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臣忧顾不在边陲(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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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在唐康得知段子介兵败的消息的时候,真定府南城,灯火通明,真定府知

    府、通判、真定县知县、武骑军诸将,都站在城头,望着南方一支通巡而来的部

    队。因为隔得太远,他们只能看到这只部队所打的火把,却没人知道是敌是友。

    按理说,从南边的来,应该是援军。但是真定府的文武官员,都未曾接到任何

    公文说在这个时间前后会有援军前来,而他们已经缨城自守太久了,真定府治内,

    凡城寨以外,辽军原本就畅行无阻,虽然他们后来都离开了,但是,谁也不知道那

    是不是只是契丹人虚晃一枪,在白天,他们已经知道,那个让他们厌恶憎恨的段子

    介,已经在唐河兵败,生死不明。这个消息让他们更加自矜,纷纷为自己的“先见

    之明”感到庆幸,但是,段子介的兵败虽然是不知轻重、自取其辱,可让他们感到

    恼火的是,兵败的后果,他们同样也要承担。没有了段子介的定州兵牵制辽人,真

    定府的文武官员们,又要开始担心辽军粉土重来。他们还不确定萧阿鲁带已经去了

    深州,因此,对于真定府的防务,倒没有人敢有半点的掉以轻心。

    “王将军以为这来的究竟是敌是友?”真定知县陈文英是由明经及第入仕,做

    了几十年的官,才终于积劳升到真定知县,已是六十有余,须发皆白,齿牙松落。

    他这么大年纪,半夜被人唤醒,跑到城头站了半晌,只觉腰酸背痛,头冒金星,心

    中暗暗叫苦,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只是同济多是少年新进,嫌他不能快快致仕,与

    他关系素来冷淡,他本也不敢去问,怕自取其峭,但这时实在是耐受不住,只得悄

    悄移动几步,凑到武骑军副都指挥使王瞻跟前,腆着脸低声问道:“下官此前也曾

    听人说起,道那萧阿鲁带必要是南下深州与韩宝会师,应当不至于又突然出现在南

    边~..,,

    “明府说得极是。”王瞻点点头,随口应道。陈文英满怀期盼的望着他,不料

    王瞻说完这一句.却不肯再多说什么,过了一会,他才自觉讨了个没趣.便不再多

    问,又悄悄的挪回到原来的地方,半靠着‘女’墙站着,一面在心里低声咒骂着:“欠

    管教的小猪狗,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但无论心里如何愤怒,他总是不敢得罪不瞻的。这个王瞻,乃是熙宁朝名将王

    君万之子,那王君万原是王韶部将,勇敢过人,因贪续而遭弃用,郁郁而终。但王

    瞻却仕途得意,熙宁西讨时,他在李宪部下为指挥使,立下战功,到熙宁末,官至

    武骑军第一营都指挥使,其后积功累劳,年纪轻轻,便已经升至武骑军副都指挥使

    —这些倒也罢了,但这王瞻虽本是西军出身,但在真定带兵却已经有七八年之

    久,如今已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他不仅在真定府的关系盘根错节,便是在武骑军

    中,连都校荆岳也要让他三分。

    不瞻奈然没有汁意到陈文英在背后望他的眼神,对他来说,一个老掉牙的真定

    知县,太平无事之时,也许还需要笼络一下,但在这个时候,却实在没什么利用价

    值可言。

    他关心的是几天前他派到大名府的家丁带回来的传言—左军行营都总管慕容

    谦并没有前往大名,而是在半途改变方向,径直前来真定府了!宣台早已行文真定

    府,镇、定诸州兵马,皆受慕容谦节制,那慕容谦便是他的新上司,但对这个新上

    司,不瞻却没什么了解。七十多年前在西军中听到的传闻,他早已淡忘,而他现

    在,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河朔禁军将领,对于慕容谦,他惟一能记起的,便是他

    与石越应当有点沾亲带故一

    若从不瞻的内瑙来说,他是盼望着受王厚节制的,他曾经是王厚的部属,而他

    的父亲,又曾经是王厚之父王韶的部属—尽管他父亲的遭遇他并不能完全释怀

    但他倒也从来没有怨恨过王韶父子。

    不过,天下之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王瞻可也不曾以为自己有资格挑选上

    司。“不知道这会不会是慕容谦?”他在心里想着,却没有将这个想法告诉任何

    人,他还依稀记得西军将领的行事风范,这个慕容谦既然也是西军名将,那么他未

    经请示宣台,便自作主张昼夜兼行直接前来真定府,倒也很符合西军那些家伙的做

    事方法。

    他正揣测着,忽然,城外传来清晰可闻的马蹄声,那是纷匹快马在黑夜中疾驰

    的声音。这疾驰的快马显然是朝着真定府而来的,没用多久,城头上的真定官员

    便都可以看见那几个骑者的装束—赤‘色’的战袍!

