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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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邪憋了一胸膛的血,想吐也吐不出,只能瞪着一双眼望着这只喋喋不休的小妖孽。

    不可否认她人虽小,却练就了一颗洞察世事的熟心。出口的话虽然嚣张难听,可令他恍然觉得自己以前白活了。

    经历过那么多的过错与错过,尘埃落定他也无力回天。而对于乐正锦虞,一方面有得不到才惦记的放不下,另一方面则纯粹是为了给乐正彼邱添堵。

    可就如同她所说的一样,他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场不自量力的笑话。颜面扫尽,他还得感激乐正彼邱不杀之恩。

    “牙尖嘴利地说这么多有何用?孤王已经是一个废人,你与废人说教,岂不也是对牛弹琴白费力气?”他也不再恼羞成怒,索性破罐子破摔道。

    乐正赢先高昂的斗志骤然被敌人的偃旗息鼓和投降浇灭,瞬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听南宫邪的话有点儿赌气的意味在里面,她转了转眼珠,笑道:“本宫知道事实令你无从反驳无言以对,可你也不用如此垂头丧气心灰如死呀!不是说什么山什么柳的过后会有什么村……哎——”

    原句太长,她想不起来怎么念了,便含糊带过,“反正就是天无绝人之路的意思!”

    她一只手风情万种地撩了撩洗净的头发,柔顺的发丝从空中划落,如稠密的黑瀑炫亮人眼。不过因为主人还没完全发育完整,少了抹风情而多了份调皮,“不如你讨好讨好本宫啊!说不准本宫一高兴,就告诉你能吸引到我母后的注意的办法了。”

    听她言下之意是要帮他挖自己父皇的墙角,南宫邪更加摸不清这小妖孽的心思了,“什么办法?”难不成她要帮助他潜入皇宫与她母后私会?

    乐正赢先傲娇地白了他一眼,骂他是白痴简直高攀了白痴!“想吸引一个人的注意力,不一定只对那个人下工夫呀!”

    不怕被他告状,她大方地引导他走上另一条思路,“她总有在意的人啊!你何不从那些人身上着手?”

    南宫邪拧紧眉毛,在意的人?

    除了打不过和不想打的三个人以外,很早以前他还真对慕容烨轩下过手,不过惹来的是她无尽的厌恶。

    “咳咳——”乐正赢先清咳一声,拉回他的注意力,继续循循善诱道:“你想想,对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说,所在意的除了她的夫君以外还有什么?”

    “什么?”南宫邪直愣愣地问道。

    乐正赢先忍住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智商都喂狗了吗!“当然是她的儿女了!”

    她诚恳地与南宫邪对视,绝不承认自己睁眼说瞎话,“东楚的那个小家伙才八岁,天真又无邪,愚蠢又好骗……”

    将祸水东引完,她眨眨眼睛,一脸的清纯无辜,“明白了没?”

    “不去!”南宫邪想也不想地拒绝。

    别说她的话不能当真,便是宇文遮天那小子真的天真无邪愚蠢好骗,有宇文睿的保护,他也无法近他的身。

    何况若乐正彼邱是腹黑,那么宇文睿就是阴狠了。如果他敢打东楚太子的主意,无需惊动乐正锦虞,那个男人就绝对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小妖孽敲的好算盘,他才不要上当。

    乐正赢先以为他是不屑对一名幼童下手,勃然大怒道:“说好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呢!你去动一个八岁的小娃娃岂不比挑衅我父皇还要容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母后的宝贝疙瘩,我母后知道了肯定会来找你寻仇,到时候……”

    她千方百计地诱惑着,谁知南宫邪压根不下套,撇嘴打断她道:“孤王的伤还没好。再者,你母后不止生了他一个,孤王又何必舍近求远。”

    被戳穿了心思,乐正赢先彻底不开心了,阴森森地磨了磨牙齿,“听说,你还给我母后做过儿子?”

    南宫邪一窒,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那又怎样?”往事不堪回首。

    乐正赢先跳上床就四肢并用地疯狂揍他,“那你还敢对她动歪心思!你个不忠不孝的孽畜,目无伦常的败类!”

    这一举动吓得安宁赶紧扔了帕子去拉她,“公主,请手下留情!”

    ……

    葵初带着青落采完药回来便看到一屋子的狼藉。

    安宁拉也不管用,乐正赢先揍得满头大汗精疲力尽才罢了手,一抖腿,又去隔壁的屋子重新洗澡换了身衣裳。

    被狠狠揍了一顿,伤上加伤,南宫邪的状况简直不能看,以前还能张嘴说话喝水吃饭,现在一扯嘴巴就撕心裂肺的疼。

    乐正赢先幸灾乐祸地当着他的面大口大口地吃着葵初给她摘来的新鲜果子,咬得满屋子都是“嘎嘣嘎嘣”的脆响声。

    有葵初这尊守护神在身边,她也不再对水忌讳,一天下来,除了吃睡欺负南宫邪之外就拼命地泡澡,泡得直到脱了层皮才痛快。

    其实她一直都挺有洁癖的,之所以这些日子会过得如此邋遢,全赖于偷跑出皇宫后,碰了河水差点被淹死的缘故。

    这件要命的灾难一直令她心有余悸,想她顶顶漂亮顶顶尊贵的美人,怎么可以死得这么没有威严呢?况且,她一点儿也不想牺牲自己宝贵的龙命去验证国师近乎于神的箴言能力。

    其实她本不必凄惨到要露宿街头,毕竟作为雄霸天下的盈顺公主,到哪里不该是纸醉金迷挥金如土?

