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真真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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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侍卫的帮助下,墨文烈终于在竹林中央找到了一座孤坟。

    如果不是林风事先告知,如果不是坟前竖有一块石碑,谁也不会相信,这积雪掩盖下的小土丘,会埋葬着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墨文烈呆呆站在石碑之前,一颗滚烫的心,就象完全在这寒冷的冰天雪地之中,甚至将浑身的血液都已冻结。

    他想伸出手抚去碑上的积雪,他想奔上前,刨开这冷硬的冻土,将那日思梦想的人儿,再拥入怀中。

    但,他却动不了分毫,往事就象一副副鲜活的画面,在他脑中一一闪过。

    想起在海滩的初识,想起两人在海岛的种种纠葛,想起她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以及她悲愤的自尽,和艰难的生育,这时,他才发现,那个桀骜不驯的人,已占据了自己生命中无数的重要。

    他用尽全身的气力,才将右手抬起,轻轻抚去碑上的积雪,就象抚着她素雅不凡的俏颜,在他轻柔的抚拭下,两行大字一跃而出,映入他的眼帘“生亦何欢,死又何惧”

    无名无姓,无头无尾,但,只看这碑文,他已知必是那骄傲的人儿。

    墨文烈猛觉胸口一阵剧痛,随着上涌的血腥,一张嘴,一口鲜红的血,登时,象一支利箭,喷射在直立的石碑之上,将那相对的“生”与“死”两个狂草大字涂染得鲜红一片。

    “王爷”悄然站立一旁的侍卫惊呼出声,围了上来。

    墨文烈抚着石碑,强压下头部的晕眩,缓缓而言“无碍,你们退下”

    侍卫们相互对视着,嘴张了几次,却硬是没人敢出言相劝,王爷暴怒之下,什么事也做得出,四人最终犹豫着退向四个方位。

    墨文烈抚着石碑,直挺挺地伫立在孤坟之前,心中了无边的悔恨,恨自己为何会如此狠心,丢下她一人不管不问,情知她生完孩子,身体那么虚弱,为何会那么狠心呢

    至少她为他生了一个“爱的结晶”,至少她为他赢得了储君之位,为何要那样对她啊

    忆起她从海岛到现在,历尽了无数磨难,甚至被人强暴,以至四处流浪,怆惶逃亡,而自己却因为她,从一流放过气皇子,一下子获得了比从前犹过之无不及的荣华富贵,甚至是他以为已永远错过的皇位.,但她这一去,让他以后还怎能心安理得的面对一切

    自己真的疼她爱她么

    若真的疼她,怎会任她落到这样的地步,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还能找到一个补偿的机会么

    悔恨,象区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肆意践踏着,搅得他难受至极,不由一掌击在自己胸口,顿时,又是一口血箭破口而出。

    侍卫们只吓得个个胆战心惊,生怕主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难逃其责。

    墨文烈一直在坟头呆了整整一天,一天一口水也未喝,只到天色渐昏,才一脸死灰的步出竹林。

    竹林外空无一人,林风早在他们踏入竹林之际,已飘然而回。

    墨文烈机械地向客栈走去,没有表情的面色,空洞的眼神,就象他已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侍卫们紧紧跟在他身后,紧张地关注着主子的每一个举止。

    一走进客栈,墨文烈直接向马房走去。

    侍卫猜知主子的心意,赶快机敏地跑到他前面,将马牵出,墨文烈一言不发,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积雪在包了布的马蹄下象尘土一样四溅。

    主仆五人倾刻间便消失在榕城城外的官道之上。

    当他们驰离林家所在的繁华街道时,歌吧,依然歌舞升平。

    丝毫没人知晓,在任一个时刻,可能都会有一个人在为另一个人伤心落泪,甚至痛到吐血。

    只有歌吧门爆悄然站立的一袭淡紫色身影,似乎明了墨文烈的惨痛心情,轻声一息长叹,有说不出的伤感。

    “林公子.这不是林公子吗”

    淡紫色身影被人簇拥着汇入的海洋,转眼,脸上已满布从容而平和的笑意。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只是烦闷的人换了对象。