    不瞻哺觉到身边的众人都松了口气,荆岳已经盼咐一个都头朝着城外大声喊道

    “来者何人?!”

    喊叫声中.那几个骑者已经驰到了城下,勒马立住,领头的一人从怀中掏出一

    块铜牌,伸手举着,高声回道:“左军行营都总管司慕容总管魔下亲兵都头赵甫

    城上快快打开城‘门’!”

    城头上,顿时发出一声欢呼,不瞻朋见着荆岳眼里闪过一犹疑,他心中一动

    快步上前,探头望向城下,厉声喊道:“尔是何人,半夜如何能看得分明?况且吾

    等替皇上守城,便是慕容总管亲至,半夜也不能开城‘门’。”

    却听城下赵甫恼怒的喊道:“你是何人?敢如此放肆?!慕容总管率大队人马

    随后便来,还不快快准备迎接,你真敢让慕帅在城外‘露’宿么?”

    “便是石垂相来,半夜也不能开城‘门’!”王瞻斩钉截铁的回复道,“吾乃是大

    宋武骑军副都指挥使王瞻,若果是慕容总管,王某明日再负荆请罪!”

    城下的赵甫听到他的语气,沉默了一会,稍稍收敛了一点,“王将军不必疑

    心,若然不信,可用吊渡吊我占城,验明正身。”

    王瞻冷笑道:“天下何物不可造假?夜间易出差错,倘果真是慕容总管,亦不

    必急在一晚一”但他话未说完,却已被荆岳打断:“赵都头休怪,吾马上放下吊

    渡,果无差错,便当迎慕容总管进城!”

    他说罢,不满的望了王瞻一眼,道:“贤弟,这慕容总管得罪不得。”那真定

    府知府、通判,亦是连连填怪,不瞻朋见着城头已经吱吱呀呀的放下吊渡,亦不反

    驳,只是心里冷笑,退到一边。

    未多时,吊族便吊了两个人上来,王瞻在一旁望着那先前说话的赵甫在几个士

    兵的护!下朝着这边走来,心中不由一愣—这个赵甫,他看得却是有几分眼熟

    王瞻不由自主的上前几步,定睛看了一会,猛然间想起,流忙欠身长揖一礼,道:

    “王某不知城下是姚将军,多有得罪。”

    荆岳等人都是一怔,不瞻诈忙又解释道:“荆兄、诸公,这位不是旁人,乃是

    姚太尉之子,横山蕃军中大名鼎鼎的姚振威!”

    荆岳望望王瞻:“贤弟,你会不会认错?”

    “愚弟在绍圣五年,曾至朱仙镇受训,碰巧姚振威亦在同期,虽然没有多少‘交’

    往,但岂会连人都认错?”

    那姚雄万万料不到会被人识破身份,端的是十分尴尬—他倒是知道武骑军有

    个王瞻,但两年前在朱仙镇时,二人却是从未打过‘交’道,他印象中根本没有这个

    人,哪里会想到这一处。这时既被认出,只得抱拳笑道:“奉慕帅之命前来打前

    站,不得不掩人耳目,非是有意隐瞒,还望毋怪为是。”

    “哪里,哪里!”荆岳那里顾得这多,又惊又喜,上前数步,高兴的问道:

    果真是慕容总管来了么?”

    姚雄笑道:“如假包换。”