    可郁闷就郁闷在,从前她每每出宫,身后都跟了一大帮付银子的奴才,买东西付账此等小事完全都不用她操心过问。这就直接导致了当她心血来潮想单枪匹马闯江湖的时候,压根就不记得出门要带银子。

    窘迫的生活压得盈顺公主很是惆怅,在自由和现实面前,乐正赢先曾经一度想向现实低头,勒马回宫。

    然而过惯了前呼后拥的生活,此番她好不容易一个人跑出来察看民情体验人间疾苦,怎么能没骨气地轻言放弃?联想到父皇昔日的能屈能伸,有了勇往无前的标杆,她下定决心,忍!

    后来无拘无束的花花世界令她更坚定了不回宫的信念,不知不觉,便从北宜国一路游荡到了东楚,又从东楚一路游荡到了乐圣山。

    啃完果子,乐正赢先顺手将果核扔在了南宫邪身上,而安宁习惯性地帮他整理干净。

    安宁是一个很恬静的存在,乐正赢先在乐圣山住了几天,每天见的最多的就是她不辞辛劳地照顾着南宫邪,帮他端水喂食擦拭身体。

    乐正赢先知道安宁是南宫邪以前的妃子,可她非常好奇的是安宁十多年如一日尽心伺候的态度。

    在盈顺公主的思想里,美人更愿意屈从于强者才是,如她的母后。

    当然了,她认为自己本身就是强者,天下没有男人值得她屈从。

    可十多年过去了,即便南宫邪从当初的至高无上变成如今的落魄孤零,即便他因为她当初的背叛而对她心存怨恨不理不睬,即便他因为另一个女人而时常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安宁却始终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他身边。

    更一度为了南宫邪而谢绝了父皇替她安排的好身份和好生活,一心一意地陪着他躲在这座杳无人烟的山上。

    乐正赢先不理解,就如同不理解心高气傲的楚帝和父皇甘愿共娶一妻般。

    皇室养出的目空一切令她视弱者如蝼蚁,更别提为之付出感情。当然,这里不包括她未来的臣民,乐正彼邱教导下的为王之道令她天生拥有海纳百川的气度。

    不理解,她便懒得耗费精力去想,她从来都更愿意将心神花费在自己感兴趣能掌控的方面。

    与安宁一样沉静若水的,还有青落。

    随着年月的增长,那个整天只会跟在葵初身后“呐,师父!”聒噪个不停的小童一去不复返。

    而今就快及冠的少年卸去了所有的天真和稚气,沉寂地如同一块上好的青瓷,俊美、典雅。而这块青瓷随时随地所散发出来的光芒,都令人下意识地移不开眼睛。

    他与葵初站在一起的时候,相似契合的神韵让乐正赢先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而后,傲娇的盈顺公主悄然收敛了所有的张牙舞爪,难得展露皎洁如月的羞涩与端庄。

    掩饰出来的表象自然经不起时间的推敲,没过一个时辰,盈顺公主又不期然恢复了霸主的气焰。

    这样的气焰在仅有五人的乐圣山上,毫无疑问地全部被她撒在了最看不顺眼的南宫邪身上。

    乐正彼邱找上乐圣山的时候,乐正赢先在兴趣盎然地嗑着瓜子。

    盈顺公主向来不走寻常路,所以嗑瓜子的方式也不同凡响。

    乐正彼邱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女儿随手抓了一大把瓜子扔进了嘴里,然后精确地将壳全部吐在了南宫邪身上。

    三三两两的瓜子壳排列有序地铺在了南宫邪被扒了上衣的肌肤上,一会儿排成三队,一会儿排成五路,数量就跟专门算好了似的,准得吓人。

    而始作俑者还像模像样地拿它们练起了兵。

    南宫邪这些日子被小妖孽折腾得已经麻木了,连被扒了衣裳,闭着眼睛闻一鼻子的瓜子香也没反应。

    他没想到这小妖孽连吃东西都能整出各式各样的花样来,让他觉得即便她以后被人拉下了龙椅,也能靠卖艺为生。

    乐正赢先正玩得不亦乐乎,南宫邪装死人随便让她折腾,她嘎嘎笑出一脸的洋洋得意。

    葵初和青落不在,安宁知道劝也无用,只等着她玩够了,再收拾残局。

    可凡事乐极就会生悲,笑着笑着,乐正赢先一抬头就看见了乐正彼邱的脸。

    只一眼,灿烂的笑容就立马僵住了,手里装着瓜子的盘子也“啪唧”一声摔在了地上,威武落空。

    “父、父皇……”

    望着虽不言语却冷气腾腾的乐正彼邱,乐正赢先莫名地想到了那个算她“日后必有大凶”的小老头,霸王之气霎时也变成了王八之气。

    南宫邪察觉到不对后立刻睁开了眼睛,待见到褪尽了嚣张,变得蔫吧又结巴的小妖孽,一刹那只觉得格外的解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物降一物,就是这个道理。

    南宫邪也不记恨乐正彼邱将自己打成重伤后又嘱咐葵初给他越治越差的仇了,躺在床上勾着脖子等着看小妖孽落在老妖孽的手里会有如何惨兮兮的下场。

    在承受了乐正赢先的恶劣脾性后,乍见到乐正彼邱,南宫邪鬼使神差觉得他居然很可爱。甚至忍着嘴伤和沙哑的嗓子,友好地同他打了声招呼,“嘿!老妖,你来啦!” I9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