    林府一个僻静的角落,林风在自己寝房内来回徘徊着。

    傍晚,墨文烈离开竹林时,他派在暗处的下人也随后赶了回来。

    当听到下人回禀,墨文烈连喷两口鲜血时,他平静的心湖,情不自禁被搅起层层浪花。

    他曾想,放下恩怨,放下是是非非,普天之下,皆是一样的来客,但,对着这个有着非同一般关系的男人,他还真的做不到视若无睹。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苍老的语音“风儿.还未睡么”

    “爹爹”林风一声应答,随手拉开门栓。

    随之,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走入屋中,正是这“老字号”的东家林茂昌。

    “风儿,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来访的那位文公子又是何人”

    望着老人关切的眼神,林风淡然一笑“我很好,爹就别挂心了,那位文公子嘛.,我也是第一次见”

    “真的么别骗爹了,如果不是旧识,怎会领他去竹林虽然当初救你时,知道你伤透了心,不过.事情已过去这么久,能忘的还是忘了吧,爹希望你能真正的开开心心”

    林风呶了一下嘴,“好了真是老人家,又开始唠叨了,快去歇着吧,明天我还要出门呢”

    “大过年的,又要去哪儿呀”老人不顾他的怨责,疼爱的继续追问。

    “今天闻樟府尹专程过来,找我商谈开分店事宜,我们已约好,明天一起赶赴闻樟”

    “你这孩子,钱财有个够么没人要你拼着命的干啊,老夫身前无一儿半女,打救你那天起,你就是老夫的亲骨肉,我不许你这样拼命,安生陪我在家过年”林茂昌撅胡子瞪眼,一脸的不悦。

    “明年吧,明年我一定好好陪您老人家,好困啊,快点走吧,我的好老爹,我要睡了”

    林风象个撒娇的女子,推着林茂昌,推出了房门。

    一关上门,他就一屁股坐在桌前,盯着镜中堪称俊美的面孔,将手伸至颈下,慢慢掀起一张菲薄的面皮,镜中,突然换了一张素雅不凡的容颜,那是属于冷如霜的。

    她轻轻揉着因长期不见光犀而没有血色的脸皮,陷入回忆。

    离开宅院的当晚,她就得了产后风,烧得迷迷糊糊,病倒在街头。

    幸好碰上了去墨都走亲访友的林茂昌,被他救起后,光在墨都一家客栈,就治疗了一个多月。

    病情稳定后,林茂昌征得她的同意,将她带回了榕城,又花了大量金银,为她调治了两个多月,才将她从死亡线上彻底救回。

    她的病几乎花光了老人一生的积蓄。

    她毫不犹豫便认老人家做了义父,并潜心帮他打理生意。

    为了死心踏地改头换面,她特意花重金,从一江湖奇人手里买来三颗药丸,吃一颗,会改变原来的声音,吃两颗,又会恢复,吃三颗,却会变成穿肠剧毒。

    她以为带上一副面粳换上一副男音,自己就会真的成为林风,原来的冷如霜就会彻底消失。

    只是她实在压制不住思念自己怀胎十月,差点要了自己性命才生育下来的小小人儿,只要人一空闲,她就会不停地想象,他现在有多脯有多壮,长得象谁,会不会恨自己。

    沉沉的思念,常常折磨得她夜不能寐。

    终于,在孩子一岁生日之际,她再也无法忍耐,冲动地托府尹将自己早写好的书,和早做好的送了过去。

    她以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墨文烈一定不会注意的,谁料想,他依然找了来。

    想起第一眼看到墨文烈时,心,竟然还是跳得异常飞快,不由举起折扇,轻轻敲了一下脑门,暗自警告自己“难道想覆水重收么跟姓墨的还没搅和够”

    这一警告,成功驱散了她的伤感。

    熄灯躺倒时,脑中不期然又浮现出墨文烈听到自己死讯时的痛苦模样,哑然失笑,如果有一天,这发现自己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估计.自己就真的离死不远喽

    对于墨文烈的痛苦,她始终没有想得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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