒拓毫不动容,冷着脸色,黑眸森冽无情。若非他进宫时遇见空玄子,也不会知晓其中蹊跷。清舞此次过分至极,已超过他能容忍的底稀

    “我做了什么害你的小妾失去孩子的人,可不是我”凤轻舞抿起红唇,明眸倔强,并不示弱。

    “你从龙朝人手中偷得蛊毒,催眠玄璇亲手伤害宓儿,不就是要我因此对玄璇失望很可惜,你的诡计败露了”司徒拓的脖颈隐隐暴起青筋,手里软鞭一扬,丝毫不留情地甩向凤轻舞

    凤轻舞纵身一避,冷笑道:“那又如何你的小娘子伤人是事实,她不能原谅慕容白黎害她落胎,难道她就能原谅自己”

    听到此话,程玄璇浑身一震,脑子逐渐清明起来。原来她和白黎一样,中了蛊毒,才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但凤轻舞说的没错,饶是如此,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清舞,你这么做你又能得到什么”司徒拓眯起黑眸,眸底寒光乍现。很久了,他已经压制自己的暴戾脾气很久,这次是清舞逼人太甚

    凤轻舞闻言突然放声大笑:“我能得到什么我早已经什么都得不到既然这样,倒不如玉石俱焚”

    “好很好”司徒拓的眸子眯得越发细,危险的气息也越发重,手腕一抖,软鞭犹如毒蛇直袭向凤轻舞

    怎料凤轻舞竟一动不动,没有半点闪避,硬是承受了这一鞭刹那间,一道长长的血口印在她美艳的玉容上,触目惊心

    程玄璇愣了愣,喏喏出生:“拓,够了”孰是孰非已经分不清了,谁的罪孽更深,也都不重要了。憾事已铸成

    司徒拓冷冷盯着凤轻舞,薄唇里吐出一个字:“滚”

    凤轻舞突兀地扬唇而笑,笑魇如花,开至荼蘼。脸上鞭伤的血滴滴滑落,她没有费力去擦,静静地转了身,决然举步离去。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心像是被挖空了般,凉飕飕的,空荡荡。嘴角噙着木然的嫣笑,她没有回头,一直赚走出了偌大的将军府,也等于走出了她所爱的男人的世界。

    身后,一声低沉的叹息紧随:“这又是何苦为什么不把话说明白”

    凤轻舞的脚步未停,口中的话语轻得几不可闻:“我确实妒忌。”

    一句简单的坦言,道尽了她深埋心底多年的心酸。

    靳星魄没有再跟上去,凝眸望着她红得绚烂的身影渐行渐远。

    这一厢,纠葛还未落幕。

    刚才的突发情况,宓儿冷眼旁观,等到凤轻舞离去,她才幽怨地开了口:“将军,这就算是给了我交代”她大而黑的眼睛里盈满怨毒,直射向程玄璇。

    司徒拓淡淡扫了宓儿一眼,并不理会,反而走近程玄璇身爆握住她冰凉的手,低声道:“璇,不要把所以责任都揽上身。”

    不待程玄璇说话,别人已厉声道:“大仁大义的镇国将军,原来就是这般护短之辈”

    司徒拓不紧不慢地揽住程玄璇微颤的身子,才抬眼道:“宓儿,我理解你此时的心情,但罪魁祸首并非玄璇。”

    “她一章拍死了我的孩子她如何不是罪人她应该下第十八层地狱”宓儿恨得龇牙裂目,若不是身体尚虚,她定会扑上去把程玄璇掐死

    “是,我是罪人”程玄璇低低地承认,垂着头俯看自己的右手。洁白的手指,没有血渍,可她仿佛能看见一大片猩红,了眼,了心。她也曾是将为人母的女子,所以她懂得,失去宝宝的那种痛。

    “你既认罪,就不要躲在男人的护翼下逃避责任”宓儿的目光一转,尖锐如刀,落在司徒拓手中的鞭子上,“今日你若不让我亲手鞭笞,我誓不罢休即便来日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拓,把鞭子给她。”程玄璇举眸看向司徒拓,轻轻地道。

    司徒拓握鞭的手不松反紧,硬着声道:“宓儿,你说我护短也好,说我薄情也罢,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鞭打玄璇。如果你一定要泄恨,就打我。”

    宓儿:“呵”了一声,神情冰冷,寒声道:”将军,你我虽无夫妻之情,但至少有夫妻之名。现在我们的孩子死了,将军似乎一点也不伤心,一点也不在乎。将军的确薄情寡性。”

    司徒拓的面色倏地一沉:“宓儿,那孩子到底是谁的骨肉,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此话一出,宓儿和程玄璇同时震住

    “拓,你说什么”程玄璇疑问。

    “将军你休要血口喷人”宓儿缓过神来,激愤反驳,“宓儿自问一向深居简出,从未和其他男子来往,又岂有机会红杏出墙”

    “你一向深居简出没错,但那是你怀孕之后的事。“司徒拓冷淡道,本来我想在你养好身子后再与你谈此事,但你口口声声说那是我的子嗣,也就别怪我不体恤你眼下身体虚弱。”

    “你、你胡说”宓儿情绪激动,一口气不顺猛咳起来,但仍是咬定自己实为清白,“咳咳咳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红杏出墙”

    “如果你怀的是我的骨肉,清舞不会害你。”司徒拓的语气很淡,幽深黑眸中浮现浅浅的感叹。虽然他气球我手段极端,但清舞对他的情意,他心里十分清楚。可是无论如何,清舞还是伤害了玄璇,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一点。

