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到幸福桥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拨开围观的人群,我一边跨过jing戒线一边向小杨打着招呼:”大学生,下面什么情况?”

    小杨稳稳地接下我抛出去的烟,却只是夹在耳朵上面:”没什么,死了个女的,没穿衣服,看样子死得挺惨的.”呆了几秒又补充道:”好像就是上次在金碧辉煌顶你的那个红牌.”

    我楞了一下,一眼看见法医陈从桥洞里钻了出来,便走上前去问道“他杀?”

    老陈的脸sè不太好看:”下体几乎全被撕开了,全身都是伤,肩上被人咬下一大块,你认为有自杀的可能?”

    我哦了一声,就要进到桥洞去,老陈一把拉住我:“你别去了于队正在里面勘现场呢你别去惹他的臊。”

    当雨丝开始在风中飘洒的时候尸体终于抬了出来我仔细认了下果然是上次和缉毒大队联合行动时在金碧辉煌奚落我的那个。她依稀可见美丽之处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嘲弄穷jing察时的恶毒和讥诮有的只是慌乱、痛苦和惊恐。不知道为什么我分明从她已定格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不舍就好像父亲去世后他那只京巴时常流露出的眼神一样。

    不舍？一个风尘女子她不舍什么？

    回到局里面sè铁青的于队就召集全队开会在我们的面面相觑中他默默地抽完两盒烟然后大手一挥：“散会他娘的。”

    天空一片墨黑雨点象豆子一样泼洒下来打得我的自行车在jing用雨衣里瑟瑟发抖七拐八弯走不出一条正常的轨迹我不由暗骂于队的两盒烟抽得实在太久了一点。不知不觉之间我发现自己竟然骑到了幸福桥附近好在这里还没有被糟糕的水处理系统淹成一片泽国。

    风声、雨声不住地向耳中灌注简直要在我的脑中捣浆糊了忽然在这风雨声中我分明地听到了一声嘶吼穿透重重风雨而来仿佛直要刺入我的灵魂里去。

    我一下子被定在当场小时候跟父亲上山亲眼见过被捕兽夹子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狼红着眼珠喘着粗气一扯一扯地嘶吼着就要向人扑过来现在听到的这声嘶吼恰与儿时的记忆重合了起来。

    我四下张望目光所及之处鬼影皆无而那嘶吼却一声声地愈来愈响了我终于慌乱了起来大声问道：“谁？是谁？”

    似乎是在渲染气愤猛然闪起一大串雷光把整个天地刷得白茫茫一片在这雷光中我看到在幸福桥下的河水中立着一个双手抱头的人仿佛小河中突兀长出的雕塑一般。

    听见我的声音那人也抬头向我看来天啊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右半部分几乎全被削平了破破烂烂的鼻子零零乱乱地挂在脸上眉眼和嘴唇处都有一个大豁口朝外翻着分明的白肉。

    虽然这些年见过不少狰狞的面目但是此情此景特别是那个破破烂烂的鼻子让我一下子把心提了起来。我的手下意识地伸向腰间口里大声喝道：“什么人？站在那里不要动我是jing察。”

    又是一道雷光闪过我清楚地看到那人脸上的表情从茫然转为愤怒最后变成暴戾凶厉然后猛然一转身从另一边翻上岸飞也似地消失在雨夜之中。

    整个晚上我都在做着各种各样的噩梦唯一不变的是噩梦里都会出现那个破破烂烂的鼻子。

    专案小组还没成立局里的各种传言已经沸沸扬扬小杨神秘兮兮地把我拖到一边道：“知道为啥于队比你到得早那么多吗？还没发现尸体的时候冯局已经通知他去处理现场了。”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里到处是老刑侦一不小心你的前途就毁了。”

    小杨还梗着脖子道：“我也是从他们那里听来的为啥他们能说我就不能说。”

    我摇头笑道：“他们那都是老油条了升职无望可以随便乱讲你可是刚从公安大学毕业出来前面的路还长着呢一旦让领导对你有了看法可就会象我一样从生混到死了。”

    虽然这几天局里沉静得象一滩死水但是很快大家就心照不宣的统一了认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了金碧辉煌的三个少东：刘副市长的公子财政局孙局长的公子还有我们冯局的公子。不过当老肖去申请逮捕令在冯局办公室被刘副市长的秘书用烟灰缸打破了头以后就再没人愿意为个风尘女子出头了用金碧辉煌保安的话说这是他们夜总会的内部事务公安和狗不得干涉。

    既不是什么关系国计民生的大案要案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记者敢提上一句所以案子飞快告破了东门的一个小混混领了十二万的奖金顶了这个案子得到的是二十年的徒刑和三年内保证出狱的承诺。

    ri子依旧一天天地过金碧辉煌依旧车水马龙我依旧冷眼旁观。

    当前妻通知说儿子的补习班又要交钱时当小杨顺利地泡上国土局一名科长的独生女儿时当老肖的岳父确诊为肝癌晚期时zhong yāng的考察团终于要来了据说这次如果能顺利评为文明城市皮市长就很有可能通过关系上调到zhong yāng部委刘副市长也大有可能扶正了。

    于是整个jing队都开动起来各家各户各帮各派的都要通知到严令考察期间不允许出任何状况免得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

    捏着手里的钞票我又一次羡慕起那些交jing、片jing他们来钱实在太容易了哪象我冒着这么大的雨死磨硬泡、软硬兼施拿着考察团做了半天文章从中午一直蹭到晚上才搞来这么一点不要说那些歌厅赌档就连海鲜大排挡也敢横着眼睛跟你对干他们上面都有人用不着孝敬你这么个小刑jing。

    一边艰难地撑着伞一边盘算着交了补习班的费用以后是不是还能给儿子买架遥控小飞机所以当指挥台通知我有案情发生时我开始满心不情愿的咒骂起这鬼天气和那个惹祸jing。

    这一切不满在我到达平安广场时都烟消云散了刺鼻的血腥气味让我的汗毛一下子立起来借着不远处金碧辉煌慷慨的霓虹灯光我可以看见广场上到处是奔淌的血sè雨水而在广场的最zhong yāng血水的最浓处我看见了一个人堆。

    人堆厄以我贫瘠的词汇量似乎找不出更适合的形容方法但是我可以认定那里确实只有一个人因为我只看见了一个人头人头的下面是脖子、躯干、上臂、下臂、手等等等等可以说一个人该有的部位都有了一件也不少区别只在于这所有的部位都是彻彻底底地分离开仔仔细细地排好顺序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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