    “好!好!”荆岳忙不迭的说道:“快,快,开城‘门’!准备迎慕容总管进

    城!”浑没有留意到,姚雄那转瞬即逝的皱眉。

    水水承水水水承*水水承水水水承

    左军行营都总管慕容谦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在七月一日当晚抵达真定府,是远

    在阜城的仁多保忠与唐康们所无法预料的。按照计划,慕容谦是应当率领他的横山

    蕃军先到大名府集结,然后再前往真定府,但谁也没想到,慕容谦在半路上接到他

    的左军行营都总管之任命,便毅然改变行军路线—因为涉及到沿途州郡的补给供

    应问题,他让他的右军一万步军,仍然按原定路线行军,由护军虞侯率领,前往大

    名,而自己与副都指挥使兼左军都指挥使姚雄则统率左军—也就是五千蕃骑,昼

    夜兼程,直奔真定府。

    无论是枢密院还是宣抚使司,都不曾认为有这种必要,因为他们都判断镇、定

    一带并非主战场,慕容谦虽然被任命为左军行营都总管,但在枢府与宣抚使司的计

    算中,他能否尽快到任,并非急务,相反,他们想的是让横山蕃军先到大名,到时

    候再根据局势之变化随机应变—所谓的“左军行营都总管司”,不见得是要坐镇

    真定府指挥,也可以从大名府北上,与王厚齐头并进…

    但慕容谦有他自己的判断。他并不能未卜先知,预料到段子介的兵败,但他却

    也因此在关键的时刻,出现在了真定府。

    他的出现,让因为段子介兵败而惶惶不可终日的真定府文武官员暂且安下心

    来,度过了一个安稳的夜晚,但是,这个时间并不长,当绍圣七年七月二日的太阳

    在真定府的天空升起之时,许多人一觉醒来,睁开眼睛,便已经意识到了另外的一

    个麻烦。

    跟随慕容谦前来的,是姚雄!

    而姚雄的父亲与兄弟,此刻正被围困于深州城中。

    原本应该被镇、定之兵牵制的萧阿鲁带大军,也许已经顺利南下与韩宝会师!

     

    因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当大清早荆岳前往葬馆拜见慕容谦,

    却“顺道”来到王瞻府上时,王瞻马上猜到了他这位主将的来意。

    “荆兄,只怕咱们的安稳日子算是到头了一”王瞻开‘门’见山的打破了荆岳的

    幻想。

    “这是如何说?”荆岳听到不瞻该么说,不觉忧形于‘色’,不断的搓着手,“前

    几天才接到消息,唐康、李浩在苦河边与韩宝苦战一日,死亡惨重,被迫退回衡

    水,那可是晓胜军、环州义勇!难不成咱们真的要去深州打仗?阳信侯的云骑军

    束城侥幸赢得一阵,却折了一个营。段子介那厮不自量力更不用说,便是仁多保

    忠、郭元度率着神‘射’军来,结果又如何,听说也没有过黄河一”

    他一面说,一面望着不瞻_“贤弟你足智多谋,一定得想个法子才成。咱们武

    骑军算啥?比得过晓胜军么?比得过神‘射’军么?环州义勇不是说西军‘精’锐么?便是

    比云骑军,只怕也耍差些。这以弱击强,以寡敌众,哪里会有好下场?段子介的下

    场,咱们都见着了。咱们的长处在守城,契丹的长处在野战,依托坚城,以己之不

    可胜,待敌之可胜,才是正道。这偏要以短攻长,万不得己,也要等着诸路之兵大

    聚一”

    “荆兄与愚弟说这些,亦是无用。”不瞻只能苦笑着安抚荆岳,“父亲兄弟皆

    在围城中,姚家大郎焉能坐视不救?”

    “那咱们也不能陪着他去送死。他横山蕃军不是西军‘精’锐么?当年这些蕃人帮

    着西夏打仗,可也是威震西睡的。他有本事带着他的横山蕃军去救他老爹。”荆岳

    直是气急败坏,口不择言,过了一会才说道:“再如何说,左军行营都总管不是他

    姚雄。只要能说服慕容总管一”

    “这绝非易事。”王瞻摇着头,“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荆兄,愚弟有一句肺

    腑之言二,,

    “贤弟只管说来,咱们何分彼此?”

    “依愚弟之见,便是有千不甘万不愿,荆兄亦莫要触这个霉头。先别提深州这

    事,这慕容总管追不追究咱们不救段子介,还未可知。这姓段的可是天子跟前的红

    人。反正咱们是听命于真定府的,到时候,荆岳还当明哲保身,将这些责任,全部

    推给那些文官,只说咱们兄弟也是想与契丹大战的,只是上官不允一”

    “难不成这不救段子介还是咱们兄弟之错了?!”荆岳恼道,但他心中终是知

    道不瞻说得是正理,见王瞻一直望着自己,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点点头,道:“一

    切都听贤弟的便是。”

    “这便是了。”王瞻点头笑道:“咱们一切都惟慕容总管马首是瞻。他道咱们

    要守,咱们便守:他道要救深州,咱们就救深州:便是他说要去打辽国,咱们也去

    打辽国一”

    “可一”

    “荆兄莫耍着急。只要咱们还统领着武骑军,咱们便可以随机应变。天塌下

    来,有慕容总管与姚家大郎他们顶着呢。”

    荆岳这才会意,连连点头,笑逐颜开,赞道:“还是贤弟主意高明。”

    二人商议妥当,正要一起前往葬馆,却见一个家丁打扮的人急匆匆走进来,远

    远望见荆岳,不敢说话,便叉手站在正厅之外候着。王瞻早已瞥见,不动声‘色’朝荆

    岳抱拳说道:“还请荆兄在此稍候,容小弟换件袍子。”

    辞了荆岳,走回后院。那家丁见状,忙悄悄绕道进了后院,见着不瞻一连忙察

    道:“察官人,小的刚刚从葬馆回来。”

    “可有何异常?”