    “单凭此就能断定将军,你的话也未免太可笑”宓儿依旧矢口否认,神色强硬,只有圆眸里隐约闪烁过无助的微光。

    “不见棺材不掉泪”一道冷漠的男音自房门口传来。

    “你是谁”宓儿犹如惊弓之鸟,不安地看去。

    靳星魄大步踏入房中,冷声道:“凤轻舞不说,那就由我来说。事实上,凤轻舞一直关注着将军府里的动静,包括府中每一个女人。你当初去城隍庙祈福,认识了一个落魄书生,后来两人发生苟且之事,但谁知那书生意外落水溺毙,你却已珠胎暗结。于是你趁司徒某天酒醉之时,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宓儿瑟瑟,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失血的脸苍白如纸,眼眶里泪水涌动,再也否认不了。

    “靳星魄,你怎么知道”程玄璇很轻地开口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靳星魄淡淡地耸了耸肩。他原本是查程玄璇反常的事,才一并查了凤轻舞的底,没想到越知道越多。这几年来,凤轻舞为司徒拓做了很多事,甚至暗中为他潜入敌营探军情,助他攻城掠地。只可惜那女人太硬气,什么事都肚子吞咽,不肯放软姿态,也不肯坦白说。

    “宓儿,我并不想追究这件事,也希望你能放得下。”司徒拓沉声道,而后牵着程玄璇的手离开厢房。谁欠谁更多,他不想计算。他只想保护自己爱的女子。

    “放下呵呵如何放得下我连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房内,宓儿幽幽戚戚地自语,悲绝而无力,“我已经失去爱的人,上苍还要残忍地夺走我的孩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程玄璇走至房外,听见里面模糊传来的喃声,心里难受得紧,忍不住挣脱司徒拓的手,跑回房中,蹲在床铺爆对宓儿温声道:“宓儿,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还能失去希望,给我一个机会补偿你好不好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但我是真心诚意的。人生不完满的事情总是那么多,我自己这一路走来也时有失望,但终是挨过来了。宓儿,你还这么年轻,你还会遇到另一个爱你的男子,还会再次孕育一个新生命。人生一定会有光明和温暖,只有你愿意去相信。”

    “光明温暖”宓儿怔怔低念,眼中戾气散去,却更显悲哀,“我感受不到了我是个不清不白的女人,我一无所有了”

    “不会的,你可以重新开始的。”程玄璇伸出右手,握紧她同样冰凉的手,诚挚地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把黎明绣坊转送给你,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将来如果遇见好的男子,他若真心爱你,就一定不会介意你的过去。”

    宓儿抬起眸来,有些空茫地看着她:“你这是在补偿我吗你也只是受人控制罢了。是我自己命薄,不配拥有幸福。”

    程玄璇不由鼻酸,是她打破了宓儿幸福的幻想,她有义务照顾宓儿的余生。

    一门之隔,两个高大的男子负手而立,闲散地谈话。

    “这次的事,也不尽然是坏事。”靳星魄瞥了房门一眼。

    “怎么说”司徒拓淡声接言。

    “程玄璇懂得宽慰别人,那么她自己的心境也将会豁达了。”靳星魄简略地道。

    “我应该谢谢你及时告诉我宓儿的事。”司徒拓对他颔首致意。

    “我只守心程玄璇,并不守心你,所以不需要谢我。”靳星魄懒懒地睨着他,“我大概上辈子欠了程玄璇,这辈子总是想为她做点事。司徒,我警告你,如果以后程玄璇过得不幸福,我唯你是问。”

    “我不会给你唯我是问的机会。”司徒拓扬唇淡笑,自信傲然。

    “最好如此。”靳星魄的褐眸微闪,亮着一样傲然的光芒,身形一跃,已飞上墙顶,“我就好人做到底,把慕容白黎给揪出来你们等着”

    话音未消,人已无总。程玄璇从厢房里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司徒拓一人极目望月,不解道:“拓,你在看什么”

    “看夜色。”司徒拓收回视犀揽住她的双肩,与她对视,“璇,夜空晴朗,我们往后的日子也会一样晴朗。”

    “会吗”程玄璇犹有不确定。这一整日发生了太多事,虽然现在宓儿不是那么恨她了,但想起她和宓儿都是失去了孩子,她的心就抽痛。

    “会。”司徒拓点头,很是笃定。

    “拓,我好累。”很轻地依偎在他的胸膛,程玄璇闭了闭眼,打自内心地叹息,“如果从此以后可以什么都不要再想,那就好了。我想自私地躲在你的怀抱里,不再经历任何风雨。”

    “这样的愿望并不自私,我会为你实现。”司徒拓微微侧头,亲吻她的发丝,“倘若我再让你受苦,就让上天惩罚我下一世当女人。”

    程玄璇不禁笑了:“原来当女人是种惩罚。”

    “因为看着你受了那么多苦,我才知当女人着实不易。”司徒拓低声说。

    “拓。”轻唤他的名字,她心中有种酸酸的感动。

    司徒拓不语,薄唇缓缓下移,印上她的脸颊,然后贴上她的唇瓣。没有激烈纠缠,只是这样安静地亲着她,感受着她的气息。

    半空中明月皎洁,宁谧的光辉洒落在两人贴近的身上。

    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转动,世间烦恼也褪尽了。

    没有人在意那一只垂直无力的残废的手,也没有人留意庭院角落里有一双灼灼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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