    “小的见着定州的一个书记官了。”

    “你说甚么?!”王瞻吃了一惊,“你说是定州的?”

    “是。”那家丁肯定的点点头道:“还带了一个小厮,是从定州连夜赶来

    的,清早才进的城,小的套了那小厮的话,他们本来是打算见府尹的,进城后听说

    慕容总管来了,便先去了葬馆。”

    “他提过来真定何事么?”

    “这事那厮口风紧得很。不过他说了,他们是奉段定州之命来的一”

    “什么?!段子介没死?”

    “听他语气,应当是没死。”

    王瞻呆了好一会,也想不清段子介没死这个消息,究竟是祸是福,他回过神

    来,见那家丁还在那里,挥挥手,道:“你打听得很好,去账房支三百文钱,买壶

    酒喝。”

    “谢官人!”家丁兴高采烈的谢了赏,退了下去。王瞻定了定神,回房让爱妾

    帮他迅速的换了身袍子,又回到正厅,与荆岳一道,前往葬馆。

    “大总管,俺们全是被昊三儿那狗贼所卖!该厮忘思负义,若不是俺家使君〔

    z〕知遇他,这狗贼不过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谁知他思将仇报。段定州见他机

    灵,令他与吴和尚一道打探萧阿鲁带的动静,不料他早降了辽狗,反引着段定州往

    萧阿鲁带的埋伏中去。后来昊和尚冒死跑回来,才知道原来这狗贼认得一个辽国通

    事局的‘奸’人,两人平素便称兄道弟,那‘奸’人许他一万贯绪钱,答应在析津府送座宅

    子给他,他便桩了吴和尚,连父母之邦也不要了,祖宗亦不认了,将段定州给卖

    了。昊和尚被他所欺,冒死跑回定州,向俺家使君认罪,可怜他自觉对不起死去那

    么多将士,对不起段定州知遇之思,说完之后,一头撞死在定州州衙的石阶之

    上!”

    慕容谦静静的望着面前这个痛哭流涕的诉说着段子介兵败经历原委的书记官

    心里面亦是百感‘交’集。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实际上,对于段子介的兵败,他也是始料未及

    —在行军的路途上,他所听到的消息,还是段子介如何将萧阿鲁带缠着脱不了

    身。

    但是战争就是如此,瞬息万变。如今鬓角已暗生华发的慕容谦,经历了无数的

    战阵,对这样的变化,既使再震惊、再危险,也已能淡然处之,从容面对

    “可怜那么多好男儿,最后随使君逃回定州的,只有三十余骑!才三+余

    骑!”那书记官泣不成声的哭道:“俺们定州兵,还是打不了阵战,虽然天天练

    习,可是连齐‘射’都练不好,许多人都是想为亲人报仇,平素连弓都没见过,契丹人

    冲锋的时候,有人连两箭都‘射’不出去,大部分的人都没有准星,只能用箭雨,可被

    辽狗包围后,‘射’不了几箭,有人就连弓都张不开的,还有人将弦拉断了,有人‘射’出

    去没有力道,‘射’不进辽狗的盔甲。俺们以前都是以多打少,这些个都不打紧,但

    是,但是一俺们定州兵都不怕死,辽狗近了,俺们就用刀砍他们的马‘腿’,马军打

    不过,有人便跳过去,抱着辽狗滚下马来同归于尽一死的人太多了,太多

    了·”

    慕容谦默默的望着他,此时他已经完全知道了段子介兵败的经过,虽然有偶然

    的原因,但也有必然的因子。慕容谦比谁都清楚,要培养真正能打硬仗的弓箭手

    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当年陕西沿边弓箭手,虽然平时务农,但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

    天天练习,甚至隔个十天半月,便会与西夏人发生小股的冲突,并不是防防便便招

    些农夫来,便可以成为弓箭手的。能否‘射’准还在其次,两军‘交’战,大部分时候,靠

    的是密集的箭雨随机的杀伤敌人,但是,‘射’箭的力道与耐力,却是必须要掌握的

    真正遇上硬仗的时候,一个方阵内的弓箭手可能要‘射’出二十枝箭,甚至六+枝箭,

    有时他们必须整整一天都持续不断的‘射’箭—当步兵被包围之后,将战斗拖到黑夜

    来临,便是唯一的选择与机会。而且,他们必须保证自己的箭能‘射’穿敌人的销甲

    于是,力道与发‘射’RG离的选择,也要恰到好处。而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训练,才可

    以掌握的。自秦汉以来,百姓揭竿而起,历代皆有,但在未成规模之前,又或者朝

    廷军队尚未完全腐化之前,往往有数万百姓做‘乱’,数百骑训练有索的官军便可一举

    击溃—原因何在?这些百姓并非没有弓箭,并非不会‘射’箭,但是,他们却是称不

    上“弓箭手”的。

    因此,一旦段子介的定州兵被迫与相当数量的辽军正面‘交’锋,甚至陷入包围

    结果是早就注定的。

    段子介能捡回一命,慕容谦便已经十分欣慰。

    “你放心,这些死难将士的仇,咱们会找萧阿鲁带报的。”慕容谦待到那个书

    记官情绪稍稍平复,方缓缓说道:“只是不知如今定州尚有多少兵马?段定州令你

    来真定,又是为何事?”

    “谢大总管!”那书记官连连磕头,“如今定州尚有一千余人马,全是禁军。

    段使君说,如今辽人已经南下,定州兵虽少,但绝无危险,因此令下官来告知真定

    守军,短期之内,真定府也不会有危险一”

    慕容谦听到身边传来姚雄的一声冷笑,他见那书记官不解的停了下来,忙说道

    “他不是笑你。”

    这倒不是假话,慕容谦也罢,姚雄也罢,心里都很清楚,这是段子介的无奈之

    举,他明知道武骑军是王八不出壳,但终书是不肯死心,又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能

    如此委婉的希望武骑军能够主动出击,多少分担深州的压力。

    但两人都知道,段子介的这番心意,是不会被真定府的文武官员们体会的。那

    书记官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否则他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先来参遏慕容谦。

    “此外,还有一件事一”那书记官继续说道,“朝廷在真定府有个火器作

    坊,段使君想问问,能否分些工匠出来,打造点东西一”

    “哦?段定州要造何物?”慕容谦奇道。

    “火铣!”那书记官一面说,一面送上一张图纸,“段使君当年在京师做官

    时,曾见过此物的图纸,这是凭记忆画出来的,使君说,朝廷已经将此物赏赐高丽

    与海外诸侯,不算机密之器。”

    “此物又有何用?”慕容谦一面看着图纸,一面奇怪的问道。

    “段使君道,他听说邺国以此物装备军队,颇获奇效。此物虽不及弓弩能‘射’

    远,然胜在简便易用,且威力亦不小,于禁军虽然无用,非军国之器,然倘若用来

    装备乡兵义勇,却是易于成军。唐河之败,使君道,倘若俺们定州兵有这种火器

    虽然不能挽回败却,却也未必会如此惨败。”

    慕容谦仔细看着段子介亲手所画的图纸,在心里暗暗摇头。他全然无法理解这

    种火铣能有何用?只觉得段子介已经是病急‘乱’医,大败之后,正在拼命抓住每一根

    稻草—他遭遇如此大败,朝廷不可能不追究他的责任,兴许连定州知州,他也没

    几日好做了。但另一方面,对于段子介在这种大败之后,居然这么快就计划着卷土

    重来,当真是屡败屡战,越挫越勇,慕容谦心里也不由得有几分赞赏。

    他怀抱着七分同情、三分欣赏,实在不忍心一口拒绝段子介的这一点点要求

    想了想,便委婉说道:“这火器作坊之事,恐怕本帅亦不能随便作主。你可回复段

    定州,他果有此意,不妨上亨宣折使司,要临时打造这什么火毓,亦耗费时日。若

    是宣台许可的话,本帅以为兵器研究院那帮人既然造过这劳什子,只怕京师作坊里

    总有些没人要的存货,自京师运来,多半还要省事些。”

    “多谢大总管指点。”

    慕容谦笑着点点头,着人将这书记官送出,方转头问姚雄道:“姚将军,武骑

    军诸将都来了么?”

    “已在外头候着。”

    “那好,你出去告诉他们段定州无恙的好消息。然后让他们各自回营,一个时

    辰后,本帅要亲自检阅武骑军。”慕容谦沉声盼咐道:“本帅要亲眼看看,这只河

    朔骑军,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1〕都校:军都指挥使的简称。

    2〕注:使君,知州之别称。这里指段子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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